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猫猫打架 ...
-
舷窗外绚烂的蓝紫色和青灰色极光交织错落，给人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诡魅错觉。
喻溯黎坐在驾驶座上，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各项数据。舰体小心翼翼地穿过极光的重重包围，一甩尾，扎进前方幽深的黑暗里。
旁边副控台的椅子被姬於殷占领，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严格说应该第一次驾驶实物星舰进行跃迁，却不幸遇到极端宇宙环境的未成年。
冷静、从容，就好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很多次。
“看来不需要我帮忙。技术很娴熟，不像第一次开星舰。”
喻溯黎视线没离开屏幕，听到这话不置可否，“我都说了我能解决。”
舰体各项数据逐渐稳定，星舰平稳度过极光带，危险解除。喻溯黎切回自动驾驶，扒开柠檬味能量棒外包装，含在嘴里小口小口地咬着吃。
他有时候肚子不是很饿，就是喜欢找点东西磨牙。可能是幼崽时期在实验环境下长大缺乏安全感；也可能是要思考的事情太多缓解一下焦虑；又或者是分散一部分注意力方便他摆脱超忆的影响……
不过那也许都不重要。
柠檬味很酸也很甜，还有点微涩的苦，在众多压缩营养剂口味中不算好吃。喻溯黎开始几天零食不小心吃多了，往后就都得吃营养膏维持生活。一天好吃一天难吃，穿插着安排，给生活留点追求。今天刚好轮到难吃的一天。
喻溯黎咬着能量棒，想起一件军校时的小事。
有时候他觉得白筠跟自己同寝那么久还不胖成球挺有意志力。
喻溯黎基本得空就在吃东西，白筠克制不住食欲，向他的好室友讨要，喻溯黎也会给。
星际时代普通人家以营养剂为主食——方便、顶饿、便宜、营养全面，就是味道不怎么样，只有贵族才顿顿吃得起肉和蔬菜这种天然食物。
零食介于加工和半加工之间，价格起码比同营养价值的营养剂贵十倍，却还远远不如天然食物。
本来如果只吃营养剂，喻溯黎还不会为他的零食钱困扰。这位叛逆的银发小孩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挑食。
实验基地哪哪不好，只有一点不差，就是他们食堂每顿饭都是天然食物。路斯特为此支付了这帮小实验体巨额餐费。
军校一年级时流行订餐，按照体检数据生成专属营养剂，非自愿试验期大约一个月，期满过后想续订可以接着续订，不想续订就自动暂停。
这也是一次体质摸底。毕竟统计订餐数据需要先体检。在实验基地留下大量数据的喻溯黎本能地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体质，再被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当做小白鼠，就让白筠黑进体检系统，把他的数据改得和白筠差不多。
反正喻溯黎在军校留档的性别也是beta。
宿舍里，喻溯黎坐在床上晃悠着腿，嘴里含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
他乖巧地眨眨眼睛，深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讨好，“拜托拜托，帮忙改下数据。”
白筠迷茫：“为什么？订餐又不重要，发下来可以不吃嘛。”
“那不是浪费了，你也知道我吃的多——就是耗能比较大，真要按照体检数据定制营养剂，怕是要顿顿喝高浓度糖水，说不定为图省事，学校直接给我发一盒方糖。”
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喻溯黎露出甜倒牙的表情，“还不如直接改成你能吃的，全都给你，还省得浪费。”
白筠挠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虽然他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太对劲。“那行吧，我帮你解决。其实常规的营养膏也没那么难吃，我小时候还把它当做零食来着。”
白家小少爷当然不必考虑食物的价钱，他的食谱上全是天然食物，甚至是顶级的天然食物，营养膏和加工食品对他来讲都是零食。
