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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恒泰典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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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后,思考了一夜的姜小鱼便拉住小桃,让她带自己出门。
小桃有些为难,她倒不是不乐意,平日她得了闲,姜母就会让她领着姜小鱼一块儿上街逛去。
但现在家里原本雇着的一个老妈子见发不出工钱来,不说一声就跑了,屋子里洗衣服做饭的活都要小桃来干。
姜小鱼在现代从来是靠洗衣机和外卖活的,上辈子就没烧过土灶,她一片热心想帮忙快点把活干完了,结果就是越帮越忙,最后姜母都发话了,让她一边拿个小凳子洗衣服去,不要在厨房添乱了。
好在洗衣服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小桃忙完了厨房里的事,过来帮她一起将湿衣服拧干了挂到竹竿子上,两人这才有空闲能够出门。
姜小鱼穿越来的这个县城名叫三海口。
名字带海,但并不是在海边,而是三条入海运河的交汇点,属于一个水运的交通枢纽。
天然的地理位置让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此云集,收货卖货,经济活跃。
而自古经济活跃的地方,民风会相对开放,因此普通人家姑娘出门上街,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姜小鱼一路跟着小桃,好奇地看着两边街道。
道路两边商铺林立,酒肆茶楼亦十分之多,沿街叫卖之声不绝,来往行人夹杂着各方口音,而远处可以望见岸堤边的大船正在卸货。
因为人流拥挤,姜小鱼连忙拉住了小桃的袖子,顺手打开了昨天关上的系统面板。
结果界面一加载出来,立刻“叮!叮!叮!叮!”地一阵提示音乱响。
原本只有两行的店铺名称,一下子刷新出了十来条之多。
姜小鱼整个人就震惊了,定睛一看这些新出来的店铺名:大有米行、常来包子铺、观海口大茶楼、细仔草鞋摊......各行各业、各种各样都有。
姜小鱼正在想这些店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路过一家卖姑娘头上戴的象生花的小摊子,3D大厅里的的电子大屏幕立刻就又刷新出一条:生婆卖花摊。
姜小鱼:......
姜小鱼: !!!
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用户收集店铺信息数量已满10/10,为方便用户使用与管理,初级数据私人定制系统已经为您开放,请用户15722努力探索,定制出属于自己的数据风格……”
姜小鱼看着眼前店铺名称上方的空白处闪了一闪,然后出现了一行开始栏,新建表格和排序选项出现在了子目录里。
面对着这种熟悉的excel界面,姜小鱼正想试试,小桃突然拉着她进了一家绒线铺子。
“姑娘你且等等,大娘让我买些线回去。”
姜小鱼便从系统大厅里退出来,打量着眼前的铺子。
这铺子不大,也没有招牌,就门外头用布挑着一块帘子,写着“衣料绒线”四个字。
守店的是个包着头巾的大娘,一边看店,一边手上也不停,正缝缝一个鞋面,见有人客进来,也不起身,只叫小桃自己去拿。
小桃拿了一卷细线,从腰里缝着的小袋子里拿了一文钱出来,这是姜母出门前给她的。
那包头巾的大娘也只随意看了一眼,便让小桃把钱扔进一边的线框里去。
姜小鱼见小桃出店门后往回走了,怕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就连忙提醒她说。
“小桃姐姐,今日说好带我去恒泰看看的,你不要忘记了。”
小桃回头说:“姑娘我没忘,恒泰便是往那儿走呀。”
姜小鱼这才放心了,又点开系统大厅,果然刚才的线铺也出现在了店铺名称的最下一行。
她开始尝试着拉动不同选项条,然后发现主屏幕的显示筛选已经是可以自己调整权重的了。
这一发现让姜小鱼十分开心,她拉着小桃的袖子,让小桃给自己带路,她则把八成的注意力放到了系统面板的整理上。
小桃见前面已经到了东街,便回头想要告诉姜小鱼,却见姜小鱼手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两只眼睛却好似出神了一般盯着眼前的空气,小桃连忙叫了姜小鱼几声。
“姑娘?姑娘!”
姜小鱼把注意力从界面上移开,小桃见她回过神,伸手指向前方。
“姑娘你瞧,前边就是恒泰典当了!”
