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瓜杏露

1、遗忘城

　　未来世纪，人类发明出了悬浮城市，只要微小的吸引力就可以牢牢的固定在任意星球上，甚至可以与星球融合，人类开始在任意星球上定居，居住着人的星球按发达程度以希腊字母排序，原地球最为发达，排号α，被称为α星。

　　人类迁入其他星球定居之年被称为新纪元年。在新纪，人类人均寿命长达200岁，到了新纪3089年，人类身体形态到169岁后才开始衰老。

　　在悬浮城微辐射的影响下，α星的一个国家最先拥有了异能，这群异能者自立为王，取国名S，随后是α星A国，但A国的异能不具攻击性，许多年来未曾有人使用，千年后便不再分化。新纪2865年，除去α星S国，便再无人分化出异能。

　　——

　　γ星E国中心塔顶端，夏玖摘掉护目镜试了试光线强度，距离粉尘弹爆炸还有不到两分钟。中心塔前方不远处的和平广场上挤满了混乱的人群，广场上的和平大厦旁围满了飞行器和战型AI，正一遍遍的朝和平大厦扫射，仔细听，还能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听见类似“夏玖”二字的发音。

　　夏玖笑笑，从中心塔一跃而下。

　　γE国和γG国交界处，一名黑衣男子突兀的站在沙漠里。黑色的连衣帽将他的头发掩藏，看不见一缕发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躲在藏青色的护目镜下，看不清他原本的瞳色，男子的面庞被黑色的面罩包裹，勾勒出好看的轮廓。如果凑近了看，还能看见男子裸露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道很浅的，银色样纹，从小臂中部一直延伸到手套下的小指指尖。男子面前的沙堆上，徘徊着一只蝎子，似是迷了路。
　　男子抬脚踩住这只迷路的蝎子，右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把玩着蝴蝶刀。男子倾身凑近看了看这只蝎子，似在思考该如何吃掉这只蝎子。片刻，男子起身拔枪对准了这只蝎子。
　　“砰”一声枪响，男子身后的和平大厦应声倾倒。
　　透过护目镜，能看见男子上扬的眉梢和含笑的眼眸。