喻溯黎翻着辅导员发的味道清单，“你想吃什么口味，能选三种，加一起一共六种。”
“嗯…橘子汽水，抹茶巧克力，草莓圣代冰激凌，椰蓉，泡芙，红丝绒蛋糕，啊，黑森林也不错，算了还是红丝绒，我写前三个你写后三个？”
喻溯黎点击提交，将嘴里薄薄一层硬糖咬碎，“报上去了。”
“动作真快。”白筠叼着牙签含含糊糊地说，“谢了喻神，哪天请你喝咖啡。”
“不用，本来就是我麻烦你。”
喻溯黎对食物的态度一方面把它们当崽子护，一方面又相当大度，尤其在白筠面前，而显然现在的姬於殷远远比不上白小少爷在他心中的地位。
关于零食储备的交心交底让护食的小猫崽对不跟他抢食的姬於殷的态度稍微柔和一点，相安无事和平相处一个多月。
——也不是完全平和。
喻溯黎一边默许他搭班，一边把他当做空气无视。存在感强烈的姬於殷分明没做什么，只安安静静地瞧着，就让喻溯黎浑身不自在。
这股子不自在特别体现在喻溯黎垂头吃东西的时候，一道目光含着黏腻的温柔和冰冷的兴趣，刷子般的扫在银发美人的脖颈上。
很熟悉的，看食物一般的眼神。
喻溯黎眉毛蹙起，给姬於殷丢了包薯片。
“嗯？给我？”alpha低哑的嗓音在身边响起，轻柔中含着一点惊讶。
喻溯黎抿了下唇，“不是饿了？”
明明会饿，还说食物储备不用考虑他，口是心非的家伙。
“有点。”姬於殷笑了一声，“不过人类的食物对我没什么作用，你真不用考虑我。”
“你不就是人类吗？”还特别强调“人类食物”，仿佛某种奇怪的癖好。
S级异能者多多少少都有怪癖，比如姬於殷的怪癖就是把暗星源石当做饭吃。
喻溯黎在见到现场版“姬於殷啃暗星源石就像在啃果冻”之前，从来不信这种高污染的东西居然能吃。
姬於殷半开玩笑地说，“也许不是呢？”
喻溯黎没把这句疯言疯语当回事，藏着被观察的恼怒不耐，凶巴巴地说，“赶紧吃，别看我，不然眼睛别想要了。”
“好，不看你。”姬於殷纵容道，“吃完一会还模拟战吗？喻喻最近加训很刻苦，连食量都增加了。”
喻溯黎脖子一疼，下意识地咳嗽两声，把不适感强行压下去，“打吧，反正没什么事情做。”
星旅上打发时间的办法除了发呆、吃东西、睡觉，就只剩下打游戏。
不同于白筠平常爱玩的RTS（即时战略）和RPG（角色扮演），喻溯黎用星舰内网的IP登录星网plus，花费星币租了训练场，邀请姬於殷进行机甲与格斗的模拟对战。
星网plus是基于星网衍生的VR（虚拟现实）技术，在精神力被广泛开发应用后得以流行，准入门槛是E级。
它主要依赖精神力而非体能，军校时期的精神力和异能评测数据可供直接上传导入。没有基因病困扰，喻溯黎的身体素质要比现实强很多。
最近的一次较量，不被基因病拖后腿的情况下，喻溯黎VS姬於殷，格斗比分1：2：7，机甲比分5：4：1。
猫猫对自己的战斗成绩十分苦恼：机甲占优，可惜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机甲，这次行动也没足够的任务点租一架。格斗劣势，现实中也相形见绌，被这位比他大十岁的大黑猫压制得惨不忍睹。
不…不止姬於殷，他刚在路斯特那儿吃了暗亏，不管因为信息素还是异能还是近战，输了就是输了——即便输给大将军衔、四十年军龄的老油条并不丢人。
偏科的学神觉得自己被卷到了，赶路期间也没闲着，在星网plus上加训了一个多月。
脖子被残害那件事发生在上次。
星网plus训练场。为避免感知错乱，AI构建空间没有采用全白这类的单色，而赋予用户自主调节颜色的功能。喻溯黎随机选了一墙充满金属科技质感的银和灰。
这种颜色对于浅色系的喻溯黎来说略占优势，犹如在森林里穿迷彩服，给自己镀上一层保护色，即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什么用。
格斗比分1：2：6，场次9/10。
银白精灵灵活地在场地穿梭，伸缩绳将他挂在墙壁上，小腿触墙借力，整个人像炮弹一般发射出膛。
匕首在空中划过危险的弧线，化作银光向姬於殷要害袭去。
那双金眸倒映着银光，姬於殷仿佛潜伏的凶兽，身体前倾，在恰当的时机抬手摸向喻溯黎手腕。
此时调转方向已来不及，少年身体在空中弯成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刀刃提前下挥，要把前来阻拦的那只手砍掉。
姬於殷侧身变招，让匕首挥了个空，动作如行云流水，抬腿踢向少年小腹。
这种反应也在少年的计算之内，喻溯黎趁机后翻，抬手用前臂格挡，轻巧挂在姬於殷身上，并衔接一个肘击。
胳膊肘结实轰在alpha肌肉上，姬於殷硬吃一记，轻轻闷哼一声，喻溯黎细胳膊细腿也没讨到好，手筋被震得一麻。