面前的铺子有着黑底金字的招牌,八扇板门大开,从门口望进去,能看到两边排列着小几和座椅,有两个伙计打扮的男人正坐着聊天。
再往里面望去,便是一排大柜台,柜台上有连到顶上的木栅栏,而且这柜台里边似乎都有垫高,里边来来往往的人影看起来都比外边要高一头。
姜小鱼拉住小桃:“走,咱们进去看看。”
恒泰典当的后堂内,刘掌柜捧上来最近几日的账本,为东家徐怀义放在面前的书桌上,垂手说:“东家,这几日的都在这了。”
被换作东家的男子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弱冠,坐在桌后的圈椅内。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但看得出是穿了一段时日的旧衣。
他的头发很黑,面目也俊雅,只是唇色很白,似乎身体不佳。
他身边的长随是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做保全,此时正沏了茶水奉上来,刘掌柜已经静静地退到一边等候。
安静的室内不时有翻阅纸张的声音响起,还间或有几声轻轻的咳嗽。
徐怀义正核对着账目,外头一个小厮长寿老远便喊着跑了进来。
“二爷!二爷!今日前头可遇上新鲜事了!”
他一进门就大喊大叫,打破了室内沉静的空气。
一边的刘掌柜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保全仍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个木头一般立在自己主人身边。
徐怀义微微皱眉,但没有训斥小厮无礼,只是放下了账本问道:“出什么事了?”
长寿是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长得笑眉笑眼,皮肤也白,就是一双眼睛和一张嘴,长而薄,显得刻薄了些,他双手比划着,为自己的主人讲述着外头的新鲜事。
“二爷,大堂里来了个闹事的小姑娘,死活说要见您!我让伙计们给她抬出去,她一溜烟就爬到柜台上去了,抓都抓不下来,还说自己大哥叫姜成,跟您认识,现在前头的伙计们都在哄她下来呢!”
徐怀义看了眼明显很兴奋的长寿,脑内回想了一番姜成这个名字,却又没什么印象。
一边的刘掌柜听了便皱眉道:“如此胡闹,像什么样子!”他向着徐怀义拱手,“东家,我去前边,将她打发了。”
徐怀义垂眸思索片刻:“人已经爬上栅栏了,让她走怕是不容易……既然说要见我,便请她过来吧。”
刘掌柜听了,便垂手说一声是,出去安排。
姜小鱼从柜台上的格栅上爬下来,整了整衣服。小桃自她下来后就紧紧地挨在她身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姜小鱼在心里叹气,她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可惜这些伙计也不听她说完,就要把她赶出去,让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边站着的刘掌柜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东家请小娘子后堂叙话。”
小桃拉拉她的袖子,语调有些发颤:“姑娘,咱们回去吧。”
姜小鱼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拉着她一同跟着刘掌柜往后堂走去。
刘掌柜口中的后堂比姜小鱼想象中更大,过了天井便是一大排高大的房子,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仓库。
在最左边一间的屋子突然打开了窗户,有人从里面探头往她这边看了看,随即姜小鱼在屋外听到了里面有下竹帘的声音。
看到小桃真的很害怕,走路都在抖,姜小鱼便让她留在门口,自己跟着刘掌柜走进了屋里。
进了屋的姜小鱼发现这屋子的陈设很简单,占大面积的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边垒着厚厚的一叠叠账本,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大桌子,桌后坐着一个人,只是面前隔间下了一道竹帘子,人在帘后,只隐隐绰绰的看的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刘掌柜把人带到了,便向徐怀义回话。
“东家,人已经带到了。”
然后转向姜小鱼:“小娘子,你不是要见我们东家吗,这位便是了。”
帘后的人没有开口,像是在等着她阐明来意。
姜小鱼稍微理了理思绪,便鼓起勇气开口,讲出自己打好的腹稿。
姜小鱼来恒泰典当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借钱。
姜家现在的问题就是家主病倒,而她的寡母沉迷神佛之事,不肯去请大夫。
姜小鱼自己年幼言微,没有办法影响她,于是只能试图自己找一个出路。
在她昨天熬夜翻完了恒泰典当这一个月来每日流水后,发现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地方。
恒泰典当入库的一些物品中,有些的名称是破旧棉袄一件、粟米半袋、锡制茶具一套,而大部分这种类似的东西,有不少都过了当期,却没有变成死当。
还有一部分有人延期来赎了,也依旧走了正常的赎出手续。
如果只从商业行为来看,这是很奇怪的,因为既然主人过期没有来赎,按例应该是变成死当。
如果是做账的账房做错了账目,那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数量,那么排除了做错的可能后,剩下的便是典当铺有意为之了。
对于明显是贫家典当的东西,这家店铺都放宽了赎回的期限,只是打工的伙计与掌柜不可能会做这种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店铺实际的所有人。
姜小鱼依靠自己推测出的讯息,选择来恒泰典当中赌一把,但她也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她没有拿得出手的典当物。
徐怀义坐在竹帘后,听着眼前这个有些紧张的姑娘组织着语言,说出想要向他借钱的话,并且保证一定有借有还,愿意接受利息。
这样的人每月都会有,或闯到店里恳求,或拦住他的轿子,无一例外都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父母或者兄妹重病、死亡,没有钱请大夫、买棺材。
徐家是有名的富户,请他施舍一些银钱,好让他们挽救、埋葬家人,好像徐家有钱,拿一点银子给他们,绝不会伤筋动骨,就应该理所当然一样。而且同样的,他们所说的会还,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一句谦词罢了,让自己索要的行为,不那么理所当然。
在徐怀义的父亲在时,对这样的人,都是按例给银的,渐渐就成了徐家的一个习惯。
但徐怀义看着眼前的人,没有悲哀痛哭,也没有卑微的跪地磕头,虽然紧张,但依然挺直着脊背,好像来问他借钱,是两方平等的生意一样。
徐怀义想要开口说话,但胸腹的疼痛又让他咳嗽起来,他不免感到一阵烦躁。
他止住咳声,知道不能违背父亲的遗训,但也不想让这些要钱的人要的那么轻易。于是他让自己心中的阴郁漫到言语中。
“姜娘子,你要说的事体,我已经大体明白了,只是我还有三个问题想问。”
对面的女子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徐二爷请问。”
徐怀义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慢慢抛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敢问娘子,家中母亲尚在堂否?”