　　星联，以α星S国为首，α星B国、β星A国、η星Z国、ζ星E国等十一个国家为主，包括星际其余国家及国家组织为次座国组成的的星际联盟，一个星际国家交流的平台。可以说，即便某两国昨天还在拔刀相见，今天两国代表在星联也得笑着议事。
　　星联会场，中央显示屏随着黑衣男子的子弹而熄灭，联会技术师迅速将显示屏连接到离夏玖侧后方稍远处的黑鸦上，待中央显示屏再次亮起，技术师也将镜头拉进了夏玖。
　　画面中逐渐清晰的夏玖侧了一下身，似是看了眼黑鸦的方向，随即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会场一片寂静。
　　“夏玖犯下的罪名够下令追捕他了吗？宫恋恒？”主座之一的κ星Z国首相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还是说您要继续视而不见下去？”
　　“是啊白阙，他夏玖现今扰乱的星际秩序，足够给他加罪了。”另一主座的ζ星H国长老附和道。
　　见两位主座国代表发言，星联各次座国也纷纷发言附和，一方指责夏玖及其归属国αS，一方面暗示宫恋恒亲自捉拿夏玖。
　　星联首座，被唤作白阙·宫恋恒的鸢尾蓝发男子正漫不经心的把玩手里落款于三年前的一纸协议，沉默着听着各国的声讨。
　　“诸位，看来一百五十亿星际币的悬赏不够高啊，要不要考虑加加价？”βA的皇子辰逸打趣道。
　　ζH长老：“A国小儿，少在这说风凉话，他夏玖不动你A国你自然不必忌惮，说到底，他夏玖是你βA的人，本不该由星联插手管制，但你也看见了，他所做的已经危害到星联了，如果再这样任由他夏玖胡作非为下去，星际还没覆灭，我ζH就将先亡于他手上。且不说星联主座国家，被他祸害的δG、γX、γK、λC、δR、δE，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白阙右侧座的黑发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扇着竹扇笑道：“查尔克，你们要交代便去要，可有曾谁反对了吗？
　　“要不到就多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而不要去怪他人为什么不替自己主持公道。”
　　ζH长老查尔克：“我们无能？要不是你们αB和βA暗中插手包庇夏玖，我们至于这么久抓不到他吗？无论是武器还是通行，他夏玖一个人可顾不了这么多。”
　　辰逸被弄笑了：“夏玖自脱离我A国后再无半点音讯，说我们包庇他，你看见了？”
　　黑发男子：“查尔克，我αB与夏玖无半点干系，也无包庇他的理由。你想泼脏水，也还请先过过脑子。”
　　查尔克拍桌而起，还未开口便先被站在白阙身侧的α星S国会议主持薇特莉安打断：“诸位，今日我αS到此是来与诸位商讨「九区」相关事宜的，不过现在看来诸位显然对夏玖之事更为在意。倘若诸位无心论讨「九区」，我αS便先行告辞，什么时候诸位处决好夏玖了，我们再慢慢商议「九区」事宜。”说罢，薇特莉安朝查尔克看了一眼。
　　会场再次沉寂。
　　片刻，薇特莉安淡淡笑道：“看来诸位无心再议夏玖了。
　　“日前，我国已找到第九区所在地，未见任何入口，初步猜测第九区的入口像第一区一样在某个黑洞空间，还需相关负责国继续排查。另现需两队人员，一队进入第一区找寻除第二、七、四区外其余四区的线索，一队在第一区出口接应。我国会派出两支队伍，一支同第一队进入第一区；一支待命，在找到第九区入口后于第一时间进入第九区。
　　“此外，第二、七、四区需暂时封锁，相关负责国务必确保在我们进入无任何人或东西进入第二、七、四区。”
　　黑发男子：“我们进过一区，对里面环境相对熟悉，第一区我们去。”
　　βN：“我国正好还有一支军队有空档期，可留在一区入口接应。”
　　查尔克：“相关事宜κZ会实时同步给各国。”
　　薇特莉安：“好的，《「第九区」探测章程》已同步至各位接收器上，还请各位过目。若无异议我们再继续商议下一步进程。”

