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娘》暮闻朝

13、第 13 章

　　萧昱没什么胃口。
　　况且将死之人，吃与不吃没什么分别，是毒发身亡还是饿死，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我不喜吃这些野味，就把它们赠与姑娘吧。”

　　林窈心道无功不受禄，本欲推辞，但转念想到自己今日是来给他换药的，待她再探脉象后，兴许能找出医治他的办法，所以拿他几只野味也算不得什么。

　　“多谢公子，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虽说这些野味她也不会做，但是可以转卖给县城的酒楼饭馆。

　　林窈从背篓里拿出紫珠草，这是她在来的路上顺手采的。
　　将紫珠草的叶子摘下，放在碗中捣碎。

　　“公子，我来给你换药。”
　　林窈说着，便上前解开包扎伤口的布条，发现伤口已经结痂了。

　　“伤口恢复的很好，过几日待结痂自然脱落，便好了。”
　　林窈敷完药后，又重新将伤口包扎上。

　　“我给你诊下脉，看看你的腿伤如何了。”林窈说完，便上前直接搭脉。

　　她的突然靠近让萧昱猝不及防，从未有女子离他这么近过，让他颇为不习惯和不自在。
　　萧昱下意识地想将手腕收回。

　　谁知刚一动作，就见林窈拧眉道：“别乱动，影响到我诊脉了。”
　　萧昱闻言，竟鬼使神差地不敢再动弹。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味，是从林窈身上传来的。
　　宣朝贵族无论男女，都喜用香，萧昱也不例外，无论多名贵的香料，他都曾用过。
　　可是再名贵的香料，都不及眼前的这缕药香，让萧昱莫名感觉到安宁。

　　林窈这一诊，就诊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她收回诊脉的手，抬头看了萧昱一眼。

　　萧昱面无表情，眼睛更似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使得他整个人仿佛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林窈忽然意识到，萧昱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眼中没有了神采，静静地等待着死神一步步降临。
　　他放弃了抗争，没有丝毫的求生欲。

　　林窈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还这般年轻，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实在令人惋惜。
　　而且还长的那般俊朗好看，简直就是长在了林窈的心巴上，就这么死了，真是暴殄天物。

　　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被人下毒？下毒是又是什么人？
　　听他说他亲人尽亡，已无亲人了，难道是一家人都被奸人所害，只有他侥幸逃了出来？
　　林窈脑洞大开，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对这男子的遭遇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断骨处已经接好，你好好养伤，平日里要小心些，右腿最好不要随意移动，更不可用力，我回头给你配些药，可以让你的骨头更快地长好。”

　　昨晚用空间药园里的药材，特意给他制作的药丸和药膏，林窈并没有拿出来给他用。
　　那个药效太强了，她不想惹人怀疑，更不能暴露药园空间的存在。

　　“多谢姑娘，我这伤不碍事，姑娘不必费心了，日后也不必再来。”

　　可笑他方才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期待。
　　连药王谷的凌老神医都治不好他，对面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又岂会比凌老神医的医术更高明？

　　恐怕自己毒入肺腑的脉象，她压根就没诊出来，否则怎会一句都未提？
　　绝望的滋味，他已经体会过了无数次，实在不该再生出一丝丝期待的。

　　他该认命的，他已经认命了。
　　他这条命是那人所赐，他今日的遭遇，也是那人处心积虑的筹谋。
　　哪怕心里再愤怒、再悲痛、再不甘，他又能如何？
　　他实在太累了！
　　就这样吧，就在这青山绿水中度过最后的时光，结束他这可笑又可悲的一生。

　　听到萧昱赶她走，林窈愣了愣，心里忽然莫名有点生气。
　　她将屋子里的野味全都捡到自己的背篓里，剩下两只野鸡装不下，她干脆把两只野鸡提在手里。

　　“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结局会不会被改写？若是自己先放弃了，给自己判了死刑，即便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这样的人，我也瞧不起他！”
　　“让我不来是不可能的，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我想来就来，你管不着！况且我已经收下了你给的诊费，你的伤我治定了！”
　　林窈说完，看都没看萧昱一眼，直接抬腿走了。

　　她方才诊过脉后，已经有了些头绪，待她再好好研究一番，才能定下药方。
　　眼下药方未成，她说什么都是白说，所以便没有对萧昱提这一茬。

　　可是若这人已存了死志，全无求生之意，那她的药再好也是百搭。
　　医者医得了身，却难医心。
　　但愿她方才的那番话，能让他有所触动。

　　萧昱望着林窈离开的身影，呆愣了好半晌，才低声轻喃道：“天无绝人之路吗？”

