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淤》路野lu

1、鎏金（一）

　　风裹挟着醉人的欢声笑语，满园的春色透出围栏，氤氲间含苞待放的蔷薇花娇艳欲滴，一袭黑衣的旅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缓缓沉溺其中。

　　他靛色的眼瞳逐渐模糊不清，恍然间他踏入了这片迷人的园囿。

　　两三个少女坐在紫藤的秋千上轻轻坠着，少女们扬着甜美的笑，金色的发丝柔软的垂在地面，在阳光的闪烁下犹如一泉瀑流。

　　其中一位盎然的少女转过头，瞧见愣在庄园门口的陌生人，她疑惑了片刻，站起身向旅人走去。她的玩伴们也停下动作，远远看着旅人。

　　那眼神直勾勾的，带着点说不清的狡诈。

　　旅人这才发现，园囿内这些美丽的少女们竟浑身赤裸，仿佛可以看见她们白皙肌肤上的纹理，少女们却不觉得羞耻，他却不敢再看，只得闭起双眼。

　　金发的少女踏过蔷薇丛，赤足来到旅人面前，她轻声细语地向旅人询问：“你是什么人？怎么来到了这？”

　　旅人闻见蔷薇的花香，他忍不住睁开眼，红过头了的花瓣落在少女发间，他抬手将花瓣捡起。

　　“抱歉美丽的小姐，失礼了。在下名叫偌斯亚，是一个流浪诗人。”旅人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

　　花瓣在旅人的手中碎落，溢出粘腻宛转的汁液，流了旅人一手，他闻见了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是铁锈，又像是腥甜。

　　旅人觉得奇怪，他的动作分明轻快。

　　少女仿佛没有察觉，她歪着头，无意识地勾起娇媚的笑：“请您向我们说些什么吧……什么也好，我们从未离开过此地，之后我再带您离开。”

　　“……好”旅人迟疑了会儿，又很快放松下来。

　　少女们邀请旅人坐在秋千上，为他端来丰富美味的食物，她们围在旅人身边，急切的催促着旅人，好让他叙述那些有趣的故事。

　　鎏金的碗盘上悬着的绞刑架逐渐生动起来，散发着荧荧的光辉，旅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古怪，他靛色的眼瞳似乎早已与眼白融为一体。

　　善良的旅人早已习惯看见赤裸着的女孩们，他用清澈温柔的语气，向她们娓娓道来旅程的所见所闻。

　　“天哪，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她们不断赞叹着旅人。

　　旅人的笑容愈加轻松。

　　他说：“让我为美丽的姑娘们写首诗吧。但在这之前，请让我得知你们的芳名好吗？”

　　“我叫娜莎。”第一个和旅人讲话的少女说着，她趴在旅人的腿上，轻柔的呼吸落在他腿上，旅人心痒难耐。

　　“我叫希雅莉。”

　　“我叫……”

　　旅人笑着，拿出随身带着的鹅毛笔为少女们写下诗篇。

　　“蔷薇下的荆棘向您臣服，”

　　“恋人咏叹的小调再也无法传颂，”

　　“而我，”

　　“终将领略过黑暗边缘直至触碰到您。”

　　娜莎动情的眼睛含着泪，她将一个吻落在旅人的脸边，“尊贵的客人，请为我们留下来，我们愿意倾听您的所有。”

　　旅人的意识模糊了，他仍坚持着点点头：“乐意至极。”

　　随即庄园中传来一阵惊惶痛苦的惨叫声，悠扬的风笛声掩盖了一切罪恶，蔷薇的花海越发鲜艳，轻风拂过后，那些娇柔的花摇曳着心神，露出墨色根茎下栽种着血色的泥土。

　　“今年的蔷薇仍旧美丽。”娜莎喃喃自语，她快活的笑着。

　　她手指间的血色渐渐消失，洁白的肌肤更加无暇了几分。她一如往常地侧过头，看见一位迷路的青年，他茫然的踏进庄园，礼貌的询问少女们：

　　“这里是哪儿？我不记得我怎么来到这里了。”

　　娜莎挂起娇媚的笑容，她拢了拢垂在耳边的金色卷发，缓缓走近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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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已经消失了多少个了？”探长坐在皮椅上，心情烦躁。