明明被攻击到的是对方，喻溯黎却吃了个小亏。贸然追击并不安全，他略过用匕首再补一刀的想法，借力踩上姬於殷肩膀，伸缩绳用力一拉，一击即退，向后逃离。
“不要太依赖工具。”姬於殷说。
喻溯黎不理。他转变策略，完全避开正面角力，与姬於殷周旋起来。
平分秋色拉锯的唯一代价就是体能，之前平局和战败的理由70%都是体力不支。
喻溯黎深知不能再僵持下去。
身为alpha的姬於殷不怕跟他消耗，攻击和防御都做得滴水不漏，很难让人抓到破绽。
被星网检测成omega的喻溯黎，体力却被限制在了omega的范围。即便不计算基因病，身体状态比现实中轻松，也很难在正面近战中打过alpha。
好气哦，气得猫猫想挠人。
率先抓住破绽的是姬於殷。他用假动作诱使喻溯黎还原在黑市的姿势。场景复现使记忆产生了一瞬间的纷乱。喻溯黎握刀的手上挑，想改变习惯刺向姬於殷眼睛，不慎动作一慢，被alpha紧紧抓住手腕。
另一只手在察觉不妙时挥拳，击中了姬於殷下颌，见他不松手，又多补两拳，被alpha哼笑着钳制住了。
姬於殷将他按进怀里，手臂反剪背到身后，单手攥紧两只细瘦的手腕。空余出的那只手按住omega后颈，迫使他抬起下巴与alpha对视，仿佛提溜着一只打架没打过、把不甘心写在脸上的小猫。
“认输吗？”姬於殷金瞳微眯，凝视着他的猎物，问道。
喻溯黎咬牙：“不。”
理智上讲喻溯黎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选择认输重开一局才比较划算。训练场按分钟计费，拖延时间损失的都是他自己的星币。
然而不知道多少次打不过的挫败，混合着对姬於殷“漫不经心的戏弄和无法阻止的觊觎”的愤怒在心底炸裂。
一股委屈涌上眼睛，由于泪腺过于发达，眼前甚至出现了迷迷蒙蒙的水雾。
他一气自己过于软弱居然想哭，二气姬於殷故意给他制造超忆的破绽，这让他感到冒犯——也不知是谁先胜之不武。
没有致命伤和未失去意识的前提下，喻溯黎若不认输，系统也不会判定他战败，是可以拖延时间强制拖平的。
姬於殷没带武器，要取得胜利从训练场房间出去，只能等待对决时间结束，或用手亲自拧断喻溯黎的颈骨。
“你确定不认输吗？”
alpha眸色沉沉，那张常年噙着笑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一丝笑弧，显然是被喻溯黎为了区区一场战绩不顾性命的打算弄生气了。
即便在星网plus中死亡，现实中也不会真正死去，只是精神力受到一些冲击罢了。
喻溯黎冷眼看向他。
仿佛一直以来的忍耐、厌恶和不知所以的奇怪情绪都在一场沉默中爆发，喻溯黎也想看看，在这对立的、分毫不肯退让的局面，姬於殷会不会亲手杀了他。
路斯特的话突兀地在耳边响起：“落入姬家主手中难道是什么好事吗？041，我起码不会杀你，姬於殷可就不一定了。”
喻溯黎从来不知道姬於殷对他索求为何，这种索求所带来的利益，与他自身性命相比又孰轻孰重。
少年眼神冷冷的，将自己的生路切断。
“不。”他说。
哪怕是死亡，也不能让他认输。
姬於殷颔首，将视线下移至他的脖颈，轻声道，“那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低头轻轻在喻溯黎的喉结上落下一个安抚性的吻，随后将落在后颈的那只手移开，紧紧攥住了少年的脖颈。
少年手上的那把匕首被截获，姬於殷却没用将利刃刺入主人心脏的方式结束对决，将它打落在地上踢开了。
他正采用一种缓慢的、每分每秒都能被清晰感知“自己正在死去”的方式，赋予怀中的少年一场死亡。
像惩罚，也像某种诡异的奖赏。
为了对决的真实性，星网只开了致命伤免痛，没开痛阈削减。因此被攥住脖颈、卡住呼吸的死亡进程，无异于一场窒息的酷刑。
怀中少年本能地开始挣扎，脑中却慢慢因为缺氧而神志不清。指甲一道一道，在背后抓破了自己的手腕，和姬於殷的手指。
他想用这样的死亡，告诉喻溯黎什么？
也许是与他作对的代价；也许是对他而言自己的性命并非不可舍弃；也许是单纯对自己的叛逆不快，所以略施一点无关痛痒的惩罚。
喻溯黎本也知道，所谓“小情人”，从政客嘴里吐出来的甜言蜜语，从来不会走心。
少年的挣扎逐渐微弱下来，阖着眼睛眼睫低垂，脖颈处掐痕青紫交加，四肢脱力轻轻垂下。
纷乱的思绪最后化作一片纯白。他在颈骨的哀鸣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猫猫打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