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神当做食物的omega》千羽喻雪

62、巧克力味

　　“咳咳、咳咳咳……”休息室模拟舱的门尚未弹开，从里面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肺叶和喉咙犹如火烧，喻溯黎咳得眼里含水，眼神空濛几乎难以聚焦。好半响，随着咳嗽渐渐平息，少年脱力地向后仰躺瘫在舱内的半躺椅上，仰望休息舱的天花板发呆良久，才恍惚有了还活着的真实感。

　　唔，脖子好痛。

　　颈骨折断的诡异分离感直到现在仍残留在脑海里，让喻溯黎下意识揉了揉脖颈。

　　星网plus的训练场有一点不好，就是感官太过真实。为防止仇家约战仗着痛阈不屏蔽肆意虐杀，用户可以自主勾选极端行为保护。喻溯黎因为内部约战没记得选，被姬於殷卡着脖子掐死强制断线，也不知说自作自受好些，还是姬於殷过于凶残。

　　那个罪魁祸首将银白团子从模拟舱挖出，随意丢在沙发一旁，被使劲拍手也没能拍开。喻溯黎克制住冲动，差点凝出蓝星源匕首，将alpha的手掌捅个对穿。

　　跌跌撞撞地被从头到脚埋进沙发，omega调整好坐姿，理了理炸起的头发，让自己显得不太狼狈。他抬起头，刚好撞见姬於殷金瞳竖成一线，盯住自己的眼神仿佛猎食者瞧见了猎物。

　　强烈的视线使人汗毛倒竖，几乎不寒而栗。少年嘴唇颤了颤，一时失语，“你……咳……”

　　大型猫科动物歪了歪脑袋，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坦坦荡荡地问，“缓好了？今天机甲还有一场，还打么？”

　　“咳、咳咳……”喻溯黎不太适应刚从窒息中缓过来的憋闷，忍不住又咳了一阵儿，拳头攥紧，哑着嗓子说，“……打。”

　　他从零食箱翻出一瓶葡萄味汽水，仰头饮尽，又啃了小半包饼干，补充好体力后我行我素地回到模拟舱，连眼神都不肯施舍姬於殷半分。

　　进入场地，调试机甲参数，动作标准得仿佛不带感情的机器，表面看来丝毫没有受到情绪影响。唯有他自己能看见，监测驾驶员身体数据的情绪指标，指针始终维持在红线和橙线交界。

　　演练采用的是相同型号的制式机甲，喻溯黎在军校时常用。姬於殷有属于自己的定制机甲，已经许多年没摸过这种古老型号了。

　　机甲比分4：4：1，对决开始，银蓝流线型机甲加速滑出。

　　也许是愤怒这等极端情绪能够促进肾上腺素分泌，激发人类潜能，这场对决好似喻溯黎单方面泄愤。

　　银发少年眉眼冷淡，下手比前面几场狠厉很多。

　　他计算好能源储备，瞅准机会用了十分钟卸除姬於殷的动力和武器系统，让它变得任人宰割。随后卡着敌方机甲损坏度和己方能耗的临界值狂轰滥炸，将对方机甲各部分零件凌迟卸除，炸得渣都不剩。

　　能源储备按照计算进入警示红线，最后一击主炮瞄准驾驶舱，充能，操作界面弹出过热预警。

　　主炮发射，能源从4%降至0%，武器系统过热强制锁死，敌方驾驶舱被炸成一团烟花。

　　对决结束，喻溯黎蜷了蜷手指，面无表情地按登出键退出战斗。

　　即便最后一场找回场子，小少年也并不开心。

　　训练场致命伤免痛，姬於殷只受了减震系统故障后的皮肉伤，远远不如他刚才被掐死那么痛苦。

　　何况这位大黑猫自知惹到了银渐层，悄悄对喻溯黎放水，被少年一眼看了出来。

　　从模拟舱爬出来的喻溯黎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捣弄吃的，眼风冷冷扫在姬於殷身上，又默然移开，唯有凛冽的寒风吹得人心底发冷。

　　姬於殷困惑地想：怎么感觉放水让人出气，他的食物心情反而更糟糕了？

　　一个月前默认的和平协议很快以一场冷战结束。喻溯黎接下来三天对他爱答不理，让总是习惯在少年面前制造甜蜜陷阱，逗弄、试探猎物反应的姬於殷难能感到棘手。

　　小型私人星舰去除动力和武器系统，可行动空间本就不大。休息舱百来平米，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近距离接触不可避免。

　　喻溯黎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吃东西，旁边坐垫突然凹陷下去，一股咖啡味扑鼻而来。姬於殷用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咖啡豆给自己磨了杯咖啡，坐到喻溯黎身边，翘起腿，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陶瓷杯柄，试图制造响声引起注意。

　　“叮、叮。”

　　刻意的手指敲击声在沉默中诡谲又刺耳。银发少年蹙眉动了动眼珠，乖顺披散的长发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冒冷气。

　　“喻喻，你不理我。”黑猫委屈地控诉道。

　　喻溯黎：“……”