　　……

　　γ星R国主城花苑公寓，夏玖刚洗完澡，正站在灶台旁低着头煎肉排，一头扎眼的红色长发随着夏玖的动作搭在夏玖肩上，美丽，却又不见半点女色。
　　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今天γ星E国中央塔被炸毁的消息，同时星际国会宣布γ星E国政权颠覆，内乱结束。
　　夏玖给肉排淋上酱汁，将电视终端接口转换到个人，连接到餐桌，一边吃肉排一边浏览星际各国商品赏金价目。今天从γE盗来的紫水晶皇冠没太大价值，夏玖抬手在眼前的面板上点了几下，以两星际币的价格卖给了γE一位做慈善的商旅。
　　退出交易页面，夏玖切到民用登录器，在出行页面买了张去ζ星A国的单程票后把皇冠寄出，简单收拾了下便沉沉睡去。
　　几日后，γ星R国星际飞船机场，一名身着浅灰色休闲服，佩戴茶色墨镜的黑色长发男子坐在靠角落的休息室候机，透过飘窗，能看见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
　　在这个可以随便改变身材和样貌的时代，翩翩公子俏佳人随处可见，像星际机场这种人流最大的地方更甚，各式各样的审美在此汇聚、碰撞，构成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但身着与本身气质不符的服饰虽能给人眼前一亮之感，却总不能长久。
　　黑发男子看了眼窗外便收回了目光，随即抬眼看了眼时间，正午十二点，开始检票了。
　　“请 G 1-5-6-4-0-7航班，从γ星R国至κ星K国的旅客到大厅3号检票口检票登船。请 G 1-5-6-4-0-7航班，从γ星R国至κ星K国的旅客到大厅3号检票口检票登船。”机场广播恰合时宜响起，听见登船播报，黑发男子走出了休息室。在休息室到安检口这段路程，黑发男子收获了不少称赞和议论。审美多元化难免会导致审美疲劳，而黑发男子的装束无疑是众多繁华中的一股清流，从各式各样的审美中脱颖而出。
　　“哟，这张脸可真俊，我怎么没想到把脸调成这样，真想上去问他要一下皮囊数据，我也想要这么一张皮。”
　　“他这是要去3号安检口？我们不就是3号吗？走快跟上去看看他皮下长什么样子。”
　　“别慌，走在他后面才看得见，皮整得这么俊，真好奇皮下长什么样。”
　　黑发男子斜眼看了一下不远处小声议论着向3号安检口走去的一男一女，随后抬手在右侧鬓发处按了下，一块半透明的入耳式耳机便嵌入了夏玖的耳朵。
　　3号安检口，黑发男子在验证器上按下自己的指纹，验证器上方飘浮着的半透明屏幕随即显示黑发男子的个人信息面板：易栀祭，男，β星H国居民。
　　易栀祭后方好奇易栀祭皮下样貌的人看见易栀祭的信息面板后都或多或少吃了一惊，只因面板上的照片，与眼前的男子一模一样。
　　在科技突破极限的时代，人们可以通过焕容技术，通过一些手段暂时性将脸部样貌更改，「整容」一项行业也被取代。而为了方便核验身份信息，无论改成什么样，在验证身份时，信息面板上的样貌数据都是最原始的样貌。一些没礼貌的人便喜欢借此来嘲讽那些原始样貌与焕容相貌不符的人，当然，更多人则单纯好奇，不过仅限像易栀祭这样相貌出众且面生的人。
　　易栀祭扫描完瞳膜时眼睛瞟过不远处的AI安保，胸膛处的半透明电子屏上刚好闪过一张黑衣男子的照片。
　　易栀祭径直走向VIP通道，即便是VIP通道，他仍能收获打量自己的目光。易栀祭摘掉墨镜揉了揉鼻梁，又把帽子戴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登上飞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易栀祭打开座位隔板，点了份肉排后抬手在手腕处按了一下，一块透明电子屏便浮现在他眼前。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口令，易栀祭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κ星K国北域，易栀祭此次旅行的目的地，一座较为古老的城，一个保有大量原地球生态环境和建筑的异域，人们将这里称为“遗忘城”。
　　这里不仅容纳了被废弃的原地球，也容纳了新纪以来国破家亡因各种原因而无法移民的，被遗忘的流民。在这里男耕女织，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星际飞速运转的生活格格不入。
　　出了机场，易栀祭租了架飞行器，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驶去。在距目的地约莫20里的地方，易栀祭舍弃飞行器，徒步走向这座被遗忘的，被废弃的城。
　　眼前的建筑，与记忆中三十多年前的并无太大出入，恋旧，或许是这里来自各星球人们的共通之处。
　　这里拥有古地球最先进的科研技术：虚拟现实、无人驾驶空中汽车、全智能人工智能、全息遥感——是新纪各项技术的雏形。
　　这里没有货币，一切的物资全靠劳动获取，是古地球最理想的社会。
　　循着记忆，易栀祭来到了一座大厦中的空房，比想象中的整洁，应该是有人替他一直维持着这间小屋的原貌。不过，要是那人知道，害他沦为流民流落至此的人正是自己，还会因为自己曾救过他而对自己“感恩戴德”吗？
　　易栀祭将房中变换位置的摆设置于原处，虚掩的门从门外被打开，来人满眼欣喜，却又在看清易栀祭的面容后只余失望。
　　来人叹了口气道：“这里有人住，你还是去其他空房吧。”
　　易栀祭看着与记忆中重叠的脸，点点头：“好。”
