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满》涵越

7、第七章

　　我奔跑，疯狂地奔跑，在田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直到满头大汗，筋疲力尽。我躺在大草坪的中央，仰望着蓝天，大路上的行人都变成了一个个黑点点。春天毕竟是来了，绿油油的草坪散发着浓郁的芳草香，沁人心脾，暖和的阳光照得我昏昏欲睡。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那块大草坪上躺了几个小时，下午的《基本乐理与试唱练耳》课我没去上，想着头一次翘课，老师和同学们会怎么想我，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缺课吧。日偏西方时分，我拖着僵硬的身子回到寝室，晴晴正在开机：“我们来听两首律动一点的歌曲吧。”说着打开winamp。是川岛茉树黛的《养我一辈子》，晴晴真是了解我，在这个时候用这样一首歌来告诉我另一种生活的样式，“我对待男生一惯的方式，是不理不睬不加以言辞，谈恋爱这件麻烦的事，不适合我现在的日子。每次看朋友恋爱的样子，总觉得好笑又有点白痴……”晴晴唱得格外欢快。之后是萧亚轩的歌，“……头发甩甩，大步地走开，不留恋心底小小悲哀，挥手拜拜，祝你们愉快，我会一个人活得精彩。”

　　“晴晴。”我上前紧紧抱住晴晴，忍了一整天的眼泪如决堤的大海，倾巢而出，晴晴的毛衣被我弄湿了一大块。

　　哭完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我去梳洗了一下，给自己泡了杯雨前，自从上次看晴晴喝茶能喝得那么有女人味，我也养成了每天喝茶的习惯，可学不会的是晴晴由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也罢，何必为了我可怜的爱情去变成另外一个人呢，还是做我自己吧，爱情强求不来，我唯有耐心等待。

　　“我打算把我和元子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写成小说发到晋江文学城去，篇名就叫作《恋人未满》，以此纪念我的这场没有结果的暗恋。”我终于肯承认我是在暗恋了，当初居然还告诉自己说是什么恋爱最美的阶段，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很不错的想法啊，开坑后我一定会去捧场。”晴晴已经换了件衣服，把那件毛衣放在洗衣液里浸泡。

　　之后的几个月，我上课，吃饭，写文，睡觉，日子过得很有规律，虽然碰到元子的时候还是会悲喜交加，但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有效地去调控自己的心情，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也成长了不少。

　　《电视编辑》课老师又要求我们交一部片子，我找来外系的同学帮忙，早早地完成了任务。蕾蕾打算拍一个MV，要我去演，我也不问具体是什么内容，心想蕾蕾是不会害我的，就爽快地答应了。

　　拍摄那天，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也等不来男主角，蕾蕾笑嘻嘻地跟我说：“钰儿，我先和你简单地说一下剧本吧。他就是这样的，总是迟到，不迟到才让人奇怪呢。”我说好，于是蕾蕾慢条斯理地讲道：“我用的歌是梁静茹的《我喜欢》，这是一首十分欢快、十分温馨的歌曲，到时候你要表现出喜悦的色彩，明白吗？”我点头，心里却在想，别人不懂我也就算了，可蕾蕾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演这种角色，分明是在为难我嘛。蕾蕾拿过分镜头剧本，翻了翻，笑道：“其实大致就四个场景的戏。第一个场景是你们两个坐在房间地板上看一部搞笑剧，看到高兴处，两个人都笑得东倒西歪的，他来捏你的脸，你去瘙他的痒；第二个场景是他骑车荡你，你要很享受地环抱住他的腰，并把头靠在他的背上；第三个场景是你们两个打篮球；第四个场景是你赖在床上看他喝汤，然后他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硬是要喂你也喝。”蕾蕾对我摆摆手，“就这样。”

　　“还就这样？难度那么大啊！蕾蕾，我又不是学表演的，这剧本能不能改一下啊？”我央求道。

　　“不行！就得这么演！我是导演，你得听我的。”蕾蕾把脸一沉。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悦耳的口哨声，是朴树的《new boy》，元子？是元子！我站起身来，跑到门口张望。“咦？钰儿，你怎么在这儿啊？”真的是元子！

