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致悼陨落的苍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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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年前，RT668星系，小行星带，诺维尔星。
这颗星球此时还不叫诺维尔，它只是小行星带众多星球中亳不起眼的一颗。而当它终于得名时，诺维尔星已经从地核炸得四分五裂了。
将埋伏地点选在这里是诺维尔深思熟虑的结果。
军神在前线跟暗星生物打了十年仗，研究院就在后方跟着研究了十年。尤其是暗星指挥的精神降维控制，同时操作多数目标必须保持在范围内，而这次战役敌方指挥最佳的落脚点正是这颗尚还无名的小行星。
诺维尔没有带很多人，但以他自己做饵，不怕对方不上钩。
研究表明高等暗星生物具有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尤其在精神力开发技术尚不成熟的星历3127年，暗星宇宙高等级的精神力者比蓝星宇宙人类要多得多。
既然双方智商都没问题，暗星指挥自然也会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明知可能是陷阱，诱饵足够香甜，不咬钩都对不起诺维尔特意准备的大礼。
诺维尔根据最近几次敌方军事部署的习惯，判断出他这次可能会钓上来一个级别颇高的暗星指挥，但他到底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那位仅存在于理论中的暗神。
而这位暗神，他恰巧认识。
朝露军正在小行星带与暗星生物交火。军名起的文艺，实际上全军已经跟着诺维尔在界门前线征战十年，制式机甲匹配的量子武器不知斩了多少暗星生物。
诺维尔驾驶机甲长离静静等着，手环帮他调好适合人类的负压、含氧和体感温度。恒星风暴很凶，长离已帮忙自动过滤恒星辐射，却还是让诺维尔白化的体质有点不耐受。
但他已经克服这些阻碍长达十年。驾驶舱常备基因药剂，治疗舱不起效，每次出现不适只能根据长离智脑AI的判断采用原始的注射剂型。
“检测到前方502.6米出现目标，能量评级超S。”长离竟有些人性化的迟疑，诺维尔听到目标出现，果断一手控制操作台，一手拉起操纵杆微调，精神连接长离进行攻击。
只看到在恒星风暴的极光中，长离凤羽微张，身上的金属翅翼化作收割性命的死神的镰刀，穿透空间凌空斩下，再重组成炮口带起一阵火焰长龙。
500米的距离一晃而过，根本来不及等烟尘散去，诺维尔根据长离的能量检测锁定位置，预判他可能出现的行动轨迹，量子光束不要钱似的往目标身上扫射。
“长离，开启反制场。”
无形力场以银凤为核心扩散，刚好捕捉到目标，强制令其减速。等到终于看清目标的样子，诺维尔唇角一抿，直接按动代表final attack（FA）的红键。
那人黑色短发，得体的军装因为方才的攻击沾着灰尘。在事先清场的情况下，这时候来到小行星带的目的绝不单纯，更罔论能徒手接机甲攻击。
来自FA的量子切割终于令他受了伤，洞穿的血洞黑雾飘散，伤口很快愈合，除了衣服上沾着金色血液的破损布料再也看不出什么。
那人听到诺维尔喃喃地说：“是你。”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你是暗星指挥官。”诺维尔的声音听着像是要把人咬碎，整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含着血气。
——是潜藏在人类社会的卧底，早在20多年前便与他相识，却在今天互相算计的陷阱里，狠心告诉他，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人类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怜得令人心碎，暗神那颗不存在的良心微微的痛了。
“是我，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暗神。”
暗神眉眼温和，语气却冰冷如同神明高高在上的施舍。他叹息说:“诺维尔，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能放你离开了。”
“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正合我意。”诺维尔咬着牙回应道。
他一边冷漠地输入MWI指令，通知朝露军撤退，一边精神力催动FA继续充能，机甲银翼搭载的能源核心很快过热，在放出全力一击后，诺维尔迅速从长离驾驶舱脱出。
MWI，maximum withdrawal instruction，最高撤退指令。
