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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此去 • 草原 ...

  •   草原的夏秋之交,水草丰茂、牲畜肥硕,在天空最蔚蓝的那天,草原上一年一度最热闹的盛会即将开始。
      各地的牧人骑着最好的马,带了最好的货,从各处赶来这片最美沃的土地。各帐棚间旗帜五彩飘扬,牛羊嘶叫,人群簇拥着,高唱着欢庆的歌曲。

      一大早,釉初便兴致昂扬的四处遛达,品尝各处运来的瓜果、烤肉、手抓饭等特色美食,一会又被热情的人们拉入随乐起舞的行列。她玩得正起劲,突然又被拉出人群之外。

      「釉初,我找妳半天了,原来妳在这里鬼混。」说话的是个五官深邃、体型微胖的当地少妇哲丝琪。她性格老实,笑起来甜甜的,釉初看到她总想起睦月,和她自然也更熟络了些。
      「怎么了?」
      「妳还说呢,男人们准备出猎去了,妳不用参与祈福仪式吗?」哲丝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釉初「啊」了一声,笑嘻嘻的跟着哲丝琪快步赶回营区。

      盛会的最高.潮,就是男人们的狩猎竞赛。当日收获最多的男子,将被冠以勇士的殊荣。这是当地男人足以称耀一生的荣誉,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男子无不跃跃欲试。
      而在男人们出发前,会由一位女性为他献上祈福的长巾。担任者通常是母亲、姊妹、妻子或恋人。釉初在外玩的起劲,压根忘了这项仪式,幸好哲丝琪把她找了回来。

      进入帐棚里,鼬已整装待发,正在做最后检视。看到她微微一笑:「野到哪去了?一早都不见人影。」
      「哎,这不就回来了?」釉初从口袋里掏出几枚果子,剥了皮,拈到他唇边,笑道:「尝尝,甜的很。」
      鼬张口噙了,这时门帘又被掀起,一个扎着满头细辫的少女探进头来:
      「釉初,来一下!」
      「来了!」釉初起身就往外走去,只对鼬抛下一句:「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影了。鼬笑着摇了摇头,釉初玩兴很大,碰到这种特殊节日,更是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四处乱窜。

      满头细辫的少女名叫孟妲,拉着她悄声道:「有个好玩的,看妳要不要参与——不过可别让雅瑟知道。」
      雅瑟是族长之妻,平日里也是女人们的领袖。瞧孟妲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釉初狡黠的眨了眨眼:「噢?偷做什么坏事,还怕雅瑟骂?」
      孟妲笑着将她拉入一个帐棚,里面已围了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些什么,笑得乐不可支。

      「釉初,妳要不要下注?预测一下谁是今年的勇士。」
      还开赌盘啊?釉初噗嗤一笑,原来男人在外打猎,女人们私底下也另有娱乐。她凑过去看堆在一旁的筹码,赌的不是钱财,而是个人珍爱的首饰、绸缎等收藏。她又歪过头看看赌桌上有哪些热门人选。
      「艾尔卡、多凙、洛蒙……」她看了一圈,漫不经心的道:「妳们没人看好鼬啊?」
      「釉初....」哲丝琪脸色有些尴尬:「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猎人呢...」
      「嗯,我知道,」要不然赌他们干嘛?「然后呢?」
      「鼬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接话的是一向心直口快的爱薇:「刚来的时候连喂马都喂不好,打猎他成吗?」
      「............」以貌取人啊?釉初瞇起眼,哼了一声。这里的男性身高动辄一米八以上,婚后成年又都留起一脸大胡子,难怪面貌清秀的鼬老被当地人视作小男孩。

      「有几点声明,第一,我丈夫并没有弱不经风;第二,他现在跟马也混熟了,第三,」釉初微微一笑,拔下头上做工精致的发饰:
      「这赌局算我一个,我赌鼬是今年的勇士。」

      「呦,这么挺自己丈夫?」爱薇揶揄道:「这时候不讲道义没人怪妳的,我也没赌我家那口子呀!」她说完,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釉初,这样好吗?」哲丝琪面有难色的劝道:「妳那发饰挺精致的,可别意气用事啊?」
      「总要支持自己人一下。」釉初咧嘴一笑,走着瞧吧,到时候被我通杀就别哭啊?