　　“我叫李晓，住2063，我平时工作比较清闲，你有事的话可以找我。”李晓领着易栀祭往其他空房走去，“你是第一次来遗忘城吗？”
　　易栀祭：“嗯，第一次。”
　　李晓向前按下电梯按键，回头看着易栀祭：“是吗，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刚来就找了地方住，你是第一个。平时来的新人都会先到招待处，再由服务系统告知可在空房自由选择。”
　　易栀祭回李晓以微笑：“毕竟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会做些攻略。”
　　李晓冷哼一声：“也是，你这幅锦衣玉食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落难和无家可归。
　　听好了皮笑肉不笑的小子，虽然遗忘城的器械不比星际，但你要想加害这里的任意一位居民、扰乱这里的政治，”李晓抬脚走进电梯，“我们也有很多办法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易栀祭跟着进入电梯，嗤笑一声道：“我很期待。”
　　终于解决住宿问题后，易栀祭沿着街道开始闲逛，在经过一座花园别墅时，一位白发老者叫住了他。
　　老者：“好孩子，新来的？今年多大了？”
　　易栀祭：“今天刚来，今年36岁。”
　　老者：“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易栀祭：“易栀祭，交易的易，栀子花的栀，祭拜的祭。”
　　老者点点头，走过来拍拍易栀祭的肩：“易栀祭，好名字。”
　　“小易啊，来，过来，”老者领着易栀祭走进别墅旁边的大楼，指着玻璃展示柜里方块说到：“这是手机，没见过吧？古地球的玩意。
　　这里啊，没有外面那么成熟的技术和优渥的资源，交流得用这个。来，看看喜欢哪个。”
　　易栀祭扫过展示柜里排列整齐的手机，目光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麻烦把角落那个雾霾蓝灰色的手机给我吧。”
　　接过手机并道谢后，易栀祭跟着指引注册了一个账号，随即加上了老者联系方式。
　　老者：“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座城的城长，叫我老刘就行，我已经把你拉进了居民群，有什么事可以来问我，或者在群里问问其他居民。
　　“没事多看看手机，注意留意标红消息。这几年城里不太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南边的林子里跑出一些…怪物，到时候看见消息了，就在家里躲好。”
　　易栀祭惊讶道：“怪物？什么样的？没有人处理吗？”
　　老刘摇摇头：“管不到，杀不完，晚上杀完后第二天又会凭空消失，隔断时间又出现。没人知道怪物哪来，也不知道怪物消失到哪去，自然也管不了。不过放心吧，自从怪物出现后我们就对安全系统进行了改造，只要在家里躲好，怪物就伤不了人。”
　　易栀祭点点头：“劳烦刘老了，我先告辞了。”
　　离开大楼，易栀祭在闹市转了转，打听关于怪物的信息，了解大致情况后便回了居民楼。
　　初来时没注意，这会易栀祭才看见小区楼下的荣誉墙上贴着几张照片，其间一位红发赤眼的名叫夏玖的男孩格外引人注意。
　　易栀祭抬手隔着玻璃抚摸着里面男孩的脸颊，看不出神色，照片里的夏玖约莫十来岁，正值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相较三十年后的夏玖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稚嫩，眉宇间的桀骜却是丝毫没有改变。
　　回到家简略吃过晚饭后打开手机，易栀祭收到二十多条招聘信息，粗略看了看，回复了林业局的招聘，加上了森林管理部的的HR后便洗漱睡去。
　　次日，易栀祭来到招聘章程上的地址，注册完员工信息后，负责人带着他领了套红色的制服，易栀祭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换上制服便跟着同组的另外三名护林员进入了森林。
　　比起易栀祭常见的人造植被，这片森林里的植被更加茂密，排布更加杂乱、更加自然，动物无论是数目还是种类也比星际中的多。
　　易栀祭和工友打了声招呼后，便避开工友，朝着更加深处的地方走去。约莫一个小时，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易栀祭打了个响指，一块透明面板随即浮现在他眼前。
　　易栀祭一边走，一边用面板记录周围的环境。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居民们口中的怪物就是异变体，而且行动较为缓慢和正常人无异。如果异变体是入夜准时出现的话，那么异变体的聚集地或者发源地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路程；如果异变体是跑着进入堕落城城中心的，发源地不会超过四小时路程。
　　易栀祭作为一个188厘米成年男性，有过二十年的特训经验和三十年的战斗经验，步行速度不会慢于异变体，在以森林边缘为起点往内路程一个半小时至四个半小时的范围内走了一天，却没看见任何异变体存在的痕迹。
　　直到对讲机和手机里同时传来呼叫后，日暮早已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