看到指令后不用管指挥官，直接原地解散跑得越远越好——是诺维尔治下入队第一天就刻进士兵DNA的命令。
暗神亲至，只有诺维尔能将他拖在这里，其他无效牺牲通通都是浪费。
【朝露军。军权移交：宿怀犰。定时4h59min54s。】
临脱出前，一行字在长离智脑面板闪过，随即闪过的还有另外几行命令。
【自毁攻击倒计时0h0min16s。】
【最终临界攻击已准备就绪。】
【主人再见qwq，长离会想您的！】
银羽浸在高温里被染上白炽色，在恒星辐射的风暴下如同浴火的凤凰，那一截一截尾翼撕裂空间，带着难以想象的高温，向着暗神切割而去。
与此同时，诺维尔掰开从长离顺出来的针剂，咬牙扎入侧颈，一口气将药液全推了进去。
接下来将是一场硬战，这么多年下来，诺维尔最不擅长的就是近身搏击。
暗神看似受伤不轻，很多切割伤没来得及愈合，金色的血星星点点地滴落在地上，洇出的血将军装紧紧粘在身上，上身破损，露出紧实的充满人类美感的匀称肌肉。
两人距离不足50米，诺维尔毫不犹豫，迎着长离爆炸的残骸迅速接近，抬起枪口就是一记灌注精神力的扫射。
黑雾涌动，将特质蓝星源子弹叮叮咣咣地阻拦下来。子弹过于密集地将黑雾灼烧，又很快被暗神补充完整。
FA的内核也是蓝星源，这验证了研究院的结论——蓝星源对暗神依旧有效。
寻常能灭掉大范围高等暗星生物的FA，换到暗神身上只是掉了一层血皮，而他现在已经没有长离帮他了。第一次遭遇暗神，诺维尔有些捉襟见肘。
“一直都是我在挨打，是不是该角色对换了，嗯？”
暗神还有闲心理了理衣服，他含笑地看过来，身形瞬间从眼前消失。
诺维尔捕捉到暗神的动作轨迹，用精神力晶化的匕首格挡，使用四两拨千斤的战斗技巧，却在绝对的力量下如同螳臂挡车，险些手一麻将武器脱手撞飞。
“长离！反制场增强。”
“主人，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长离的声音从手环飘出，却十分听话地加强力场，方便诺维尔捕捉暗神的行动。
它的主脑芯片诺维尔始终带在身上，并没有在机甲自毁下消失。手环是人类星际时代踏足恶劣战场的维生装置，起到过滤毒物，调节氧气、温度、负压，传递声音等作用。长离常年住在手环里，能帮过度脆皮的诺维尔进行更为精细化的调节。
诺维尔露在作战服外的素白肌肤已经在恒星辐射的照射下蒙上一层灼伤的粉红，是十分诱人的水蜜桃的颜色。反制场的无差别影响让他气血翻涌，这回可没有机甲帮他阻隔。
暗神毫不怜香惜玉，凭着对他战斗习惯的了解，抓住破绽将他困在了地上。诺维尔意识到不妙，不顾反噬给暗神来一招精神攻击。
反噬而来的头疼让诺维尔闷哼一声，手上依然很稳地握住武器。与此同时，匕首刺穿衣服，力气却不足以刺破暗神铁铸似的筋骨。
暗神动作也是一顿，抬手按住诺维尔拿着匕首的手腕，反手裹着暗星源刺入人类腹部，随后“咔、嚓”两声，手腕脱臼，诺维尔另一只手抬枪将枪口抵住暗神左胸扣下扳机。
剧痛下浑身冷汗的诺维尔反应不过慢了一瞬，就被胸口洞穿的暗神抓住那只握抢的手腕“咔嚓”折断。量子枪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精神力晶化的匕首也随之消散。
他被暗神困在身下，脸色苍白地抿着唇忍痛，两只手腕弯折的弧度极不正常，腹部的血很快在地面汇聚成一摊小小的血泊。诺维尔想用肘和膝盖继续攻击，被暗神轻易洞悉了意图，将肩窝连接的骨头也拽脱臼，胳膊就彻底动不了了。
暗神一手捞起诺维尔的膝窝将他抱起来，一手环过腰背捏住他戴着手环的手腕，修长指节在手环上细细摩挲。
藏在手环里的长离很是生气，如果它还是那台机甲，说不定现在已经扑上去咬他了。
失去行动能力的诺维尔被迫窝在暗神怀里发呆，神色除了疼痛和隐忍外倒没有输的懊恼。暗神左胸滴落的金色的血沾在诺维尔身上，有几滴甚至融进了腹部的血口里。
近距离接触暗星污染源让他有点难受，头痛、头晕、恶心的后遗症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显，之前被药剂强行压下的透支感也一并涌现。不过他很有战俘的自觉，没有要求更舒适的环境。
多带块糖好了。
诺维尔安静地想着。
他也不是矫情，只是想死前吃点甜的。零食都在长离身上被炸没了。
失血过多，他有点低血糖。
诺维尔就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缓了一会，勉强恢复一点力气开口，“我还以为，咳、咳咳，你会直接杀了我。”
暗神将人类纤细脆弱能够看清青色血管的手腕揉得发红，很温和地缓声道：“我并不着急，还可以再陪你一会。你也许可以给自己选个死法，或者我帮你把手环拿下来。”
“窒息……会很难看。”诺维尔喃喃道，“我对现在的局面多少有点心理预期，其实，不用劳烦。咳咳咳。”
人类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如释重负的无邪笑容，状似天真地问他的对手：“你觉得，以人类之躯可以比肩神明吗？”
