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娘》暮闻朝

12、第 12 章

　　吃早饭时，林窈发觉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林家不是那等富贵的大户人家，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据林窈穿来这些日子的观察，林家人在饭桌上是很热闹的，林二山和孙氏会在饭桌上说家常聊八卦，狗蛋会逗趣耍宝，有时候孙氏看林窈不顺眼，还会阴阳怪气地找她的茬。

　　可是今日，实在是太安静沉闷了些！
　　林二山板着一张脸，端着个大海碗呼噜呼噜地喝粥。
　　小霸王林狗蛋似乎察觉出大人之间的情绪不对，今日显得格外的乖巧，免得引火烧身。
　　孙氏则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喝粥，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遮住了她左半边脸颊。

　　林窈越发觉得古怪，尤其是孙氏，今日清晨看到她时，她的反应就有点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昨日自己大闹了一场，周里正又站在她这一边，当众教训了林二山夫妻几句，让他们两人觉得在全村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才怏怏不乐？

　　林窈正暗自揣测，忽然见林二山放下碗，朝她看过来。
　　“窈娘，我已与你二婶商量过了，从前你在家中如何过的，往后还是如何过，家里的那些活计用不着你沾手，有你二婶就够了。”

　　“你得闲就自己看看书，绣绣花，或是去找你那些小姐妹们一道玩耍。”
　　“我和你二婶先前是被孟家弄的那出退婚给气着了，这心里实在是憋屈，有些事做的不免就有些糊涂了。”
　　“你放心，既然二叔当初在你爹娘的坟前发过誓，就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出嫁那日，二叔绝不食言！”

　　林窈听到前面那些话时，还有些惊诧，暗自心道这林二山莫非是转性了不成？
　　直到她听到最后那句会照顾她到出嫁，才恍然大悟。

　　反正林二山已经打算尽快将她嫁出去，换取一笔不菲的聘礼，就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还落得一个苛待亡兄遗孤的刻薄名声。

　　倒不如像从前那般，好吃好喝地白养着就是，反正她一个女孩子胃口小，吃也吃不了多少，白养也养不了几日。
　　如此还能洗白先前的行径，挽回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和名声。

　　若是彼此间一直剑拔弩张的，即便后面婚事定下了，兴许她不会听话，总不能当着村里人的面直接把她绑上花轿吧。

　　还是得先和她打好关系，关系好了，才能哄着她答应他们看中的婚事。
　　简直是一箭三雕！

　　林窈掩下眸底的冷芒，面上笑的越发乖巧，“谢谢二叔，二叔你对我真好！”

　　林二山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被林窈猜了个清清楚楚，还在那儿暗暗自得呢。
　　幸亏他脑筋转的快，才能在孙氏把事态弄的更糟前，及时调整策略。

　　到底是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即便是有些小聪明和小心机，也还是涉世未深，给几颗甜枣，就能把她哄住。

　　林二山吃饱喝足，把碗一推，就背着手出门遛弯去了。

　　等林窈和狗蛋也吃好了，孙氏这才起身收拾碗筷。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院子里掉落的树叶，也吹开了孙氏耳畔的碎发。

　　林窈不经意地抬头，恰好看到孙氏那被头发掩盖住的半边脸颊浮肿着，隐约还能看到上头青紫的指印。
　　林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孙氏骨子里是有些泼辣的，并不是个好招惹的，哪能容得旁人往她脸上甩巴掌。
　　若挨了旁人的打，她定是要当场打回去，闹她个天翻地覆的。

　　这样大的动静，林窈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
　　除非是林二山干的。

　　原主的记忆中，也遇到过几次孙氏鼻青脸肿的，甚至有一次林二山还是当着她和狗蛋的面动的手。
　　想来是昨日她跟着周家人走后，林二山对孙氏动手了。

　　虽说林窈不喜欢孙氏，却也看不得她被林二山家暴。
　　林窈在心里狠狠地啐了林二山几口。
　　家暴渣男，不得好死！

　　孙氏看到林窈惊诧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垂下头，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把伤处盖住。
　　仿佛是心底最难以启齿的隐秘被人发现，孙氏一时间羞愤欲死，同时又被一股强烈的怨恨包裹着。

　　这一切都怪林窈！
　　若不是因为她，周里正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林二山？
　　林二山当众丢了面子，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这才会全部都发作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她会这样，全都是林窈害的。
　　孟家人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灾星！

