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劫》公子执棋

4、问天

　　问天仪被定在了桂秋，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广寒宫照例送来了玉桂，被没有章法却点缀得极美摆放在祈明宫，优雅淡泊。
　　楚无雪脸色苍白，俯身触花枝，白绫低垂，唤了一声灵知。
　　“嗳。”灵知小声应了声。
　　“时辰到了。”
　　灵知咬了咬下唇，走到他跟前，执起他左侧衣摆下的手，只觉得冰凉至极。
　　灵知作为领路人，稍快一步，走在前面。
　　楚无雪不再玄衣加身，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华贵辉宏的金丝纹星灰勾勒的仪天时袍，花纹繁琐，暗藏玄机，一针一线蕴含天道大义。长直黑发松散垂落，偶有几缕与掌中的拂尘白丝纠缠在一起，蒙眼玉带绕过耳后，更显清绝出尘。他缓步走向祭台，每走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低沉的天便暗上一分，仿佛在酝酿又在压抑什么。
　　千米开外，是六界形形色色的来客，是尘世异动的浮埃，他们神色各异，死死盯着祭台，以及祭台之上的人。
　　……就像是一旦有什么异样就要冲上去将那人撕裂了一样。
　　没有血色的唇轻启，楚无雪唱诵了一句古老的语言，顿时狂风大作，骇人的雷霆在天际炸开，像是在遏止什么。
　　楚无雪面色不改，缓慢而坚定地继续说了下去。
　　远处，扶桑少主栾淼脸色骤然苍白，喃喃道:“……他不要命了吗？”
　　命吗？
　　楚无雪抬头，露出了笑容，一时间，饶是天地，也黯然失色。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命并不属于自己。
　　东皇天机一族，一嗣单传，只不过因为只能存在一个帝尊。
　　他是为帝明吾而生的。
　　可他也很自私。
　　前些日子与曲以谬的交谈历历在目。
　　楚无雪恍惚了一下，几乎要稳不住身形，嘴角溢出鲜血，看不见的眼瞳里也渗出血，使玉带殷红刺目。即便忍受着神魂俱裂的痛楚，他沙哑的声音仍寡淡而平静:“……以百世功德，以不入轮回，以此生无涯，换他一世安然无恙……”
　　大雨愤怒的倾盆而下，雷电撕裂天地，轰隆震耳欲聋，天地模糊中，反应过来的不怀好意的来客终于安耐不住爪牙，露出森然利器，齐齐冲向祭台。
　　“什么天机阁阁主，不过是一个假借天谕，欺世盗名的骗子罢了！”
　　“把他抓了把帝明吾逼出来！”
　　“要怪就怪谁叫你是帝明吾的软肋！”
　　各式招式不断使出，只是未等面目狰狞的众人围住祭台，一柄火凤长缨枪从天而降，直直刺入他们面前的空地，火势愈盛，雷雨也浇不灭，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巨大的灼伤压迫。
　　下一刻，一个浑身浴火面容明艳的女子骤然现身，锋利红甲紧贴着曼妙身姿，凰轻羽毫不费力地拔出长缨枪，横扫一击，神情冷峻:“我到要看看，谁敢欺辱我天界之人？！”
　　谋乱的一个首领与她是旧识，闻言站了出来，恨恨道:“你不能拉着全天下同他陪葬！”
　　“只有帝明吾陨落，天道才会补全，浩劫才不会到来！”他身后的这些人，虽比不上君君尊尊，却也是各族精英，凰轻羽纵然可怕，却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还是千军万马！
　　思及至此，那首领振臂高呼:“杀帝尊，补天道！”
　　喊杀阵阵。
　　龙吟长啸，清越震耳，白龙鳞片泛着冷光，扫尾而来，落至地面，化为一个身形高大、神情冷肃的男人，手执长剑破军，剑尖正指敌手。白龙背上的红衣男子自半空中就一跃而下，手中血鞭甩飞数个魔族小妖，掀眸，邪邪一笑:“呦，还挺热闹。”
　　他回了下头，似乎有些担心，被曲以谬扯了一下，那杀红眼的叛军首领在他面前尸首分家。
　　曲以谬言简意赅:“有小淼。”
　　解刹顿时放心，专心致志解决面前的杂碎，咕哝道:“帝明吾怎么还没回来？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
　　曲以谬微顿，无奈扫了一眼这个仍在状况外的人。
　　凰轻羽多少与帝明吾有点血缘关系，也能感知一二，枪头刺穿头颅，动作凌厉而潇洒:“被九荒秘境困在了虚空，不过有了无雪的赐福应该马上就来了。”
　　他话音未落，阴沉的天就骤然金光一闪，紧接着，像是被一只手生生撕开一般，天幕的某一处，裂开了一条巨缝，霎时，金光大作，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祗，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半空中，虚影淡漠冰冷，往日金色的眸子此时血红一片，邪气四溢。他轻轻抬手，碾碎蝼蚁，剩下的叛军化为血海，接着又弥散在空中，不留一丝痕迹。
　　替楚无雪疗伤的栾淼怔然抬首，愣了神，只觉得帝明吾这状态甚是熟悉，不禁脱口而出道:“……君弑哥哥？”
　　其他三人亦是一阵恍惚。
　　神祗掀起眼皮，对天色骤变的天穹轻嗤一声:“滚。”
　　天雷不甘的响了声，逐渐消散，天地中血气荡然无存，只余下盈满乾坤、浮动的清幽暗香。
　　……今年的桂子，开得确实极好。

作者有话说

　　捉虫
是玉带——使玉带
还有一个用错了的标点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