　　凤栖山深处，带着手下的人在山里搜寻了一天一夜的卫霖靠在一棵大树上，疲惫地按了按额头。

　　头顶忽然传来海东青嘹亮地叫声。
　　卫霖抬头，看到主子养的那只羽毛雪白的海东青正朝他们俯冲而下。

　　“卫统领，你瞧，海东青的腿上好像绑了根布条。”一方脸侍卫道。
　　“定是主子传讯过来。”
　　卫霖眼中浮现出喜色，原本紧绷绷的状态也松弛了两分。

　　主子肯让海东青传信给他们就好，总算是有主子的消息了，他们也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座大山里大海捞针般到处搜寻。

　　海东青停在卫霖伸出的手臂上。
　　卫霖取下绑在海东青腿上的布条，便发现那布条的质地和颜色，与主子身上所穿的外袍是同一种料子。

　　想来这布条应是主子从外袍上撕下来，当做纸张来书写讯息。
　　主子身边竟连纸墨都没有！
　　莫非主子眼下境况不好？
　　卫霖心头一紧，连忙将布条展开。

　　“吾身安全，欲独自散心几日，勿寻。尔等可暂寻处落脚之地，候吾！”
　　布条上的字是用木炭书写的。

　　卫霖捧着布条，眉头皱成一团。
　　其他侍卫围在卫霖左右，也都看到了布条上的内容。

　　虽然主子说自己安全，可是却不让他们跟随左右，还让他们找个地方住下，等什么时候主子想回来了，自然会回来的。
　　这他们哪能放心啊？

　　“卫统领……”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卫霖。

　　卫霖沉吟片刻，收起布条，道：“听主子的，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眼下主子不想现身，更不想他们跟着，他也没辙。
　　只能先照主子说的做了。

　　这凤栖山实在是太大了，他找了一天一夜，真的是有点找不动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息，等缓过劲来了，再商议后续。
　　卫霖发了话，其他人便跟着卫霖一起往山下走。

　　林窈走出猎户木屋一段距离后，在周围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四周无人，便迅速地将野味全都收进了空间里。

　　这么些野味加一起，份量还真不轻呢，应该能卖不少钱。
　　她不是白拿别人东西的人，这赠送的野味她就当作是今日的诊金了。

　　那男人越不想治，她还偏要治了！
　　求死有什么难的，好好活着才是最不容易的！

　　林窈刚下山，便见迎面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过来。

　　男人走路晃晃悠悠的，嘴里还叼着根野草，颇有些流里流气的样子。
　　林窈认出来，这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范天宝。

　　范家二老连生了五个女儿后，才生了这个儿子，自小就宠溺的厉害。
　　有父母和五个姐姐的疼爱，范天宝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渐渐地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

　　今年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整日里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一点正事都不干。
　　不过人家爹娘自己愿意宠着养着他，哪怕旁人议论，也影响不到他分毫。

　　林窈虽不喜这种啃老的小混混，但是人家又没碍着她，她自不会去管旁人的闲事。

　　原本两人各走一边，谁知走近后，范天宝忽然脚下一拐，走到了林窈的那条线上。
　　林窈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和他错开。

　　哪知她动，范天宝也动。
　　林窈立刻明白这人是故意的了。

　　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范天宝，“我让你，你先走。”

　　范天宝笑嘻嘻道：“哥哥我怎么好意思让窈娘你让我呢，哥哥让你，你先走。”

　　林窈见状，便作势要走，谁知刚从他身侧绕过，范天宝几乎同步地又挡在了她面前。

　　“范天宝，你什么意思？”林窈怒目相视。
　　“没什么意思，窈娘你别生气呀，不过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日里更好看了！”范天宝双手环胸，口吻轻佻。

　　这调.戏般的语气让林窈瞬间动了真火。
　　“好狗不挡道，滚开！”

　　“连骂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哥哥喜欢！”

　　“你……”林窈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懒得跟范天宝纠缠，一把将人推开便要走。

　　谁知范天宝竟趁机顺势抓住她的手臂，然后一路下移，显然是想要去抓她的手，占她便宜。

　　林窈被这人的无赖激怒，以指作针，迅速在他右手手臂的几处穴位上重重一点。
　　范天宝立刻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觉得抓着林窈的那条手臂又疼又麻，难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