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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孽子 • 毒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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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寺位于海拔八百公尺的山上,附近只有个不到四十人的小村落。与其云雾飘邈、郁郁森森的山林美景成反比的,是无水无电、与世隔绝的不便生活。
可釉初就这么定居下来。她独自把荒废已久的寺庙打理的窗明几净,木造的房屋整理过后,散发着淡淡的杉木味道;夜里点起一盏小小烛火,便温暖了整个空间。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独自过着山林生活,有时治疗上门的伤员,或是打发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可大部分的时间,与其说是忍者,她更像一名隐士,与世无争的以山林为伴;凭着娴熟医术及温婉笑容,愉悦的和附近村民打成一片。
第一次的治疗效果不错,之后鼬每个月都会定时回诊。山林生活他入境随俗适应良好,回诊次数增加,天音寺也越来越熟悉的像他家后院。
对于鼬的定期来访釉初也不以为意,反正鼬总是安静的,偶尔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个几句。平日一些粗活女孩家来作总是吃力,交给鼬他便一声不吭的认真干活,就连生火这种事有个擅长火术的人在都比她自己来的简便。
所以两人就这么安静沉默的渡过一次又一次治疗的相处时光。每次到来鼬一声不响的直入起居室,通常釉初正坐在那研磨药草,抬起头平淡的招呼声:「你来啦。」
有时抵达时釉初不在,鼬也就安然坐在起居室里翻阅药草书籍。直到主人归来,打开纸门没好气的瞪着他:「水没了。」
然后他沉默的提起水桶出外打水,并记着下次来访自动先帮忙打水省得再招白眼。
二人相敬如宾,平淡间有种不用言说的默契。自从上次讲明后,两个人的互动反倒自然的多——前提是不再误踩对方的底线。
二人各有各难说的背景与心事,既然不愿说,那也达成共识互不相问。只要不刻意触犯彼此底线,天音寺共处的生活其实也蛮惬意的。
这天釉初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木,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不用问也明白来者是谁。
「你来啦!」淡淡的打声招呼,她转过身,迎面便是一串鱼干在眼前晃荡。
「这什么?」还带伴手礼?她疑惑的望向手持鱼干的男人,鼬依然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透着点无奈:
「山下阿久嫂送的,说是自己腌的。」
「是吗?真是谢谢她了。」接过鱼干,釉初忽然莞尔一笑。
「怎么?」
「受欢迎真好,」釉初抿着嘴笑道:「干脆就拜托你每天绕山一圈,伙食问题就解决了。」
「别开玩笑了。」显然对自己啥时表现出迷人魅力不大理解,鼬反应冷淡,只当釉初又再消遣他。
釉初耸了耸肩,人帅总是有些好处,那怕像块南极冰原都还是能迷倒一堆婆妈大婶。
「这个月有使用万花筒写轮眼吗?」一边往屋内走去,釉初一边做病情问诊。
「......有,用了月读。」
「.......」釉初停下脚步,挑眉觑着那个不大听话的病患:「是因为对付大蛇丸吗?」
「对。」大蛇丸的觊觎太过明显,他终于出手让那家伙尝点苦果。
釉初啧了一声,显然不大高兴。以为她是针对自己没听医嘱生气,鼬补充着:「我有斟酌我的身体状况。」
「谁管你什么状况?」恶狠狠的顶了回来,釉初蹙眉瞪眼的道:「你把大蛇丸给赶跑了,就是把药师兜也赶跑了——」
「那又怎样?」
「那我的工作量就大增啦——」跺了跺脚,釉初一脸不耐:「本来有药师兜在,我大可把病人都推给他。现在最优秀的医忍跑了,我还怎么推衍塞责?你把我的清闲日子都给破坏了!」
那妳就别混水摸鱼啊——对于釉初极度缺乏的医德,鼬只能暗叹口气。在「晓」生病实在是件麻烦事,医生常漫天大开黑市价不说,缺乏良知这点更非病患之福。
「真是的,最近上门的病患越来越多,都是你害的。」釉初还在抱怨。
妳那些病患有一半是追求者不是?能全怪我?