　　“大明星终于到了，我们总算可以开拍了。”蕾蕾开始架三脚架，装电池板，全然不顾我和元子都尴尬地楞在门口。

　　蕾蕾真是“蓄谋已久”，煞费苦心，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她。

　　片子拍完后，蕾蕾也办了个庆功宴，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地和元子坐在一起吃正餐，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元子吃东西不挑，那盆椒盐排条咸得很，可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水煮鱼上浮着一厚层红油，又辣又油腻，他也夹了很多，我看着他吃，心里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钰儿，你怎么不吃啊？”元子忽然抬头微笑着看着我。

　　“噢，我在减肥呢。我看你吃得好香哦，看你吃让我感觉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好好吃哦。”我笑道。

　　“是吗？”元子举起筷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盘黄金玉米烙说道，“钰儿，这个好吃，你尝尝吧。”见我还是不动筷子，元子为我夹了一大块，“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胖。”我嚼着玉米烙，感觉酥酥的，甜甜的，很好吃。

　　“钰儿啊，我的片子恐怕也要找你帮忙，我那是一个男人戏，讲抓强盗的，拍得差不多了，找你就演一个镜头。”

　　“好呀……”我差点脱口而出“帮你当然没有问题喽”，幸好脑子转得快，改口道，“演片子当然没有问题喽。”说完之后想想自己真是可卑，为什么就始终不敢说出自己心底最最真实的想法呢？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却害怕让他知道呢？回想小时候多好，没有心事，没有烦恼，怎么想就怎么做，人大了之后，顾虑就多，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的。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举行联欢会，我总会自告奋勇地上台把我所有会唱的歌都为大家唱一遍，而今我连上讲台演讲都会紧张。初一的时候，我大大方方地对一个男生说出“我爱你”，然后他就成为了我的男朋友，每天放学后和我手牵手出去玩，一个礼拜后，我又对他说“我不爱你了”，于是我们就分手了。虽然是把感情当儿戏的可耻行为，但当年的锐气和勇气是我现在求也求不来的呀。

　　“钰儿，下学期你都选了些什么课程啊？”元子两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感到两颊灼热起来，手一抖，玉米烙落在了餐盘外，元子明亮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我选了《计算机动画基础》、《计算机图形图像处理》、《计算机音乐制作》、《音频工作站实验》和《电视广告》，呵呵，都是些学软件的课程，《电视广告》应该还会要求我们每人拍一个广告吧。”

　　“我比你多选了一门《SOLIDWORKS实体造型与动画》。”我真是觉得我和元子之间越发展越回去了，本来还能自如地和他交流，现在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变得越来越拘谨，越来越胆怯。我小心地夹了一块芙蓉蛋放进嘴里咀嚼，抬眼看元子的表情，他依旧是满面春光，令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个是学什么的啊？”

　　我赶紧把那块芙蓉蛋咽下去，笑道：“学工程制图的，和AutoCAD差得不多，只是用它做立体的东西比较方便，而且用它还可以做出动画效果。”

　　“你有学过CAD？”

　　“我自学了点皮毛而已。”

　　一时间，可怕的沉默袭来，大家都开始闷头吃饭。

　　“我再也吃不下了。”元子放下筷子，满足地舒展他的身子，“钰儿，明天有一个剧组借用我们学校的录音棚做影视剧的后期配音，我打算去看看，取点儿经。”

　　“哦？什么剧组啊？”

　　“我也不太清楚，去看了就知道了。”

　　吃完饭，元子把蕾蕾和我送回了寝室。

　　蕾蕾关起房门就对我大声吼到：“钰儿，不是我说你，你刚才那么紧张干什么呀？我在旁边都快急死了！话题不是挺好的嘛，可是你们说不了两句就沉默了，我觉得问题都出在你自己身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面对蕾蕾的“训斥”，我无语，我知道是我没抓住机会，没有表现好，一紧张，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没有了元子炯炯有神的目光，我就又恢复了正常，一些新颖的想法，一些俏皮的说辞全都浮了出来，我也很懊悔，也很无奈啊。

