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娘》暮闻朝

9、第 9 章

　　周里正等人的突然出现，让孙氏瞬间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失了声。

　　林二山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很快镇定下来，解释道：“周里正，那都是妇道人家在气头上说的胡话，当不得真。”
　　说完，瞪了孙氏一眼，“都是你这糊涂妇人闹出来的事，还不快跟窈娘赔礼道歉！”

　　孙氏不管在家里怎么作威作福，到了周里正跟前却不免打心底发怵，下意识地往林二山身后躲了，一切都让自家男人出面解决。
　　这会儿忽然听到林二山让她向林窈道歉，不由得震惊地抬起头。
　　她可是当婶婶的，让她一个长辈向当侄女的晚辈道歉，往后她还怎么有脸出门？

　　孙氏正愤懑地沉默着，却听林窈忽然开口道：“二婶是做长辈的，怎好给我一个晚辈赔礼道歉，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免得被人说我不孝不敬，往后二婶能准我吃饭，不让我饿肚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林窈此时已经占据了舆论的上风，若她真让孙氏赔礼道歉，那原本同情她的众人定会对她心生不满，舆论瞬间便会形势倒转。
　　因为她所处的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氏族社会，在这里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观念深入人心，哪怕孙氏夫妇犯了什么错，却仍是她的长辈，这是一层天然又无形的枷锁。

　　林二山给孙氏扣下个妇道人家糊涂小性的帽子，就四两拨千斤地撇清了自己的干系，平息了事态，还顺手给林窈设了个套。
　　好在林窈早就看穿了林二山的为人，这是个惯爱在幕后指挥，让孙氏出头当枪使，一旦出了什么事，又能以妇人无知糊涂为幌子，将一切都推到孙氏的头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伪君子。

　　林窈并不上当，她轻飘飘的几句话看似给孙氏搭了台阶，却又暗藏浓厚的讽刺之意。

　　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夸赞林窈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对林二山夫妻俩则越发不满了，更有甚者直接出言指责，十分正义地要为林窈讨个公道。

　　听出了林窈话中反讽之意的周里正等一小波人，并未说什么，毕竟今日之事本就是林二山夫妻先做的不厚道，林窈心中有气，言语间夹枪带棒几句也很正常。

　　林二山没料到林窈一个小丫头竟能破了他的局，暗恨地咬了咬牙，面上却不得不挤出几分笑意来，打圆场道：“窈娘，瞧你这丫头还和你二婶置上气了，你二婶刚才是开玩笑的，我们哪能不让你吃饭呢？”

　　林二山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孙氏。
　　孙氏见状，只好软下态度，假装慈爱道：“窈娘，是二婶不好，二婶不该和你说不让你吃饭的玩笑话。”

　　林窈看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只觉得好笑又气愤。
　　玩笑话？
　　若非周里正等人出现，孙氏夫妻二人会温和慈爱地改口，说一切都是玩笑？

　　周里正轻咳一声，语含警告道：“但愿真是玩笑话才好！林老二，当初你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在林老大夫妻俩的坟前发过誓，会好好待窈娘的，别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言！”

　　林二山面色一僵，转瞬又恢复如常，“没忘没忘，我说过的，会拿窈娘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往日里我们待窈娘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闻言默了默。
　　以前林窈有孟家那门婚事，林二山夫妻俩待她自然极为疼爱。
　　可是如今孟家退了婚，往后他们会待林窈如何，那可就不好说了。

　　周里正心里也十分清楚，只是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他虽能护着林窈，却也不好事事都插手。
　　在林二山的一再保证下，林窈自然不好一直揪着不放，只能在面上与他们握手言和。

　　周里正调解好林家的这桩事，这才说明来意，向林窈道谢。
　　恰好这时周里正的老妻蒋氏，在来林家前转道回了趟家，拿来了给林窈的谢礼，一篮子鸡蛋，一包糖和一块猪肉。

　　林二山和孙氏面面相觑，眼底都写满了惊讶。
　　林窈这丫头竟然懂医术？
　　怎么以前从没听她提过，莫非是故意藏着，好防着他们的？
　　没想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子还挺多的。
　　若是她真有这手能起死回生的本事，那岂不就是棵摇钱树了？

　　林窈眼角余光瞥见林二山夫妻俩的神情，立刻心生警惕。
　　先前她只顾着救人了，竟忘了若是被孙氏夫妻俩知道自己会医术，定会生出贪念来。

　　她定了定神，在周三婶拉着周石头给她道谢时，解释道：“我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本事啊，就是碰巧了，以前听我爹提过怎么救溺水之人，所以就记住了，你们若是让我诊其他的病症，那我可不一定能治好。”