　　孙氏恨得直咬牙，暗暗决定待会儿她就围上面巾去找李媒婆，定要给林窈说门奇差无比的婚事，最好等她嫁过去后，被婆家给磋磨死，如此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林窈并不知道孙氏此时已恨她入骨。
　　她看着孙氏端着碗筷往厨房走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算了，她能说什么呢？
　　是安慰孙氏，还是痛骂林二山？
　　看孙氏方才的神情，想必她不开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窈虽然同情孙氏被家暴，却也没圣母心到拿空间里做好的膏药给她用。

　　她清醒又理智，明白眼下孙氏虽然看着悲惨，可是一旦被她知道空间的存在，立刻就会露出贪婪又狠毒的獠牙来。
　　到时候，悲惨的就是林窈了。
　　反正林家不缺买药的那点钱，无须她烂好心。

　　林窈去柴房拿上背篓，和孙氏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孙氏昨晚被林二山耳提面命地叮嘱过，从今日开始只需管林窈一日三餐的饭食，其他的不用问，随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林窈说要出门时，她只说了声知道了，对她出门做什么连问都没问。

　　反正她也逍遥不了几日了，等看好婚事，把人嫁出去，这丫头日后的死活，就都和他们无关了。

　　林窈出了林家，便往山上猎户木屋的方向走。
　　路上，她回想起出门时孙氏的反应，心底不免多了几分警惕。

　　虽说她现在不受林二山夫妻俩的管制，十分自由，可是那两人肯这么放任自己，定然是在憋大招。
　　而这个大招，多半是要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

　　林窈觉得她回头还是要去找李媒婆一趟，打探一下有什么消息。

　　林窈沿着山路而行，快走到小木屋时，忽然听到嘹亮的“啁啁”声。
　　她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从她头顶振翅飞过。

　　这只海东青瞧着似乎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一只。
　　海东青飞的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消失在了林窈的视线中。

　　林窈收回目光，继续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萧昱看着被他撕掉一截，变得更短了的长袍下摆，忍不住抬手按上额角。
　　海东青叫了一夜，叫的他头疼！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萧昱侧头看过去，便见昨日救了他的那个小姑娘背着个背篓走进来。

　　“你昨日在这住的还好吗？这山里夜间寒凉，恐有野兽出没，我昨日竟忘了这一茬，把你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放在这儿。”
　　林窈今日上山的时候才想到这一点，不免有些懊恼。
　　可是即便她想到，也无处安置他，总不能把他带回林家吧？

　　萧昱拍了拍床上的被子，“有这床被子御寒，倒不觉得冷，至于野兽……”
　　萧昱的视线看向已经熄灭的火堆。

　　林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火堆旁躺着许多动物的尸体，有山鸡、野兔、松鼠，目测有六七只。

　　这处木屋在凤栖山外围，出没的多是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并不似凤栖山深处，有老虎黑熊那等凶猛的大型野兽。

　　林窈上前看了看，发现死掉的那些野味身上并无血迹和伤口，而地上却散落了许多小石子。
　　林窈立刻猜到，这男人应是有一手极好的暗器功夫，直接拿这些小石子把夜里跑到木屋来的小动物给砸死了。

　　其实萧昱并不使暗器，只是他箭术极好，所以投小石子的准头也极好，一砸一个准。

　　“你饿了吧，我拿了些鸡蛋过来，可以煮着吃。”
　　林窈借着背篓的遮掩，从空间里取了六个鸡蛋出来。

　　这是昨日她离开周家时，蒋氏硬塞给她的，还叮嘱她自己藏好，若是吃不饱时，还能偷偷地加加餐。
　　林窈半道上便趁着四处无人，连篮子带鸡蛋都收进了空间里。
　　这会儿也是看在对方是伤患的份上，才分了他六个。

　　木屋里厨具齐全，离木屋不远还有一条小溪流过。
　　林窈拎着陶罐取了水，又捡柴生火，把鸡蛋放进陶罐里煮上。

　　“那些野味你想吃的话自己处理，我不会。”

　　林窈前世家境富裕，有保姆照顾，最好的闺蜜还是厨艺世家的传人，经常投喂她，所以她极少下厨，即便是进厨房，也只会简单的煮粥下面这种。

　　萧昱听林窈直白地说自己不会，眼底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笑意，很欣赏她的这股坦率劲。
　　比起他从前接触过的那些女孩子，不会还硬着头皮装会的做作虚伪，还是林窈的直白坦率让他觉得更可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