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妾》八部龙音

4、第四章 姜老甲的族谱

　　姜小鱼进了门，就瞧见一个眼熟的小厮抱着手站在她兄长的屋门口。

　　长寿见姜小鱼从大门口进来，动动眉毛眼睛，做了个怪表情。

　　“哟！小娘子回来了！刚才可费了我一番口舌才进了门，您现在倒是回来的巧！”

　　姜小鱼不明白情况，先不与他答话，带着小桃直奔了兄长的屋里。

　　只见里头人还不少，姜母和二姐，还有那个不省事的婶母都围在床边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坐在她兄长的床边，半闭着眼睛为姜成号脉。

　　姜小鱼放轻了脚步，也走到几人背后。

　　姜母和二姐都屏气凝神地只盯着大夫和姜成看，一时没发现姜小鱼已经回来了。

　　姜成依然在床上躺着，眼睛半睁半闭，因为眩晕，他已经在起不来身许久了。

　　这位大夫闭目号完了脉，起身来到一边的小桌子边坐了，让姜母等人准备纸笔。

　　屋里头闹哄哄乱了一会儿，才找出来一只秃了头的毛笔，和半块墨，砚台是没有的，拿了一个酱油碟子来代替，纸则是用的过了期的黄历书上撕下来的。

　　这位大夫显然很有些嫌弃，但还是勉强提笔在黄历纸上写了一张方子。

　　“你们家病人，本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是小病拖成了大病，虚耗了根本，导致病势深沉。”

　　二姐事关丈夫，很是着急：“敢问大夫，那要如何是好啊？”

　　“莫急，莫急。”大夫很是老神在在，将写完的方子吹了吹墨迹，“药方我已经开了，你们去药堂按方抓药，每日饭前两碗水煎做一碗服用即可。”

　　二姐接过了药方，可惜她并不认字，便把方子给了姜母，姜母同样不识，她便问大夫。

　　“老先生，这按方子吃药，几日能好啊？”

　　这位大夫听了便有些不高兴，“这世上哪有包好的灵药？且已经拖了这般时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药只是引子，后面还需以人参补益，慢慢调理，怎么可能几日就好啊？”

　　姜母见这大夫不肯打包票，就瘪了嘴，心里另有想法。

　　婶母在一边听着，立刻插口道：“哎哟，还要吃人参，俺们小户人家，哪吃的起那金贵东西！老大夫你要揽生意，也要看看人家门户啊！”

　　听了这话，大夫脸上的神情明显就冷淡下来，“既如此，老夫人已经看了，药方也已经开了，诸位要不要按方吃药，我也管不了，言尽于此，老夫便就此告辞吧。”

　　说完拱拱手，提了药箱便要出门去。

　　姜小鱼连忙跟出来，在大门口将将拦住了人，将手里的银角子递上，“大夫请留步，这些诊金还请您笑纳！”

　　长寿把她推了回去，看了看她手里的银角子，笑了笑，“小娘子的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诊金我家二爷已经付过了。”

　　大夫进了轿子，长寿喊一声起轿，便领着轿子走了。

　　婶母瞧见这一波人走了，便上去把大门关了，回头对姜母说道。

　　“我说老姐姐，您也忒糊涂了，什么不清不白的人你也往家里头放。外头耍把式骗人的多了去了！他说是自己是徐家派来的，难道就是真的了？也不看看人家姓徐的是什么人家，咱们又是什么人家！无端端地怎么会派个大夫到我们家里来？”

　　小桃在一边忍不住说：“谁说人家是无端端来的，是咱们姑娘子请了徐二爷帮忙派来的！”

　　婶母眼睛一竖，瞪了小桃一眼。

　　小桃不禁害怕，躲到了姜小鱼身后。

　　婶母不屑道：“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家娘子多大的人物，还能见着徐家的二爷了，也不笑掉人的大牙！”

　　小桃很是委屈，想要争辩，姜小鱼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屋里的二姐出来，眼睛红红的，对着姜母说：“婆婆，咱们按药方抓药去吗？”

　　姜母没有说去还是不去，只是把那黄历纸写的方子供到了自己平日拜的神龛前边，上了一注香，合掌拜了一拜。

　　“药王神仙显灵，药王神仙显灵。”

　　拜过之后才恭恭敬敬地又把药方请下来。

　　“好了，现在这方子是神仙开过了光的，吃了保准灵验。一会儿我便到药房去，赊一帖药来。”

　　兄长总算有药吃了，虽然达到目标的经过和姜小鱼原本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好在最终目的是达到了。

　　姜母出门赊药去了，二姐留在屋里照顾丈夫。婶母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她占着的屋子，半日也没出来。

