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山茶omo

37、踌躇

　　“求你……你理理我……”

　　江衍拜师成功那一天，让他铭记的不只是拜师的喜悦还有跪在故人陵的凄冷。

　　“从今往后凌云山弟子江衍正式拜入沈晏门下，成为亲传弟子。衣食住行皆随沈长老，移居日安阁。”

　　白日里拜师大典的宣言还盘旋在脑海里。江衍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可以时时刻刻跟在沈晏身边了。

　　“得赶快收拾好东西，师尊说不定还在日安阁等我呢……”江衍念叨着加快了手里收拾东西的速度。

　　“哟，这么快就想离开我们了？沈仙师就这么吸引你？”来的是凌云山的一名弟子，因家境富裕不少人爱跟在他后面，甘愿做牛做马。

　　江衍没有理他，只是将东西整理好背在肩上。

　　“真不知道沈仙师是怎么看上你的，就因为你这张小白脸？”他突然过来推了推江衍，肩上的东西顿时散落一地。江衍没有吭声，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让我瞧瞧——这又是什么!”江衍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从地上抢走一个竹青色玉佩。玉佩质地温润，颜色透彻，不似常物。

　　“还给我!”江衍已经顾不上捡剩下的东西，起身去抢那人手里的东西。但寡不敌众。那人身后的几名弟子冲了上来，反手扼制住江衍，按下了他的头让他丝毫不得动弹。

　　“让我看看……”那人一只手指勾着玉佩的绳子举到烛火下看了看，没过一会儿就啧道：“原来是今日拜师会上沈仙师给你的拜师回礼啊……”

　　“怪不得这么宝贝……”他扯着嘴角笑笑，对着江衍说道，“你说要是我拿着这个玉佩去找沈仙师，沈仙师会不会也收我为徒啊？嗯？”

　　按着江衍的几个弟子听完哈哈大笑，应和着。

　　“还给我!”江衍挣扎着身体，抬起头奋力上前抢夺。但却因为身形比同龄人小上一截，立马就被揪着头发按了下来。

　　“你根本就不配!一个捡来的贱种又怎么配成为沈仙师的徒弟。我看沈仙师就是被你这张脸迷惑了眼，想让你在身边当个好看的花瓶罢了!”

　　说话的人顿了顿，狡黠地笑了。

　　“说不定是想收你进去当炉鼎用，凌云山上谁不知道你体质最为特殊，最有助于修行……啊——”

　　突然脸上传来火灼般疼痛，只见江衍黑着脸突然站了起来，手里抓着从旁边桌子上拿来的烛台。刚刚按着他的弟子被一股力突然弹开，这会也都纷纷向后退去，不敢再靠近。

　　“你!——”故意寻事的弟子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拿着玉佩指着江衍。

　　“说我可以，但你不能说我师尊。什么叫我师尊为了修行收我为徒？”

　　江衍将已经熄灭的蜡烛反过来，用厚重的烛台抵上这人的脖子。“再让我听到一句诋毁的话，信不信我单拿一个烛台就把你了结在这。”

　　“把玉佩给我。”江衍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威胁着，然后伸出右手直接折断了他拿玉佩的掌骨。玉佩从空中掉落，几息间便又躺在了江衍手里。

　　张扬寻事的弟子没想到会被折断手，这会儿更是经不住疼痛直直跪了下去。江衍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冷哼一声，快速松开了手。

　　他把玉佩捏在手里，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日安阁门前。看到庭院里负手站立的白衣人时，他顿时平静了许多。他深呼一口气，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缓步走过去。

　　“弟子拜见师尊。”他弯腰行礼道。

　　之后他看着地上那双鞋转了过来，正打算起身时，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跪下。”沈晏说。

　　江衍心里一惊，立马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

　　“因你犯了私自打斗这一门规，且事态严重。罚你今晚去故人陵思过一宿，并打扫所有先辈寒棺。明日日落前不得回来。”

　　“师——”江衍抬起头想辩解，但辩解的话在看到沈晏手里那个传音符就咽了回去。

　　那个来故意寻事的人是江师叔的弟子，一看这传音符就知道那边先恶人告了状。他再解释又有什么用……难道师尊会不相信他的师兄反过来相信自己这个刚入门的徒弟吗？

　　他应该不会的……

　　江衍重新低下了头，向沈晏磕了一个头以表知晓。

　　“是，弟子遵命。”江衍说完，沈晏便不吭不响地离去。片刻后江衍缓缓起身，独自一人踩着月色来到了故人陵。

　　他跪在一排排寒棺面前，感受着四周传来的凄冷。他突然回想起今日拜师会上的事情。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江衍问自己。

　　好像除了刚开始的激动就只剩下满眼的他……

　　江衍记得他从沈晏手里接过玉佩的感受，记得台下众人投来艳羡的目光，还记得自己苦修十年才换来的一句“可以。”

　　本来沈晏是不打算收徒弟的，唐尧都拿他没办法。但江衍就是腆着脸皮，死皮赖脸地磨了他两个月。磨到最后时江衍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选错了路，他就不该拜沈晏为师。

　　可就是那么寻常的一天，他像往常那样站在门前给沈晏送饭。沈晏打开了门答应了他，答应了收他为徒。

　　当时江衍还以为是自己执念太重，生了幻觉。可再次传来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沈晏当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怕不是傻了？”

　　他听后反应过来，立马扔了手里的碗筷，上前抱住了沈晏，嘴里不停念叨着。“没有没有……没有变傻……”

　　我只是太开心了。

　　“师尊，我来了……”

　　依旧凄寒的故人陵里多了一具棺椁。那个晃手看自己是不是傻了的人静静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一样。

　　江衍一身黑衣，站在寒棺面前。隔着冰冷透明的棺椁摩挲着里面人的脸庞。

　　“师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看看沈晏发白的嘴唇，毫无血色的脸问着。四周一片寂静，只回荡着他有些哽咽的声音。

　　“师尊，你不是要杀了我吗？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江衍抹了抹酸涩的眼眶，语气间莫名多了一份期待，“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杀了我……”

　　“你起来再看我一眼……求你，再理理我，好不好……”

　　“江衍，江衍……”迷迷糊糊中，似是有声音飘来，但江衍已经睁不开眼了。他只想趴在这里，跟沈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