　　“钰儿，跟你说真的，再过几天是愚人节，你不如就利用这个机会向元子告白好了。你说不出口就发消息，万一他不接受你，你就说是和他开玩笑的，也有个台阶下。”

　　“不行不行，我办不到。”

　　“钰儿……”蕾蕾趴到床上，“我替你想过了，只有这样才是对你最好，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为什么不愿去尝试一下呢？”

　　“不行！”我思索了一下，又道，“我顶多是发个链接给他，让他看《恋人未满》。”

　　“这才不妥呢，这样的话收也收不回来，利用愚人节表白还能有转回的余地。”

　　“蕾蕾，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

　　那天夜里，满天的星星闪闪烁烁，整个晚上我都睡不着，仰望着星光，各种心情、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让我不能平静。

　　季遗风说要来我们学校，他说老早就听说我们学校大得出奇，可以用“壮观”二字来形容，所以想来见识见识，顺带便也可以看看我。虽然他这么说了，可当他突然出现在我上课的教室时，我还是吃惊不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在哪个教室上课的，就像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要来我的E-mail地址、□□号还有手机号的一样，这个季遗风从小就有特多的鬼主意，总是神出鬼没的，让人弄不明白，我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喂，见了我不高兴吗？怎么呆呆的呀？”季遗风用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真是生得好秀气啊，白白净净的，十指修长，指甲也留得很长，我想连晴晴这等美女的玉手和他一比恐怕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你怎么说来就来啊？也不问问我今天课多不多。”

　　“问那个干什么呀？”季遗风顺势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不行，你不能坐这里，这位子有人的，我们坐后面去吧。”我抱起书包拉着他往后排走，“很不巧，今天我课挺多的，又都是《微机原理》、《C语言》这类难度大的课程，不好翘课，你若是昨天来，我还能陪你到处逛逛。”

　　“有什么好逛的呀？我刚才为了找这个教室已经把你们学校逛得差不多了，累得我够呛，现在只想在这里坐着。我决定今天就陪你上课，上一天的课。好久没有和你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听课了，也不错。”

　　头一堂课，季遗风扒在桌子上休息，元子进来的时候，我不由地往下躲，希望他不要看见我们才好。后一堂课，季遗风来了兴致，说要帮我记笔记，我乐得轻松，就由他去。

　　下课后，我带季遗风去学校最好的食堂吃饭。

　　“季哥哥，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下面还有课，所以只能让你吃食堂了，去外面点菜的话，我肯定就赶不及上课了。”季遗风咧开嘴笑笑道：“没关系，你这样说倒显得你我生分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吃食堂是你刷卡，去外面就是我买单了，我何乐而不为呢？”我莞尔一笑，道：“你想吃什么菜尽管点，可不要再做显得你我生分的事了，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

　　“嘿，钰儿。”我寻声回头，却见元子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一碗面条在我身后不远处站着，以前在食堂从来碰不到他，可偏偏今天遇到了，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元子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远处道：“我就坐在那里，我的书包看见没？要不你买好了也坐过来？”我无奈地笑道：“不了，我有同学来。”我回头看了看季遗风。元子机警地向季遗风点头问了声好。季遗风恍悟道：“噢，你就是《红豆》的男主角嘛。”元子哈哈大笑：“赵导果然是造星高手啊，我现在也算是名人了。呦，我的面快糊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吃饭的时候，我心不在焉，不自禁总向元子那边瞟去，季遗风跟我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怎么听进去，直到那一句“就是他？你终究还是不能死心？”我才回过神来，我不再看那边，低着头专心地吃饭，很快便把那一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我掏出餐巾纸，也取一张递于季遗风。一贯滔滔不绝的季遗风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微笑，但他还是跟我一起去上了下午的课，还是认真地帮我记着笔记。我心里实在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