      外面出猎行前的号角响起,女人们钻出帐棚,赶往大帐前参与祈福仪式。待巫师祈求丰收的颂祷结束,女人们取来长巾,纷纷为祝福的人挂上。

      「鼬,」釉初为鼬挂上长巾,笑盈盈的凑到耳畔给他一吻,悄声道:「别跟他们客气,尽管放手一搏,啊?」
      鼬莫名其妙的瞅了她一眼,怎么?情绪这么激昂?

      当号角声再次响起时,男人们挥动缰绳,纵马往草原深处奔驰。釉初有些无奈的望着远去的猎人们——虽说入境随俗,但碰到这种只限男性参加的活动时,她还是略感无趣。
      女性们开始忙着准备宴会,釉初也跟着帮忙布置会场。大帐里换上了女人们精心缝绣的帷幔、桌巾、地毯,全都一针一线地勾绘出草原上的事物或神话故事。她看的入迷,不禁停下手边动作仔细欣赏。
      「妳在看什么?」雅瑟凑了过来,问道。她是位明快利落的妇人,做事妥贴能干,总是帮着丈夫处理族中事务。
      「这些花纹,绣的可真好。」
      「是啊,这些可就是我们女人家的战果呈现了。」雅瑟得意一笑,讲到刺绣似乎勾起她的瘾头,拉着釉初开始讲解织物上的各项技法,这是串珠、那是勾花、盘金、扎绒、十字.....听得不擅女工的釉初晕头转向,最后只能嗯嗯哈哈的随便应付着。

      边忙边听雅瑟大谈绣花经,之后又帮忙准备饮食。直到中午过后,才听到帐外传来热情的欢呼声。
      「哎,是他们回来了!」雅瑟注意力立即转移,对她笑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今天成果如何!」
      釉初跟着走出帐外,看到外面挤满了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欢欣鼓舞的。

      「天啊,今年真是大丰收呢!」看到马匹上负载的猎物,雅瑟大声惊呼,挤到丈夫身边,笑道:「真是不得了——」
      「是啊!」族长艾尔卡哈哈大笑,一把抓过身边的黑发青年,嚷嚷道:「这些可都是鼬打的,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是个神箭手!之前真是小瞧你啦!」
      鼬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被众人的欢呼声淹没。男人们搭着他的肩,高声笑闹着,女人们帮着卸下猎物,雅瑟高声笑道:「今晚的宴会一定要特别盛大,好好庆祝一下!」

      釉初站在外围,看着丈夫被人群簇拥着,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大胡子男人中,鼬看起来的确像个少年。
      这下好了,在猎场上脱颖而出,小男孩立刻变成英雄。她抿着嘴在旁微笑,雅瑟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叫道:「釉初!釉初!唉呀你们让让,人家做妻子要先来和丈夫道贺啊,你们挡路干麻?」
      釉初楞了一下,雅瑟已经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把她连推带拉的带到鼬的面前,笑盈盈的道:「说几句话啊,妳丈夫今天可是收获最多的英雄呢!」
      「呃....」
      众人安静下来,多少双眼睛全盯着他们俩,釉初反倒有些不自在。鼬微微的瞇起眼,眸底带着一种等着看好戏似的调侃。

      要说什么啊....总不能这时候说太好了我赌局通杀吧....
      读出他戏谑的眼神,釉初瞪了他一眼。鼬眼底带笑,看她楞着没有反应,转身取下挂在马匹上的一只纯白野狐,放在她的怀中。
      「哇——」
      众人炸了锅似的欢呼,这么惊人的反应让釉初吓了一跳。围观群众越发兴奋,她搞不清大家为何群起鼓噪,只能别扭的道:「你辛苦了....」

      「就这样?」
      鼬瞇起眼,彷佛很是失落的叹了口气。釉初白了他一眼,发现怀中白狐还有气息,不禁一怔:「还活着!?」
      「只是打昏而已。」鼬淡淡丢下一句,转身跟着众人进帐。釉初抱着随时可能醒转的白狐,有些不知所措。

