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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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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演完便退下了,楚宗衍笑道:“真是劳烦悭臾王费心了。”
蒙猎行礼道:“陛下能够满意,是我悭臾的荣幸。”
萧择叙啧了一声,看不下去这些虚与委蛇的场面,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楚宗衍眸光晃了一瞬,随后笑道:“使者远道而来,想必也是没什么闲心见我大澧的风土人情,还请使者入座细细观赏。”
蒙猎抱拳:“陛下相邀,臣恭敬不如从命。”
场内丝竹声又起,楚宗衍举起酒盏:“梓裕那边可安顿好了?”
齐桉听见问话,恭声答道:“回陛下,世子那厢早就派了人看着,只要世子有一点不适,就将世子带离宴席,现在应当是已经到了厢房了,陛下不必挂心。”
楚宗衍点头,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朕还以为淮瑜当真是个遵守礼法之人,却没想到也如他父亲那般随心率性。”
齐桉缓声道:“陛下看重萧将军,不也是因为萧将军同旁人不同,不拘于礼法吗?”
楚宗衍笑了笑,瞧着像是有些怀念。
萧择叙拒绝了门外宫人的陪侍,独身朝御花园走去。
还未走进去,便听见里面一片纷杂。
萧择叙微微皱眉,手指收紧:那人,落水了么。
呵,是又如何,同他也无甚关系。这般想着,正要举步离开,一群宫人步伐慌乱的从他面前跑开:“快去禀告太子殿下,世子落水了。”
萧择叙眸光一凝:“站住,你们方才说,是谁落水了?”
几个宫人瞧见他,慌忙跪下:“见过太傅大人。”
萧择叙眸光极冷:“说,是谁落水了?”
宫人惊慌的叩首:“回大人,世子落水了,奴正要去禀告太子殿下。”
萧择叙心口无端一紧:“不必,带我过去。”
宫人不敢拖延,连忙爬起来,引着他朝太清池过去。
萧择叙跟着宫人走近太清池,几乎是一瞬间,便瞧见了白玉石桥上那一袭红衣的少女,还有那满脸慌乱的少年。
宫人慌张道:“刚刚浣玥姐姐扶着世子过来,便瞧见四殿下与那位自称悭臾公主的女子产生口角,世子便去帮了一把四殿下,推搡间落入水中。”
萧择叙瞧见水中一抹绯影,解了外袍丢给那宫人:“此事不许告诉太子殿下。”说完,便纵身跳入太清池中。
上一世落水之后,他与楚云鹜关系日渐亲近,凫水也是楚云鹜教与他的,只是上一世,从未派上用场。
太清池的水算不上清澈,但是找人也不算难。
温枢芫觉得难受得很,他从未蹚过水,所以从来不知道,溺水的感受竟是这般痛苦。
胸口的空气被尽数逼出,口鼻涌进池水,眼皮越发沉重,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意识模糊间,口中忽然灌入空气,然后他感觉他的身体被人带着浮出水面,被人接过去。
萧择叙爬上岸,从宫人手里接过温枢芫:“传太医,将世子落水的消息封锁,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说完,抱着温枢芫大步离开。
快到青鸾殿时,怀中的温枢芫咳了两声,声音细小:“多谢太傅救命之恩。”
萧择叙心下稍安,吩咐门前的宫人:“备热水,还有干净的衣服,马上送过来。”
殿内听见动静的徐姜元匆匆跑出来:“参见太傅大人,世子这是怎么了?”
萧择叙淡声道:“可有厢房空着?”
徐姜元不敢耽误:“有有有,太傅随老奴来。”
青鸾殿内宫人手脚利落,萧择叙抱着人进厢房的时候,房中热水已经备好了,他将宫人赶了出去,留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太监,伺候着温枢芫将外袍褪下,放入浴桶,瞧见温枢芫安置妥当,萧择叙微微转开视线:“伺候世子沐浴,待太医来之后,给世子看诊。”
几个太监连忙应声。
温枢芫面上还有些泛白,扶着浴桶边缘,咳了两声:“不必伺候,太傅为了救我也落了水,你们去给太傅准备热水还有衣物,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萧择叙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留了两个机灵的,将剩下的人都带出去。
徐姜元瞧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太傅快些去休整一下吧,若是感染了风寒,殿下那边怕是要怪罪。”
萧择叙眸光冷寒:“世子落水,事有蹊跷,查查那个浣玥是什么人,还有那个悭臾公主,凡是瞧见的人都得查,包括,”他冷冷抬眼,“包括四殿下。”
徐姜元心中一沉:“是。”
萧择叙转身进了旁边的厢房。
上一世他从未深思过这次的落水一事,直到这一世落水的人从四皇子楚云鹜变成温枢芫,他才觉得有些蹊跷。
宴席上悭臾公主无故失踪,温枢芫饮酒提前退出宴席,带着温枢芫的宫人不立刻将温枢芫送去青鸾殿,反倒是绕了远路来这太清池,况且,陛下并非不知道温枢芫不会饮酒,没道理会让人给温枢芫准备酒,如此种种,只能说明,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温枢芫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楚云启来的。
浣玥是楚云启宫里的人,但凡温枢芫出了什么事,那么在外必然成了太子陷害手足,如此,太子就会与长公主府离心,温家也不会保太子,这些,是陛下安排的,还是……
萧择叙靠在浴桶上,微微闭上眼。
陛下为何安排这些?也许陛下只是安排了浣玥,也许陛下安排了酒,又或许,这所有一切都是陛下安排的。
可是陛下安排这些是为了什么?