“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我还是想说，不能。”
诺维尔没有对暗神的回答抱有期待，而只继续说：“长离既然能伤你，就说明暗神也不是无解。你的弱点，是这副躯壳，我们认识20多年，你并没有违背人类的生长周期。”
暗神蓦然笑着抱紧了怀中的人类，笑得连胸腔都在震颤。左胸的血洞结了金色的血痂。他像是毒蛇圈起他的猎物，随时都可能将他拆吃入腹。
“我的弱点是你，诺维尔。帝国知道你其实不是beta吗？你只是个普通人类，没有第二性别分化，因为辐射伴有基因病，体质连omega都不如，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再有十年时间，你在研究院的帮助下，也许能给我造成不小的阻碍，可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他笑着含住人类的耳垂。“果然，我的预感没有错。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想吃了你。”
“弱点…是…咳咳…蓝星源…我的。”诺维尔很费力地喘了两口气，“现在…也不迟…长离！”
暗神猛然捏紧手环。
地龙翻身，小行星地面随即剧烈晃动，裂开一道一道直通地核的狰狞长痕，与此伴有的是地核难以想象的恐怖高温。诺维尔身边闪烁着天蓝色的光蝴蝶，在精神火焰的灼烧下全部灰飞烟灭。高热和精神反噬让诺维尔分不清哪个更难受，有那么几秒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意识。
“空间已锁定，跃迁封锁中。”
长离的声音听着难过极了，但一条一条指令已经不需要命令，就像预设好的，长离可以自主完成，甚至包括燃烧主人的精神体，调动蓝星源。
“这里是蓝星宇宙…不是暗星。你控制不了…地核，我、咳…我可以。”诺维尔艰难地说，“这是备案…我本就打算…咳咳，如果我死了，长离帮我引爆这颗小行星。”
所以谁来踏进陷阱诺维尔都不曾畏惧，就算是暗神，他也有把握毁掉他的降维。
“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在无数爆炸的火光里，诺维尔笑容有点苦涩，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躺在暗神怀里眼神迷离，“22年…我们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从竹马…到政敌…再到死敌的？”
暗神想关掉手环中长离控制的程序，却知道自毁早已启动，无法终止；想用精神力入侵地核，迫使小行星停下这种由内而外的崩溃，却被诺维尔连接的蓝星源灼伤；想撕裂空间，带着这个不让他省心的人类先离开这里，却被降维的极限牢牢限制在封锁场中。他折腾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诺维尔这个陷阱做的确实很完美，空间封锁场的血本甚至能抵上他大半家底。
结局已定，暗神也不着急了，他还有闲心思索，陪诺维尔聊天。
“只是立场不同，你们人类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你的追求和我的追求并不相通。”
他轻轻吻上人类苍白冰冷的唇，那双淡漠的金色眸子似乎晕开了一抹温情。
暗神轻轻叹息说：“你这样，也不过再阻我几十年。”
“30年…人类…总有办法…我觉得…你的追求…并不会…让你快乐…”
手环崩出裂痕，诺维尔呼吸困难，负压让他耳鸣，声音也一并听不见了。
暗神温柔地抚上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初见时的咖啡豆，恍惚觉得也许诺维尔说的是对的。
在最后爆炸的哀鸣里，诺维尔的思维飞出了这片天。
他想，如果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那他会成为那颗照亮人类前路的苍星吗？
长离在悲伤中陷入长眠，它也许会随着爆炸将芯片融进高温，也许会失去主人陪伴，孤独地再也不会醒来。
苍星殒落，天地同悲。
5小时后，朝露军军权自动移交给新任指挥官宿怀犰。而他的灵魂，也将飞往故土，他亲爱的蓝星。
星历3127年，星系RT668小行星带上某颗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小行星正式更名为诺维尔星。
帝国失去了他们的军神，而暗星也失去了他们的神明。两败俱伤下，暗星的进攻就此遏止，万千帝国子民为其致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致悼陨落的苍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