　　“……三十二个。”一个探员回道。

　　西蒙探长点起一支烟，警局中烟雾不断缭绕升腾。

　　阴郁灰霭的小镇里，最近三年接连消失了许多男子，一星期前上级委派他来到这间镇子，指示他要在这接下来的半月内破案，否则便不用再回去。

　　想到这，他的心情更加差劲，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向警员们正色道：“随我去镇郊看看。”

　　细长的香烟被随意扔在地面，猩红的火光很快熄灭，它微弱的光影被西蒙的皮鞋踩碎，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留在原地。

　　警察们驾着车经过郊外的坟场，西蒙探长姿态随意，他靠在车窗旁，无意间瞧见一块墓碑，碑文上贴了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女孩笑容温柔。

　　这个死于三年前女孩，倒长得不错，可惜了。

　　年轻的探长回过神来，吸了口烟，是叫什么来着……

　　他脑袋有点发蒙。

　　想起来了，叫……娜莎。

　　显然，这位年轻的探长不仅一无所获还浪费了整整三个小时，当他坐回警厅时，那幅烦躁不安的表情才显得不那么吓人了。

　　老实说，这位探长是个懒散惯了的人，脾气又暴躁，男警员们私下是不愿意搭理他的，倒是警局中的女警与他聊得热络，甚至与咖啡店那刚死了丈夫的老板娘，也能时不时闲扯几句。

　　天知道那位老板娘如今刚过五十岁生日，他们的探长是怎么聊起来的。

　　我们也无法想象，警员们看见西蒙勾搭那位夫人时，露出的奇异表情有多么可笑。

　　但不难看出，西蒙探长的女人缘好极了。

　　他悄悄向一位年长老实的女探员吩咐，叫她秘密将郊外坟场的所有墓主信息找出来明早交给他。

　　西蒙沉默着趴在桌上，英俊的脸庞在挤压下变形。当他想从警服口袋中摸出香烟盒时，只掏出一团废纸盒子。

　　探长这次惊觉天色已晚，然而肠胃早已失去了进食的欲望，他蹙着眉，不太冷静的扯开领带，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

　　西蒙的烟瘾犯了，他很快走出警局，走进酒馆中。

　　柜台旁坐着的老板娘颦笑间无意露出熟透的滋味，不断吸引着镇上的所有男子靠近，饱满诱人的果实等待着某位幸运的家伙采撷。

　　眼馋的男人们强忍着欲望，假装绅士风度的向老板娘搭话，老板娘有点无奈，但也只好时不时应答几句。

　　人群中很快又多出一位“绅士”，这场无聊的谈话才得以被打断。

　　“夫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西蒙微笑着向老板娘打招呼道：“给我一包烟，谢谢。”

　　男人们偏头看他，西蒙丝毫没有愧疚感地继续微笑，“怎么？你们想继续骚扰这位夫人做生意，还是说你们想去我那坐坐？”

　　西蒙懒散的往墙壁上斜斜靠着，有人很快意识到这位就是刚上任的警员探长，他们无意与西蒙打交道，毕竟富商库尔的独生子才刚从警局放出来，对，正是这探长送进去的。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老板娘随意挽起的发将她娇媚的眉眼暗淡下来，她给西蒙递了包烟，似笑非笑地道：“多谢警长了。”

　　“不谢。”西蒙利索地打开烟盒，抽出一只叼在嘴边，却没有半分要点燃的样子，他倾下腰，语气含糊地问：“你在丹江镇住了多少年？”

　　老板娘停下忙碌的动作，用衣带将发丝牢牢绑住，略显疲倦的脸垂下去，道：“很多年了，您想问什么？”

　　西蒙哼笑着，抬手点燃嘴边的烟丝，吸了几口后再说话时，嗓音有点暗哑：“我在丹江镇怎么也算呆了一星期，倒是很少看见适龄待嫁的姑娘和男子啊……唔，不知道老板娘知不知道原因。”

　　老板娘客套地笑了笑，摇头说：“我不知道，您请回吧，我还得做生意呢。”

　　“好吧。”西蒙耸耸肩，后退几步，咄咄逼人的气势减弱几分，他站定后，颇有绅士风度地道：“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下次见面时，希望您能将一切告诉我，不然我会很苦恼的。”

　　西蒙推开门，趁着夜色中的风还未暗涌时走了出去，酒馆里暖黄的灯光暗下来，倩丽的身姿靠在门边，隐隐的一阵叹息声顺着雾气消散了。

　　“愿主宽恕一切罪恶，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