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国旧事》萧茵

11、第十节

　　马克斯的驾驶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皇国技术部军官们最憧憬的地方。那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灵将对机械精到独特的理解，以及建立在其理解上所表现出来的创造力总是令人惊叹。与钢太郎相比，北方灵将与其说是科学家，到更不如说是实践家。他最常做的事情不是深入钻研某种特定的理论，而是将已有的技术优化到极致。北斗对机械所表现出来的热心倒比对人多得多。
　　而现在站在这多少军官想尽方法要进入的地方，凤却皱着眉头打量灰色的钢铁四壁，说：“北斗你……”
　　“科学怪人是吧。”北斗漫不经心地接道，“龙已经说过了。”
　　“不，不是科学怪人。”凤回答，“科学怪人还是人，我觉得你像是电脑。”
　　“你干脆说我是生化人。”北斗语气平淡地说。
　　凤挑了挑眉：“生化人还有人的感情，可是你这里冷漠得让我感觉不到生命的味道。”

　　马克斯驾驶舱的四壁皆是由计算量级在亿亿次以上的巨型计算机组成，各种线路交错着，严谨有序，按照特定的指令序列周密运转。正是这些巨型计算机构成马克斯强大解析力的基础，亦是北斗进行各项实验的根本。拥有这样的实验室向来是北斗的骄傲，而现在却被身为艺术家的凤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人性上的缺陷——冷冰冰的整洁静谧，各种算符数字交织成与世隔绝的诡异空间。这个空间里充斥着机械冰冷的味道，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B’t M和她的donor，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冷静安然地进行着他们似乎永不停止的实验。

　　“对我来说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好。”北斗回答，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在实验室里面栽花种草这类事情，他向来懒得去做。有了花草就要花时间去照顾，倒不如再研究一下怎样提升马克斯的防御力。
　　“马克斯。”北方灵将呼唤着自己的B’t。
　　“是，北斗大人。”马克斯冷静无波澜的语气与北斗如出一辙。机械手臂动作轻柔地将朱德姆的模型递到北斗面前。
　　凤哑然：“北斗你在挑战皇国法律。”
　　南方灵将一眼看出了这个模型的微妙。他们在菁英学院曾经接受过系统而详细的教育，判断是B’t还是普通机械从不出错。
　　“难得你会与龙说一样的话。”北斗若无其事地将朱德姆模型递到他面前，“可是如果你们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发现。何况他们只是无害的小玩意。”
　　凤沉默看着眼皮底下火红火红的小凤凰，那骄傲的模样与朱德姆神似，令他动容。凤终于伸手拿起了那巴掌大的模型，紧抿着唇吐出来一句话：“……你和马克斯真是……胆大包天。”
　　北斗回过头来，无言地望着他，马克斯也沉默不语，驾驶舱内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亮着，像是马克斯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用同主人一般无辜的表情望着严肃的南方灵将和哑口无言的朱德姆。

　　在皇国内部，B’t的资料只有中尉以上的军官才可以接触。作为皇国战斗力的强大凭依，皇国对于B’t的相关事项都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从资料到生产乃至维护。留加旺这样低级别的士兵是没有权力接触B’t的制造图纸的，因为皇国无法保证他们对皇国的忠诚度。但是军官们可以接触资料亦不代表他们可以私自制造B’t。皇国将高级B’t的数目严格控制在200台以下，从中尉向上，直至将校级别，各个等级的B’t都被记录在案。而以往在战斗中被损坏的B’t也会被皇国回收，进行销毁，唯恐技术被泄露。而皇国技术部的工作人员都是校级以上的军官，他们对皇国的忠诚保证了皇国对B’t制造的垄断。
　　北斗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是真正走在皇国法律的钢丝上。作为一名刚刚晋升的上尉，北斗在几周前才拥有翻看B’t制造图纸了解其结构的权力。而他转身就自己造出了微型B’t。北方灵将的聪敏和他的胆色一般出类拔萃。
　　北斗对龙说那是模型，但龙也看出来了，这东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模型。所有的零件都按比例微缩，可以精确无误的进行工作。只差将heart break装上就可以活生生的开口说话。

