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千千万万遍》七女

10、为你，千千万万遍（10）

　　他坐上了北下的火车。
　　她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说她是她的妈妈。
　　她们见面。隔着桌子对望。
　　对面的女人优雅地打量她。
　　她说：“央儿。你可以叫我兰，如果你不习惯叫妈妈。”
　　兰？她脑子里立即强烈地抵触这个名字。她飞快地叫：“妈妈。”
　　妈妈。叫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两个字的名词。
　　显然对面的兰不这样以为。兰怔愣了一秒。下一秒，脸上是又尴尬又感动的神情。她觉得兰是一个拙劣的演员。
　　兰说：“央儿，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他没有告诉我你还活着。”
　　“他？……哦！你说舅舅啊。”她做恍然大悟状。
　　“他，他……说他是你，你……舅舅？！”她看到兰的手指有轻微地颤抖。
　　多么俗套的老情人的调调。兰是在迟疑“舅舅”对她的感情吗？她的颤抖和迟疑让她觉得恶心。女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动物？哪怕是二十年前的情人也还是想霸占住他的牵念和肯定吗？
　　“不，三年前他提过你。他还说他不是一位好父亲。”她有点没心没肺地冷笑。
　　“他是恨我……”兰幽幽地吐出几个字，仿佛陷进了回忆里。
　　兰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在她身上寻找着另外一个人。
　　是啊，兰在她身上看到他，他在她身上看到兰。她本就是他们的作品。
　　他们的爱恨都把她算在一起。

　　现在，她总结出来。
　　他恨兰，所以他只做她舅舅。
　　他要报复兰，所以他培植她对兰的仇恨。然后再把她推到兰的面前。
　　他说：“央儿，你妈妈她恨你。”
　　原来，竟是怀着那样的目的。他果然比兰技高一筹。
　　他导演了这场戏。
　　她冷静地分析着。她心安理得而且很满意自己的冷静。
　　既然他都帮她铺垫好了所有，那么不照着他的设想走下去，不是太令他失望？

　　不是吗？我的爸爸。

　　兰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不到一个月，就办好了她所有的出国材料，还帮她申请到了美国TOP20的master。
　　当兰小心地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美国生活的时候，她微笑着一口答应。
　　兰很吃惊，仿佛惊异于她的毫不迟疑。然后脸部又出现那种微微痉挛的颤抖。
　　兰在那一刻仿佛很脆弱的样子，她低低呢喃：“我不知道……央儿，我以为你也恨我。我以为……你也像他一样恨……”
　　“他说你生下来就……就……去了。我没想过不相信他。我没想过……原来他这么……恨我，甚至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央儿，你，你真的……不恨我吗？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你……我甚至在几天前才知道你的……存在。”
　　呵……~难道她看起来不像一个特别渴望母爱的人吗？
　　还是应该先假装仇恨一下这个丢弃她的妈妈，然后这个过失妈妈再经过种种挫折和努力，再打打血缘牌，再用眼泪鼻涕和一和，最后母女俩冰释前嫌抱头痛哭？
　　也许这样兰更容易相信点。
　　谁知道呢。

　　决定了去美国的班机，她给他打电话。
　　那次送别以后，她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联系过他。
　　他也大四了，应该是在准备找工作或者考研了吧。
　　她只想平静地告诉他她的决定。
　　她跟他说她要去美国追寻她的梦想，她要去三年。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顾一切往高处攀登的人吧。那么努力地付出，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更光辉的前程吗？他当然是这样想。
　　可电话那头的他只是不温不火地说，他，等她。
　　等什么！等她？
　　她凭什么？！
　　她只是一个在需要他的时候去找他，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的肤浅虚荣的女人。难道她还能……更好吗？
　　她恨他的执着。她恨他该死的永远停在原地。
　　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吼叫。已没有了半点在兰面前的冷静。
　　终于，她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不温不火。
　　他说：“央，我不会再停在原地了。我不会再等你。”

　　终于……

　　她要离开这片热土了。
　　这可是生她养她塑造她的热土啊！多少爱国华侨眼巴巴地望着这片大陆热泪涟涟呢。
　　可真是舍不得。她想。

　　她在九千米的高空听到自己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