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挚友》写西风

2、02

　　“老丈，劳烦！一坛青酿。”他笑眯眯的对着柜台后面“吧嗒吧嗒”抽着自己卷的烟草的老头说道。
　　那老头觑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背着手走向了后厨。

　　……那面容，竟隐隐与真田左兵卫的脸重合了起来。

　　07

　　…………

　　“别灌我啦！年轻人。”老头放下酒碗，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股精光。
　　“你想从我这样将行木就的老橘子皮这里得到些什么？”他紧紧盯着千手柱间问道。

　　千手柱间咽下口中酸涩的酒液，憨厚咧嘴一笑，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那外面被悬赏着的队长，他家里支持过上一任大名的改革。”

　　“只要用心打听打听，这谁都能知道。”老头不置可否，撇嘴道。

　　“他是个好人。”千手柱间叹息道。

　　“你在颠倒什么黑白？”老头向店外的一波波走过的搜查队努努嘴，威胁道，“老朽可是个本分人，听不得这些。”

　　“他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武士。”千手柱间毫不畏惧。

　　“……”

　　“他继承了自己死去的父亲的遗志，并一直为此奋斗。”

　　“……”

　　“小子，你最好闭…”

　　“他本来可以当着小队长，哪怕没有饷银，也可以靠家里的宅子和佃户的供给娶一个妻子，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就是那个卷走了饷银的人！”

　　千手柱间不理会那老头低哑的嘶吼，他双手撑在桌上，重心挪向对方，继续道：“但是他没有。”

　　“家里因为明纪大名的死亡而迅速衰败，父亲是‘自尽’还是‘意外身亡’？总之一阵子后只剩下了他一个。”

　　“随后本来蒸蒸日上的兵营的饷银被逐渐克扣…他自己还好，别的贫穷些的兵卒大概开始捉襟见肘了吧？治安也开始重新混乱起来……为此他东奔西走一段时间，礼金花费了不少，饷银减少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慢下来。”

　　“终于醒悟的他试图从兵卒本身着手，卖掉了田产和宅子将饷银补齐。”

　　“——但这不过是精卫填海，饮鸩止渴罢了。”

　　“再加上他并没有什么取财之道，家里最后的一点薄产最终被迅速花光。”

　　煤油灯的微弱光辉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跃动，千手柱间的表情晦暗不明：“最后事情变成了这样。一个真正想要做事的人被恶人与愚人一起逼上了绝路，背负着子虚乌有的骂名离开。”

　　“……这只是你的妄想而已。”老头平静了下来，像一锅烧开了的热水离开了薪柴而终于停止了翻腾。
　　然而却酝酿着可怖的热度。

　　“如果喝完了就请回吧。这几日因为左兵…因为那小队长，城里设了宵禁。老朽这里不提供住宿。”他含糊道。

　　千手柱间定定的看着他。

　　煤油灯灯芯托举的那一团火光触到了燃料，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光黯淡了下来。

　　【我要离开村子，去寻找另外的路。】

　　“好。”他说。

　　【我终于在这地方碰见一丝曙光！】

　　“过几天我还会来找你的。”千手柱间将放在一边的斗笠拿起，“打扰了。”

　　老头不发一言。

　　千手柱间一掀起酒家门口的帘子时，就看到宇智波斑正抱着手臂站在街的对面等着他。

　　“别笑我啦，斑。”他蠕动着嘴唇，悄声说道。

　　他把斗笠戴到头上，向宇智波斑走过去。

　　“哦哦哦——！”一阵喧哗由远及近的迅速掠过他。人群被传染似的躁动起来。

　　“…当诛…！”
　　“…本应如此……”
　　他们在窃窃私语。

　　“司寇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有人赞叹道。

　　“发生什么了？”他扯住那人。

　　“那队长！”那人得意道，“黑田右卫兵…啊不对，真田右卫兵！总之就是他！”