不,不对,他究竟漏掉了什么?
萧择叙猝然睁开双眸:楚云鹜会凫水。他扶着浴桶的手猛地收紧,是了,楚云鹜会水,可他没救人。
如果,如果他没有来,救人的人就会变成楚云鹜,如此一来,长公主府就会欠楚云鹜一份恩情,那么……
终究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择叙起身,跨出浴桶,眸光清浅的落在一旁的衣服上,抬手,水滴聚在指尖,滴落。
原来一直都是他,小看了楚云鹜。
唇畔溢出一声叹息,果真是,他从一开始就没看透他。
呆愣间,门外的嘈杂声让他从那些纷杂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将摆在一旁的衣服扯过来,穿戴好,抬步出门。
门外候着的宫人见他出来,忙屈膝行礼:“太傅大人。”
萧择叙皱着眉:“怎么这般吵闹?”
宫人垂着头回到:“薛太医已经到了,方才瞧见许多人从世子房中出来,许是……许是情况不大好。”
萧择叙抿唇,没在多问迈步走向东厢房。
甫一踏入,便听见温枢芫轻声道:“我的身体我自然是清楚的,薛太医不必挂心,皇兄那边我会解释,太医对外只需说是突感风寒便好。”
薛太医摸着下巴叹道:“世子这病,也并非治不了,只是药材难得,恐怕……”
温枢芫浅浅的笑了一下:“我知晓的,儿时便有太医对我父母说过此事,况且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未归,也是为了我这一身病四处求药,所以我自然是清楚的。”
薛太医摇摇头:“世子自己清楚就好,老臣便也不再多劝。”
温枢芫垂下眼睫,蹙眉,掩唇咳了两声:“现在看来,许是真要染上风寒了。”
“染了风寒那便好好休息。”萧择叙缓步走近床前,眸光淡漠,“世子的药还没煎好么?”
温枢芫愣愣的抬眼看着他:“太傅……”
薛太医行礼:“老臣这便去看看世子的药如何了。”
薛太医起身出去,将门顺手带上,房中只剩下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萧择叙的温枢芫,以及垂眸看着温枢芫的萧择叙。
还有旁边跪在地上的宫人。
温枢芫不确定刚刚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低下头:“太傅不需要太医瞧瞧吗?若是感染风寒……”
萧择叙弯下腰,伸手,将温枢芫散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遮住不知何时露出来的锁骨:“我的身子,自然不像世子这般弱。”
温枢芫看着那双手拉上自己的衣襟,然后收回去,面上有些发烫:“话虽如此,但是太傅到底也吹了风,若是不让太医瞧瞧,梓裕怕是于心难安。”
萧择叙伸手捏住温枢芫鬓边散乱的碎发,凑近,压低声线:“若是世子不放心,不如,把世子的药给我喝?”
萧择叙这人,不要脸惯了,所以从来都不会关心,自己在说完近乎是调戏的话之后,听者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比如现在,他说完这话,就直起身,一副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
温枢芫呛了一下,耳根烧红,垂眸看着自己握紧的双手,眼睫颤动:“太傅……”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梓裕,听徐公公说你落水了,可有传太医来瞧瞧?”
来人正是楚云启,他身上的太子服因为来的匆忙还未换下,楚云逸摇摇晃晃的缀在他身后,走进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楚云启走过来,瞧见床边的萧择叙,行了一礼:“太傅。”
萧择叙回礼:“太子殿下,二殿下。”
楚云逸瞧见他,精神瞬间好了,十分自然的蹭过来挂在他身上:“听说是淮瑜兄把我家小堂弟救上来的?”
萧择叙皱眉:“皇宫之中,二殿下还是注意些的好。”
楚云启坐到床边:“梓裕不是被浣玥带走的么,怎么会出现在太清池,长明宫和青鸾殿相距不远,本不必经过太清池。”
温枢芫抬眼,淡淡道:“浣玥带我去太清池,是我命令的。”
萧择叙眸光微沉,落在温枢芫身上。
温枢芫抿唇,手指徒劳的抓紧被褥,又松开。
他知道陛下不会给他安排酒,所以那杯酒根本就不是酒。也知道浣玥得了太子的命令送他回青鸾殿,只是在济安梦中的场景,叫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忘记,所以他装作醉了,命令浣玥带他去太清池,瞧见桥上那两人,如梦中一般,他去阻止混乱,他瞧见了差点要掉下太清池的楚云鹜,他想:无论如何,这一次都不能让他掉下去,只要他不掉下去,那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所以,他伸手拉住了楚云鹜,却没想到那位悭臾公主突然撞上来,他躲闪不及掉下石桥。
掉下去时他想,不论这一次,萧择叙有没有同他一起落入水中,他们之间,应当都不会如梦中一样的吧?
只是这些,他没办法跟这里任何人说。
因为他那场梦,实在是过于荒诞。
楚云启心中疑惑,却没问什么,只是道:“梓裕今日便在这里住下吧,若是回长公主府,夜间发了热也无太医照看,青鸾殿总归是方便些的。”
萧择叙眸光沉沉的看着垂着头不说话的温枢芫:“世子既然没事了,臣便告退了。”
楚云启看向他:“太傅救了梓裕,不需要找太医瞧瞧么?”
萧择叙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殿下怕是忘了,臣也是习武之人,这些也算不得什么。”说罢,推开挂在身上的楚云逸,转身离开。
这个小世子,还真是……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