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玉面溪女

47、高二篇18

　　我闻了闻，妈的，确实有点香过头了。
　　“我放洗衣液放多了。”我低着头，怕他说我。
　　他也没有说我，只是点了点头，替我关上门，带着我下楼吃饭。
　　“你想吃什么?”李明河问。
　　“你想吃什么?”我问。
　　我是真不知道吃什么。
　　“我都行，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
　　“我也都行。”我看着他，一脸真诚。
　　他停下来看着我，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带着我去了一家饭馆。
　　我俩面对面坐下。
　　“想吃什么自己点吧。”他把菜单递到我手里。
　　我看了看菜单，无非就那么些东西，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摇了摇头。
　　“没有想吃的?那咱们换一家。”他说着想要站起来。
　　我赶紧拉他坐下，服务生还在桌前站着，他不尴尬我还嫌尴尬呢。
　　“你想吃什么?”我把菜单递给他。他不接，就只是坐着，“我都行。”
　　“我也都行。”我看着他，又是一脸真诚。
　　再这样就陷入死循环了。
　　他接过菜单，翻了两下，又看了看我，“没什么忌口吧?”
　　“没有没有。”我摇头。
　　“能吃辣吗?”他又问。
　　“能吃一点。”顺着他的目光看，我忽然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赶紧补充道，“我能吃辣，就是吃不了太辣。”
　　说完就想咬舌头，我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他也不介意，点了几个菜，两碗米饭。服务生笑眯眯地走了。
　　等菜期间，那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我们两个人就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我盯着窗外，他一会看看窗外，一会看看我。
　　我总不能掏出书来看书吧?!
　　是的，我没敢这样做，他做了。
　　我就看着他缓缓地从书包里拿出物理卷子，我看清楚了，这张卷子是上个单元的复习题，我错了好多，有的老师没讲到，我也不敢去问，怕被说这么简单的题还不会做，所以有的题我到现在也还不会做。
　　他拿着卷子走到我旁边坐下，攥着一支红笔，我看着他，心里想着不要过来。
　　他还是过来了，就这样给我讲了十几分钟的物理题。
　　我真的，快睡着了。

　　好在菜马上就上齐了，我正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就听见他说，“右手螺旋定则怎么用?”

　　坐在李叔车里的时候，我脑子里还全是什么右手螺旋定则，左手定则，电磁感应定律。
　　“小影。”
　　“李叔。”我抬起头。
　　“以后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李明河，让他帮你。”
　　我看了眼李明河，“李叔，我一般没什么困难。”
　　接着就听见李明河嗤笑了一声，想着我自己的物理水平，不自觉把头低的更低了。
　　“李明河，你别老欺负赵影。”李叔通过后视镜看李明河。
　　“知道了爸。”

　　到学校后的生活那是相当的千篇一律，我苦苦地挣扎在物理的海洋里，终于成绩有了起色，可以及格了。
　　而夏天和唐锐的感情更好了，听夏天说，她有次去交数学作业，数学老师唐宪让她给唐锐送个东西，唐锐拿到东西好像很伤心，夏天就翘了一节体育课去陪他。
　　“真行啊夏天，敢翘课了。”我打趣道。
　　“就只是一节体育课。”她戳着米饭回答。
　　“这一次翘的体育课，下一次不知道又会翘什么课?”冯楠楠说。
　　“有道理哦，”我说，“下次翘数学课。”
　　说完，我们都笑了。
　　“不过你喜欢唐锐吗?”冯楠楠问。
　　“怎么说呢，我对他的感觉不太一样。我有点怜惜他，觉得他有点可怜。”
　　“可怜?”我和冯楠楠异口同声地问。我俩一点也不觉得唐锐可怜。
　　“你别被他表现出来的假象给骗了，万一这就是他泡妞的手段呢?”冯楠楠说。
　　“我赞同。”
　　“不是的，”夏天正色，“唐锐真的有点可怜。”
　　吃完饭，我和夏天去洗澡，冯楠楠走读，不需要洗澡，就回班了。
　　洗完澡出来，初夏的微风暖洋洋地吹在身上，看着即将落山的残阳，心里竟然有一种躁动。
　　“一定要按着自己的心去走，不要让任何事情打断你前进的路程啊。”我叮嘱着夏天。