姜小鱼点头说:“在。”
徐怀义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可能主事?”
姜小鱼迟疑了一下,“……能。”
徐怀义继续追击,“长嫂在家否?”
“……在。”
“可能理事?”
“……可以。”
姜小鱼的心在回答后慢慢坠下来。
徐怀义又掩着口咳嗽起来,“既然娘子家中母亲、长嫂皆在,又何须你自做主张,来我这典当行里求钱?还请娘子回家去,让家中能做主的长辈来吧。”
姜小鱼沉默,知道对方这是在拒绝了。
她还没有那种走投无路时,要跪地哭求的觉悟,只觉得这里不行,她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于是姜小鱼沉默了一会儿,对自己刚才在店面里吵闹的事情向徐怀义道了歉,又谢过了刘掌柜领路。
“既如此,我就不耽误徐二爷的时间了。”
姜小鱼鞠了个躬,准备告辞。
小桃还有些懵懵懂懂,她在外边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对话,但还没明白前后话里的意思。
“姑娘?咱们这就走了吗?”
姜小鱼整理好心情,拉上她,又对着屋里鞠了个躬,然后原路走了。
姜小鱼走后,屋里依然静悄悄地没人说话,窗外的风也许有些凉了,徐怀义这次咳嗽的有些厉害,保全便连忙上前关上了窗子。
竹帘重新卷了起来。
保全看徐怀义皱了眉,看着打开的大门的方向。
他还算了解自家的二爷,知道刚才徐怀义显然还有话没说,只是那娘子不接茬,直接鞠个躬就说了告辞,让徐怀义下半截话没了落处,也不好开口叫人,反而被撂在了半截。
屋里默默地一时也没人言语,直到徐怀义轻轻咳嗽两声,又重新拿起账本,保全连忙上前给他研墨。
他的心里想着,今日咳得比往日厉害些,应该是吹了冷风之故。
但要见未出阁的女娘,以二爷的做事,仍不会让门窗关闭,让人有口舌余地。
保全从来不劝主子,他只做好自己的事。
长寿在一边,心中也有疑问。
他见惯了徐家接济他人,即使徐怀义接手家业后,也一切照旧,但也没见过有人空手回去的,这回给钱的不爽快,要钱的走得倒爽快,反而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思忖间,就听翻阅账本的声音停了停,徐怀义微微偏头,好似自言自语:
“……姜成这名字,我总觉得好似在哪听过……”
刘掌柜听了,在一边回答。
“若是卖布的姜成,的确有一个。去年三月曾用一批麻料来店里用货贷过款,九月的时账目已经清了。”
徐怀义听了点点头,不置可否。
桌上的账本静静地摊开着,主人没有继续翻阅它,屋里的其他三人也都屏息静立。
关上的窗格外微微响了一声,有一只麻雀轻轻停在了外边,啄着窗纸。
徐怀义收回思绪,吩咐道。
“长寿。”
长寿答应一声,“小的在。”
“你带轿子,去请一趟黄大夫…刘掌柜,”
刘掌柜上前一步。
“姜成家住在后街巷,有一个小小阁楼的那户人家便是。”
徐怀义点点头不再说话,保全继续为他磨墨。
刘掌柜拉了还站着不动的长寿一把,两人出来。
长寿还有些发愣:“刘叔,我这是要去请大夫给谁呀?”
刘掌柜打了他一下。
“平时那么机灵,这下的聪明劲又上哪去了?二爷让你带着大夫去姜家,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长寿委屈地“害”了一声:“我也是懵了,之前不是说不帮吗,怎么又要派起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