　　姜小鱼捏着手里的银角子，回了自己屋里。

　　刚才众人忙乱，姜母和其他人似乎没有看到她要给大夫诊金的举动，保留了银角子的姜小鱼也改变了要把银子交给姜母的想法。

　　就目前这个情况，银子给了姜母，也不知道最后会用到哪里去呢？

　　小桃拿着一个小戥子，左右看看见没人，进到姜小鱼屋里。

　　“娘子，我把戥子拿来了。”

　　这是刚才姜小鱼嘱咐小桃去姜母的屋里拿的，她要确认手上的银角子究竟值多少钱。

　　好在现在小桃很听她的话，姜小鱼让她不要告诉姜母银子的事，她也乖巧地闭了嘴一句不说。

　　两个小姑娘关了门窗，在屋里称这一小块银子。

　　姜小鱼不太会用这种戥子，在小桃的指点下轻轻移动着砝码，最终称出一个数量。

　　小桃又仔细看了看成色，笃定地对姜小鱼说：“姑娘，这银角子，最起码值小半贯的钱，那胡子给的真是大手笔。”

　　姜小鱼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两银子是值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枚铜钱，小半贯，那就算作四分之一……那就是250枚。

　　250枚铜钱，能买到一只人参么？

　　姜小鱼准备保守自己的秘密，绕过姜母，自己去买人参。

　　但对于姜小鱼的问题，小桃也不知道。她没去过药堂，也不知道一只人参要多少钱，只知道人参都很贵。

　　姜小鱼没有为这个问题烦恼多久，不过是人参的价格罢了，嘴长在自己身上，难道还不会出去问么？

　　既然买人参要花钱，那她就努力去赚钱。

　　想到这里，姜小鱼重新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把今日从茶客那得来的另外两枚铜钱塞到了小桃手里。

　　“小桃，这两枚钱你先拿着，算是你今日的辛苦费。以后若是还有今天这样的生意做成，我能拿一份，就给你一份抽成。”

　　小桃吃了一惊：“娘子！这我拿不得！”

　　姜小鱼硬是塞到她手里，“你也瞧见了，咱们家里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一日日的等死罢了。还不如你我出去闯一闯，我虽知道些铺子，但不认得路，还要你以后多多帮我！咱们才有出路！”

　　小桃推拒了一番，姜小鱼还是硬是让她收下了。

　　外头姜母此时赊了药回来，在叫小桃去煎药。

　　姜小鱼把两枚钱给她塞进衣袋里，嘱咐她，“这两枚钱你藏好了，莫要给我阿母瞧见……戥子我一会儿悄悄放回去，你先去帮阿母煎药。”

　　小桃忐忑地走了，姜小鱼将银角子藏好了，偷偷把戥子还到了姜母的房间里。

　　另一边婶母回了自己占着的屋子，瞧见自家老头姜老甲还在床上高卧，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死老头子还躺着呢！锅里的鸭子都要飞了，你还在床上做梦！”

　　姜老甲本来也没真的睡着，不过是在塌上眯着眼睛抽旱烟，看到老妻如此生气，他故意说道：“怎么，王三那个小子又回来吃你豆腐了？”

　　婶母这次是眉毛也竖起来了，抓着姜老甲在背上一顿拧。

　　姜老甲吃痛，哎哟几声，这才连忙告饶说：“好了，好了！外边闹得那样的动静，我老早便听见了，你急什么，不就逗你两句么！”

　　婶母“哼”一声，气鼓鼓地在一边坐下。

　　“你个没良心的老不死的，狗攮的没脸的东西！人家老婆被占了便宜是老官出去拼命，你是家里躺着拿老婆取笑！”

　　姜老甲嘿嘿两声。

　　“哎呀老婆子，咱们几十年夫妻的还计较这个干什么？王三是个不成器的，你我两个没儿子，把他当儿子养着，婶母也是娘，他若是还小些，你的奶也能吃几口呢，摸上两把又能怎的？”

　　婶母立起来了，四处找扫把棍子。

　　姜老甲连忙告了饶，从胸口掏出一本厚厚的本子举起来。

　　“哎呀，莫打，莫打！打坏了我事小，打坏了族谱可就事大了。”

　　姜老甲见老婆子动了真怒，也不敢再揶揄她。

　　“你也莫要着急，不就是请了个大夫来吗？又不是来了大罗神仙，那成小子躺了这么些天，哪有说好就好了的。”

　　婶母还是气鼓鼓地。

　　“我也不信那小子一日便能好了，就是怕那一老一小两个，看有大夫来了，吃了定心丸，要来赶你我走呢！”

　　姜老甲看起来一点也不慌，拍了拍了胸口的族谱本子。

　　“想赶我走？那也要她敢！祖宗的家谱在这里，这房子又不是姜成小子自己挣的，是姜家的祖宗传下来的！老祖宗的东西，自然子孙个个有份！她想让咱们走，也得问问老祖宗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