虽然对她的指责不以为然,但鼬还是决定沉默再沉默、以和为贵最重要。反正左耳进右耳出,釉初似乎还要抱怨些什么,却突然痛叫一声,用力按住右手腕,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
「釉初?」
釉初半蹲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她脸煞白的可怕,额上冒出豆大汗水,彷佛不胜痛苦的用力按着右手腕。
「釉初?」见她不对劲,鼬蹲下检视她的状况:「妳怎么了?」
釉初答不出话,她脸色越发惨白,樱色的唇此刻血色全无。她痛的五官紧皱成一团,全身颤抖不已。
看出症结在于右手腕,鼬撩起她的袖子察看——白晰的手腕上,却冒出无数宛如藤蔓般的纠结青筋,像蛇一般的快速往上蔓延——这不是正常的经络,一看便知是咒术引发的逆袭。
随着青筋迅速往上,一路蔓延到手臂、肩膀,釉初痛的浑身颤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呻吟。她勉强站起身,像要往卧房走去,但走没几步,便又痛苦的倒下,跪倒在地。
理解她想走回卧房,鼬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她的卧室奔去。从庭院到釉初卧房不过一小段路,可这极短的时间中,黑色的咒印已经蔓延到她的颈子,并持续往上扩展。釉初倒在怀里,剧烈抽搐到让他几乎无法搂抱;待得把她抱上床铺,釉初已经气息微弱,生命迹象微弱。
「釉初!」鼬喚道,只见她闭着眼面如白纸,呼吸衰弱;事发的太突然,他不知釉初是宿疾还是什么发作只能抓住她右手施展基础的医疗忍术,却不知是否有效。
也许他误打误撞,咒印的蔓延速度稍稍慢下,釉初微微睁眼,奄奄一息的道:「柜子第一层.......抽屉......盒子......」
鼬连忙打开她所指的抽屉,抽屉里有许多药品,以及一个红木盒子。他把盒子整个拿到釉初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瓶的注射药剂,以及注射用品。
釉初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力气碰触药品。鼬赶忙替她在右手腕上注射,一针下去,他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釉初反应,几分钟后药效发作,釉初像毒瘾解除似的呻吟了声,原本几乎停止的呼吸又慢慢恢复;蔓延半身的咒印像魔术般消褪的干干净净,雪白的手腕上只剩下松策城时被他所伤的疤。
见釉初沉沉睡去,鼬吁了口气,坐倒在地上,这才感到衣服湿凉,自己她惊出一身冷汗。
X X X
「姊姊,我好没用,如果我身体健康就好了。」
明明是夜晚,但窗外却透着亮光。
屋外是白雪垠垠,月光照在雪上,反射出银白月辉。一片皎洁而祥和的银白大地平静沈睡,连续三日的暴风雪竟似一场恶梦般的消散。
屋内火盆里透着红光,但仍无法完全驱赶屋内的冷意。少女和小男孩各包着棉被,围坐在火盆旁,男孩过度苍白的脸庞被火焰烤的红通通的,看起来气色健康许多。
「说什么傻话?出陶怎么会没用?」
「妳不喜欢当忍者,可是为了我,妳还是忍耐下来。沙伽族的人欺负妳,妳都不说,可是其实晚上都偷偷的哭——我是男孩子,可是我一点用都没有,如果我不那么虚弱,我就可以保护妳了。」
「其实现在,出陶也一直保护着姊姊啊!」
「哪有?」
「姊姊难过的时候,只要回家看到出陶的笑容,心情就会好起来;只要出陶弹琵琶给姊姊听,姊姊立刻就打起精神来了。」
「真的?」男孩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那笑容,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真的,有出陶在,姊姊就什么也不怕了。」
釉初睁开眼,恍惚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才认出这里是天音寺的卧房,而不是雾隐的旧居。
房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支烛光摇曳。
她闭了闭眼,抬起手挡住了烛光——徒然梦醒,昏暗中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更觉凄凉。
眼角有些湿意,她闭着眼,任着泪珠流下。
「妳醒了?」一个低冷的声音响起,惊醒她的惆怅。她猛然坐起,这才发现鼬坐在椅上,膝盖上还放了本书。
「你怎么会在这?」不着痕迹的把泪水拭去,她戒备的问道。
鼬冷冷瞪了她一眼:「妳忘了?」
被他一瞪忘了也给想起来了,她想起之前毒发险些致命的危险状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解毒过后太过疲倦导致昏睡——
「你就一直守在这?」她有些讶异的看了男人一眼。
「妳差点就死了。」鼬淡淡的道,当时釉初气息微弱,药物注射只要再慢一点,恐怕就会造成遗憾。虽然之后釉初稳定下来,但他还是不大放心,便坐在旁边随时留意她的状况。
「谢谢,」头有点痛,釉初扶着额感到一阵昏眩:「我没事了。」
「妳下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差一点就死了,这叫没什么?」鼬的口气有些不悦。
明白这次大概不是插科打浑可以混过去,釉初叹了口气:「反间想背叛,这就是下场。」
鼬一怔:「雾隐下的毒?」
「在出反间任务之前,反间都会先服毒。若没有意外,自然会有联络人维持解药供给——」
「但是妳叛逃了。」鼬忽然明白鬼鲛之前说的话,雾隐反间要背叛,付出的几乎就是性命。
「我的毒是一年发一次,如果没有药物抑制,也不用等到雾隐回收班来收拾我了。」
「我下午帮妳注射的是什么?」
「我在离开前偷的。」
「用完了,怎么办?」
釉初笑容有点无力:「你看盒子里还剩几瓶药剂,我就还剩几年性命。」
「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一直试图分析解药成分,不过看来雾隐反间的最高机密的确没那么容易破解。」她走下床,把那贵如性命的药盒收了起来:「这个月我没有准时注射,就是在试我自己调制的解药,不过下场就是你下午看到的那样子了。」
「太乱来了,妳就这样拿自己做实验?」想到下午间不容发的危急状态,鼬皱起眉:「如果我不在场,妳就没命了。」
「是啊,所以下午真是谢谢你了。」釉初轻轻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到她的淡然神情,显然生死已置之度外。她不在意,鼬反而有些喟叹了。
「不后悔吗?」
「后悔的话,当初就不会逃了。」釉初走到镜边,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
「妳昏迷时一直梦呓,」鼬顿了一顿:「出陶是谁?」
停下梳发动作,釉初望着镜子,声音有些冰冷:「我弟。」
「妳有弟弟?」
「小我五岁。」
「他现在人呢?」
「还在雾隐吧,我不清楚。」
「妳叛逃,他不会有事?」
釉初顿了顿,回头对着鼬甜甜一笑:「怎么,现在是要开弟弟的母姐大会吗?你待会是不是要分享一下恶整弟弟的心得感想?」
鼬低头继续看书。他已经发现,只要釉初想要回避某个话题,通常就会以一句杀人不带血的回应堵的他无话可说,藉以警告他已达踩线边缘。
「我要更衣了。」釉初淡淡一句逐客,鼬识相的拿著书走出她的卧房,到起居室继续未完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