　　我们在楼梯口分开，我朝着我们班的方向走，路过四班，里面在看新闻，李明河也在看。

　　“哎呀你怎么才来呀!”许艺文跑出教室说。
　　“怎么了?”我站在四班后门。
　　“欧阳走了!”
　　“啊?”我有点不明所以。
　　“她去艺术学校了，快走快走。”说着她就拉着我跑出教学楼。
　　跑到广场中央，看到了欧阳拉着行李箱抱着被子正往门口去走。
　　“欧阳!”我喊住她。
　　她回过头来，隔着几米的距离冲我招招手，“赵影，拜拜，我高三下学期再回来，不用送我了，快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往校门口走。
　　我目送着她出了校门，“你们宿舍都没见着欧阳走，她谁都没告诉。”许艺文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
　　“刘姝其告诉我的，她陪着欧阳去收拾东西，欧阳让她不要告诉我们，但她觉得虽然不舍，但总得见见，所以刚才就来班里找咱们，结果你们都去洗澡还没回来。”
　　刘姝其和冯楠楠一个班，高一和欧阳许艺文徐芊一个班，彼此都认识。因为她经常来我们宿舍找欧阳玩，我们也都认识了。
　　“欧阳不会就是挑着洗澡的日子走的吧，故意不让我们去送她。”
　　欧阳从来都不敢直面分别，这是我们几个好朋友全都知道的东西。

　　站在班外面的走廊里，我回头看见了葛雨晴和刘心愿，她俩校服短袖上的扣子还没有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欧阳呢?”
　　“走了。”
　　“妈的这小子，敢不告诉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的?”许艺文问。
　　“我们在澡堂穿衣服碰到刘姝其了。”

　　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高考的路上，已经先走了一个人了。

　　最近天热，快到六月份了，高三的学长学姐马上就高考了，校园里很少能见到穿高三校服的，他们都窝在教室里学习。
　　我时常会想，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在干什么，会不会很焦虑，又或者是胜券在握。
　　我们的一轮复习也过得很快，期间有一次全市联考，我们考的非常不错，刘峰很高兴，决定周六晚上让我们看电影。

　　周六傍晚放学，很多人都涌入超市去买零食，所有人都很激动，毕竟下学期以来很少看电影了。
　　夏天去吃饭了，冯楠楠拿着走读生通行证去校外帮他们班同学买吃的，我约着刘姝其去打电话。
　　这天的夕阳也很好看，加上我们美妙的心情，我觉得没有人会忘记这场夕阳。
　　而我，怎么也没想到。
　　“意思是，我爷爷活不了几天了?”

　　挂了电话，我腿都软了。

　　后来，冯楠楠回来了，她陪着我在我们教室后面那个小院子的角落里哭了好久，我感觉我要窒息了的时候，李明河出现了。
　　我就满脸泪痕地抬头去看他，他站在光处，挡住了我的阳光。
　　“你先回去吧。”李明河对冯楠楠说。
　　冯楠楠不解地看着他。
　　“我刚给我爸打电话，他让我来安慰安慰赵影，”说完还怕她不明白，“赵影她爸和我爸认识。”
　　冯楠楠走了，李明河在我旁边坐下，递给我一张纸，有点香。
　　我接过纸，毫无章法地擦着泪。
　　“你爷爷想去见你奶奶，你该高兴的，”他没有了那股跋扈劲儿，语气温柔地说，“听说你奶奶去世三年了，你爷爷肯定很想她的，如果换成我，我肯定也非常想自己的老伴。”
　　我抽抽搭搭地哭，没理他。
　　他拿过纸，一点一点轻轻地擦着我的眼泪，“你爷爷生病多难受啊，这是一种解脱呀，对吧?他终于可以不再受疾病的折磨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一身的病而忌口了，他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食道癌，医生说最好不要吃韭菜和海鲜，可爷爷一直念叨着想吃一碗韭菜饺子。有时候我们不想吃虾，爷爷也会说，这么好吃不吃就浪费了，趁着年轻多吃一些好吃的，老了可能就不能吃了。
　　从小到大，我的兜里从来不缺零花钱，爷爷的退休金大部分给了奶奶，剩下的全给了我。
　　上了高中，他知道花销可能会变大，就在我书包里偷偷地塞上几百块钱，每次我看见用布包起来的钱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爷爷给的。
　　爷爷之前是村里的队长，因为为民着想，是大家都爱戴的老人，他在家族里辈分大，所有人都尊重他。
　　小时候我最喜欢骑在爷爷的脖子上，爷爷很高，我觉得我可以俯视整个世界，看见人我就喊，这是我爷爷!爷爷就颠两下，我抱着爷爷的脖子咯咯地笑，奶奶伸着手忧心地说，小心点!
　　就这样长大了，奶奶也走了，爷爷变得沉默寡言。
　　爸妈劝他多出去走走，他走了几次觉得没意思，因为之前都是奶奶陪着他走完这条路的。
　　我想着想着，没忍住，还是哭了，李明河把我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哭累了，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半个残阳，残阳啊，怎么这么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