　　“模型。”凤瞪着手上的微型朱德姆，皱眉说，“嗯，模型。”他看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朱德姆低下头注视着那小东西，对北斗说：“北斗大人果然厉害。”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轻微摇晃着头，显得很开心。
　　马克斯听到有人夸奖她的主人似乎也很高兴，因为她动作迅速地将四灵兽的性能数据显示在凤与北斗面前，并且做了详细的对比与分析。
　　“我们四灵将的B’t在性能上都是皇国中首屈一指的。”北斗指点着屏幕说，“其中以龙的雷童最为优秀，他的速度和力量指标在四台B’t中最高。也就是说雷童和龙一样，具有超强的爆发力，单兵作战能力最强。而X的速度不如朱德姆，力量不如雷童，可是机动力强。他身形最小，动作最灵活。在空中群战的时候优势非常明显。马克斯有皇国最强的装甲与解析力。而你的朱德姆力量中等，速度中等，防御力中等，机动力中等，重在可以杀人于无形，可是一旦被人近身攻击就处于劣势。”

　　北斗在对四灵将的B’t进行研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皇国在制造四灵兽时的微妙。
　　表面上看，雷童似乎在战斗方面比其他三灵兽都更有优势，但是当考虑到主人的特性之后，就会发现这种优势被巧妙的制约。龙性格磊落，喜欢直来直往，雷童速度快力量强正好符合他的性格。可是假如“最强的”雷童加上龙，对上速度和力量都不如他的X加上华莲呢？华莲冷静，应变能力强；而X沉稳，因为速度和力量都不高反而机动力超群。这两个因素叠加在一起，胜负另当别论。
　　同样的情况对凤也适用。朱德姆速度次于雷童和马克斯，力量也次于雷童和马克斯，而其身形上的劣势又注定了她无法像X那样机动。但是朱德姆是四灵兽中唯一一个能够不凭借身体接触杀死敌人的。强势如雷童，灵敏如X，防御强如马克斯，如果不能对朱德姆进行近身攻击，都会被她的音波攻击击倒。
　　可是朱德姆仍是不完善的。正因为她的优势足够明显，所以弱点也足够明显。

　　凤仔细看着马克斯对比分析的结果，高傲地说：“可是如果他根本就没有近身的能力呢？”
　　“你有骄傲的资本，可我只是说万一。”北斗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入侵了皇国的B’t数据库……”
　　凤咳了一声，淡定地说：“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北斗你不要太信任我。”
　　“……然后发现很多官方记录上不存在的B’t数据。”北斗镇静地继续说，“表面上，我们四灵将是基地中最强的，可是事实上皇国之中还存在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B’t。想象一下，如果有人像艾德里安那样叛逃，而恰好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他话锋一转，又转到了朱德姆身上，“朱德姆主要依靠声带发出的音波进行攻击，假如有一天她声带受损，你们无法使出最擅长的音波攻击，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凤冷静地回答：“听天由命。”

　　“……”
　　这一次是北斗无言地抬起头，默默望着凤，他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软绵绵的墙：“……真有个性的答案。”
　　“如果到了蒙主召唤的时候，谁都躲不掉，”凤给出了标准神父会给出的答案，“就算是给我雷童的力量和速度，X的机动力，马克斯的防御力，再加上朱德姆的大规模杀伤力，到了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而如果神还不想召唤我，那么他自然会帮我度过难关。”
　　金发的灵将安静地说着。他一直都是这样直白又残忍。
　　北斗沉默，马克斯向来安静。
　　“凤大人……”一直静静听着主人说话的朱德姆叫着自己的主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火红色凤凰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凤。她冰冷的机械眼眸没有瞳孔，只是闪动着微微的光，可是却令人觉得她看着凤的眼波流动着默默的温柔。
　　“朱德姆，不用担心。”凤说，“我不是答应了北斗吗。”
　　北斗说：“对，朱德姆，你可以把我当成是神派来帮助凤的人。神说要朱德姆有加百列的翅膀，所以我来了。”
　　朱德姆微微颔首，静悄悄地看着北斗。
　　有凤在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这样一幅恭敬拘谨的模样。
　　北斗隐约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明白朱德姆名字的意味，所以不舒服的感觉才更加明显。
　　名字是法语“我爱你”的B’t J，似乎一直都未能从主人身上得到同等的爱。她的爱小心翼翼又谦卑，凤与其说将她当成朋友来看，倒不如说是当成一个重要的下属。他对朱德姆虽不能说不在乎，但是有时的确不太考虑朱德姆的感受。
　　就像刚刚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在朱德姆面前说着听天由命的话。
　　对于B’t来说，如果主人死去了，他们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那是他们生命的依托与信仰。可是凤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对于朱德姆的重要性。
　　而对于深深地爱慕着主人的凤凰来说，未免过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