　　林二山和孙氏听见这话，不免心中失望。
　　原来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指望林窈成摇钱树，是不太可能了。

　　虽然林窈说是碰巧，可是却实打实地救了周石头的性命，不仅周家人感激涕零，就连郑家人也心生感激。
　　毕竟周石头落水，和郑二牛脱不了干系。
　　若周石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周郑两家这个仇就要结下了。

　　看到蒋氏递过来的谢礼，林窈立刻推辞，谁知一旁的孙氏忽然伸手接了过去。
　　“周婶子一番好意，窈娘你就莫要推辞了，瞧瞧这块肉，上好的五花肉，正好狗蛋今日还嚷着让我给他炖肉吃呢，晚上就给他炖上……”

　　蒋氏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她忽然想到，这些送给林窈的谢礼，若是经了孙氏的手，不知最后林窈还能不能落着。

　　她和周里正对视了一眼，立刻改变了主意。
　　蒋氏一把将篮子扯了回来，挽着林窈的手道：“窈娘，这些东西给了你，你还要费精神做，倒不如我直接替你做了，走，晚饭上我家吃，我好好做上一大桌子的菜，谢谢你救了石头一命！”

　　蒋氏一边说，一边给几个儿媳妇使眼色。
　　儿媳妇们心领神会，立刻围上前，簇拥着林窈出了林家的门，往周家去。

　　孙氏的贪婪哪能逃过围观众人的法眼，见蒋氏拉着林窈走了，顿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孙氏闹了个没脸，当即羞愧欲死。
　　“不就是一块肉，几个鸡蛋吗，当谁稀罕啊？”
　　孙氏恨得咬牙，掐着腰冲门外啐了几口后，扭头回了屋子里。

　　没一会儿，见林二山跟了进来，余怒未消的孙氏立刻举起拳头，一拳拳捶在他的胸口。
　　“你这个窝囊废，看着我被人欺负你也不说句话？你瞧瞧你的好侄女干的好事，往日里我们是怎么待她的？如珠如宝地疼着，可她呢，当众让我们没脸！”

　　“那丫头都骑到我们头上了，你不说教训她，反倒赔笑脸，还让我当众给她道歉，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废物怂货……”

　　“啪”的一声脆响，孙氏摔倒在地，半边脸颊上多了道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孙氏后面的抱怨责骂也被这重重的一巴掌全都打散。

　　“你闹够了没有？”
　　林二山心里本就窝着火，再听孙氏一口一句的窝囊废怂货的骂着，那股火顿时烧的更旺了。

　　孙氏脸颊边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别看林二山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样子，可是一旦真的发起火来，是十分可怕的。
　　孙氏内心是极为惧怕这样的林二山的。

　　林二山见孙氏老实了，冷声道：“闹够了就滚去做饭！”
　　孙氏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散落的头发，便低着头快步出了门，去厨房做晚饭了。

　　对林家发生的这一幕毫不知情的林窈，此时受到了周家上下的热情欢迎和款待。

　　蒋氏做了一大桌子的硬菜，有肉有蛋，有鱼有鸡。
　　不仅菜色丰盛，蒋氏的厨艺还很不错。
　　这是林窈穿越以来，吃过的最丰盛最美味的一顿饭了。

　　距离桃花村十里之外的青阳县上，孟家人此刻也在吃晚饭。

　　孟老爷前些日子去外地收账，今日傍晚才回到家。
　　恰好儿子孟彦杰今日休沐，一家四口便围坐在一起吃顿晚饭，享受难得的团圆时光。

　　一杯酒下肚，孟老爷开口道：“听说你把林家的婚事退了？”

　　这话显然是对孟夫人说的，孟夫人放下筷子，不紧不慢道：“是我让管家去了一趟桃花村，把彦杰和林家那丫头的婚事退了。”

　　孟老爷今日一回来，就听管家说了此事，此时得到孟夫人的亲口证实，忍不住皱眉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和我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不也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想给儿子换个更好的妻子人选吗？”

　　听到父母谈论自己的婚事，当事人孟彦杰却是神色丝毫未变，一手举箸，一手拿书，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般。

　　“我是不想让彦杰娶那个林家丫头，可这毕竟是爹亲口定下的婚事，爹去了才一年，咱们就违逆他老人家的意思，恐怕爹在地下要生气。”

　　当初林父在山间救了被毒蛇咬伤的孟老爷子，孟老爷子本想重金酬谢，谁知到了林家后，见到了林父的女儿林窈，老爷子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与林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