      「好漂亮的白狐呢!」女人们围了上来,带着羡慕的眼神。雅瑟摸了下白狐柔软的毛,笑道:「真好呢,这礼物叫人羡慕死了!」
      「什么礼物?」
      「妳怎么这么迟钝?」雅瑟眼睛还盯着白狐,摇头叹了口气:「也对啦,妳是外地人,大概还搞不清我们的习俗。按我们规矩,男人们打猎回来,会把最好的猎物送给喜欢的姑娘表达爱意——这种纯白的白狐很少见的呢,又是活捉,更不容易——」
      她抬起头,疑惑的道:「哎呀,妳还好吧?」

      全身血液彷佛在一瞬间直冲脑门,釉初僵立着,只觉得脸烫到快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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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越晚越是热闹,酒过三巡后,气氛更是欢快。烤肉的香气刺激着人们的味蕾,装着烈酒的酒袋四处传饮,随着酒袋一袋袋喝空,众人围着营火,已恣意的随乐起舞。

      釉初到后帐拿酒,看到被系在拴马柱旁的白狐。白狐四肢被绑,虽然已经清醒,只能无力的倒卧在地,眼睛流露着惶恐不安。釉初拿了些碎肉喂牠,但稍稍靠近,白狐立即龇牙咧嘴的露出警戒之意。
      她轻叹口气,将碎肉抛至狐狸身边,只远远的抱膝盯着牠瞧。

      「小心点,别被咬着了。」
      鼬抱了一捆草料经过,看到叮咛着。

      即使是今晚宴会的主角,鼬对这种热闹场合还是不惯,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溜了出来,又平静的做起照顾马匹的日常工作。
      无论任何场合,他总是那派淡定自持的冷静,这种性格刚来到这率直热情的草原时,还有些格格不入;但相处久了,人们也习惯了他那风波不起的沈稳性情。

      釉初起身,跟着走到他身后,默默望着他喂马的身影。刚开始还不大熟悉,但现在喂马、刷洗等种种动作,鼬已经做的非常熟练。

      「鼬,」釉初迟疑着:「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鼬头也不回,换了水,又忙了一阵,见釉初迟迟不语,这才转头笑道:「妳要是不忍心杀,就把那只狐狸放了吧。」

      釉初腼腆一笑,踱到他的身旁,低声道:「可是,那是你特别送的...」
      「既然送给妳,就由妳全权决定。」他一边整理着马鬃,一边说道:「再说,抓到牠,其实也没费太多力气。」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釉初又觉得脸颊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凝视着忙碌的丈夫。

      夜里气温骤降,草原上冷风吹来,连出生雪国的釉初都不禁打了个哆嗦。看鼬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担忧地问:「鼬,你会冷吗?」
      「还好。」鼬无所谓的道。他长于温暖国度,刚开始确实很不适应,但待的久了,也逐渐习惯了这边的寒风辙骨。
      比起来的话,那年去水之国执行暗杀任务时,雾隐那如刃般的寒风似乎还更令人难以忍受。
      「要说的话,水之国比较冷吧?」
      「怎么会?」釉初不以为然:「明明就是这里比较冷吧?」

      鼬淡淡一笑不再争论。他拿起刷子要帮马刷洗,动作却突然停下。
      「真是的....」他叹了口气:「这样我怎么做事啊?」

      釉初拉开身上毛氅,由后环抱住他。毛氅包裹住两个人,她将脸偎在他的背上,低低的道:「谢谢。」
      知道她说的是狐狸的事,鼬揶揄道:「别客气,我没太辛苦。」
      「哎,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只是想看她在众人面前有何反应吧?釉初抬起脸,嗔道。

      鼬微微一笑,放下刷子,转身环抱住她。

      紧紧相拥,毛氅围住了彼此,成了一个遗世独立的世界。
      原来,不是哪个国家比较寒冷的问题——
      有了相拥的彼此,就是温暖的存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此去 • 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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