　　驱逐厌烦之人最好办法就是不做理会，外加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削弱对方试图引发回应的积极性，这是军校时期试图减少追求的伪beta总结出的拒绝经验。

　　他垂眸咬碎薯片，咔嚓咔嚓，好像真的把大黑猫当做了空气。

　　姬於殷自知软手段未能起效，一直藏起的獠牙终于显露。

　　猩红舌尖舔舐尖牙，姬於殷放下咖啡杯，抬手握住喻溯黎手腕。那一截细瘦的腕骨楞廓突出，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好像只需要轻轻一捏，就可以将人类的骨头捏碎。

　　omega微微抬眼，面容精致又冷淡。幽紫色瞳孔与暗金相对，仿佛两只猫扬起尾巴彼此对峙，谁也不肯让出地盘。

　　姬於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温和地开口道，“总戴美瞳对眼睛不好。”

　　他更喜欢少年幽紫瞳孔底下，晴空与湖水般的湛蓝。

　　喻溯黎一只手腕被对方捉住，另一只手攥着薯片包装袋，在姬於殷探身过来试图把他压制在身下之际一松手，让那包薯片滑落在沙发上，顺势摸到腰间配枪。

　　少年仰头说，“要你管，放开我。”

　　“喻喻，我们相处了一个月，你居然这样防备我，我好伤心。”

　　低缓的嗓音犹若海妖蛊惑人心，似请求也似命令，让迷途之人放松警惕，一步一步向前，直到最终溺死在海水中。

　　姬於殷俊美面容下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连装都不屑于再装。瞳孔在舱室天花板边沿条形灯的映射下忽明忽暗，好似寂静林中的一缕鬼火，又仿佛被猎物激怒的野兽。

　　少年手指搭在开了保险的量子枪扳机上动了动，却没有叩下，冷淡的表情似乎终于撕开一丝裂缝，内里藏有淡淡的迷惑。姬於殷趁此机会，按住了少年握枪的手。

　　这个姿势暧昧得宛如拥抱，喻溯黎恍了恍神，想要挣开，被alpha轻而易举地将胳膊背到身后，单手扣住了两只手腕。

　　量子枪随之丢在沙发上。姬於殷喟叹道：“不要对我心软啊，我的食物。”

　　和在星网plus训练场的姿势有些相似，omega向后抵住靠背，连站都站不起来，被压制在沙发和姬於殷怀抱之间的一隅。

　　那只手温柔又凌冽地抓向脖子，无处可逃的猎物下意识闭眼，却未等到预想中的摧残。姬於殷抬手轻轻抚上脸颊，刮掉了少年嘴角边一小点薯片碎屑。

　　喻溯黎愠怒地反问：“……捉弄我很好玩是吗？”

　　姬於殷笑了一声。拇指剐蹭着少年脆弱又精致的喉结，观察着他的眼睫如同蝶翼翻飞般震颤。

　　感官完美连接的全息星网会对现实精神造成冲击，尤其是在超忆的小实验体面前场景复现。过于相似的情境下，喻溯黎嘴唇颤抖，呼吸都开始不太匀称。

　　——在那片纯粹的银灰色空间，眼前这个恶魔就是以和现在同样的姿势掐死自己的。

　　“啊……你不会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吧？”罪魁祸首饶有兴致地问，“那要不再来几次？我帮喻喻脱敏。”

　　喻溯黎冷冷回应：“滚。”

　　现实中再来几次？那他还有命活吗？

　　他刚才就不该心软放过这个神经病，应当任由肌肉记忆扣下扳机，直接穿透姬於殷胸口才好。

　　可恶，究竟是什么让他犹豫？是姬於殷S级的、未知的精神攻击？还是他军校六年变得懦弱，不再那么杀伐果断？

　　——真是失了智一样。

　　“很精神，那就不是了。”观察猎物反应的alpha如是判断说。

　　“你闲得……唔。”为防止从那瓣淡朱色的唇中吐出更尖锐的话语，姬於殷趁他张口，捏住一块不明方状物送进少年嘴里。

　　只要对手不能开口，这场吵架就是他的胜利。姬家主幼稚地想道。

　　alpha用粘上自身气息的手缓缓在omega脸上抚过，摸出少年面具底下更为精致的样貌，随后来到眼部，用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睫。

　　一片纯净的黑暗中，蝴蝶扑闪扑闪地挠着掌心，似乎感觉疲累，放下翅膀不再挣扎。

　　它溺死在自己带来的飓风里了。

　　浓郁的巧克力味包裹着他，从里到外。口中、鼻腔，身体相触的怀抱，姬於殷身上若隐若现的、钩子般吸引着他的信息素。厚重的苦带有一丝微不足道的甜，仿佛洪水摧毁堤坝，理智顷刻间溃不成军。

　　姬於殷在omega即将诱发发情期前及时收回了信息素，低头俯身如同恶魔轻语：

　　“下次再敢不理我，我不介意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的存在。”

　　“巧克力味，我的喻喻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