　　“……——死啦！”他拍手笑道。

　　酒家的门帘被从里“嚯”的掀开。

　　08

　　“…请节哀。”千手柱间又回到了那破落酒家的油乎乎脏兮兮的桌子上。

　　老头低垂着脑袋，猛吸着烟。

　　煤油灯静静地烧着，灯芯越发的短小，光也越发的晦暗。

　　“……你说他怎么那么笨。”良久，他开口。

　　“真是个败家子。”他也没有要千手柱间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明纪大名暴毙了，他爸惹了祸给吓死了——哈，‘惊悸而死’！好歹也留了份家产给他，只盼着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看在他老爹死了的份上——他这个小队长这辈子可以说是能当的稳稳当当。不尽职尽责也可以，当个兵油子也不要紧，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可以干干——反正比起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大罪恶。”

　　“——他偏不。”老头笑了笑，“他从小就是个榆木脑袋。”

　　煤油灯冒出一股黑焦焦的烟。

　　09

　　千手柱间不吭声。

　　老头也不在意，他摇头晃脑：“好不容易脑袋灵光了一回，偷偷摸摸学了点忍术。这小子！”

　　他嘶哑的笑出声：“这小子……！好脑袋！好天赋——那么多人搜他找他！愣是没找着！——你说对吧？”
　　他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千手柱间。

　　于是千手柱间点头。

　　“呸，”老头胸腔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呼哧声，“对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自己跑回来去杀什么狗官！”

　　“看啊，中了计了吧！——死啦！”他吭哧吭哧的笑了一会。

　　“嘿嘿……死的好啊！一个好武士……一个好武士！没像他老爹那样窝囊！”老头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那声音带起的风在这小小的店子里呼啸着。
　　于是那截短短的灯芯一歪，浸入油里。

　　灯灭了。

　　“……小子，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黑暗里，老头平静的声音响起。

　　09

　　“有的人看的太远了，行动的太快了，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于是他就会被杀死。”
　　“大名又如何？天命又如何？高贵的武士又如何？穷人的救星、慈悲的贵族——？——不，他们不在乎。”
　　“穷的不在乎，他们只要一亩三分地就可以——因为许诺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他们理解不了。所以一亩三分地就可以让他们卑贱如草芥。”
　　“贵族在乎，他们在乎自己世袭的权柄，因此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利诱、威逼、打压、暗杀。斩草除根。于是他们高枕无忧。”
　　……
　　千手柱间离开雨之国时，那老头的话仍然在他的脑子里盘旋。

　　“一个人领先别人半步，他就是天才。领先别人一步，他可以称神。领先别人十步，他就是疯子。——小子，你懂么？”
　　【“宇智波斑疯了。”】

　　他沉默着向前奔跑着。
　　树木被一棵棵的甩在后方。

　　“疯子再怎么位高权重，再怎么强悍无匹，终究会输。这是天命！”记忆里老头的笑声嘶哑起来。
　　“恶人赤手空拳杀不死他，被煽动的愚人也会递来匕首。”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忍者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什么？！真是可怕啊。”】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柱间？”】
　　【“我保护不了我的弟弟，现在连和他约定的“守护好一族”也办不到。”】

　　“愚人递来的匕首不够，他们就会逼迫圣人去下手。”
　　【“火影大人！那个叛忍袭击了村子！”】

　　【…………柱间。】
　　【柱间？】
　　【……】

　　【……千手柱间……！】

　　【——火影大人！】

　　“斑！！！！”千手柱间脚下一个踉跄，一头磕在树上。
　　他旋即将查克拉迅速汇聚于足底，在即将跌落的时候敏捷的将自己粘在了树上。

　　他抹了一把额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手的鲜血，它们正从指缝间无声地落下去。

　　“真是……”千手柱间不可置信又无奈的嗤笑一声。——他五岁的时候就再也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了。

　　……“啪”。
　　饱含阳之力的血液落在层层叠叠的枯枝烂叶上。

　　参天的树木矗立着。树冠蜿蜒着交织在一起，红色夕阳的光艰难的投射进湿润的树林。

　　“嘛，算了……”千手柱间用将查克拉聚在足底粘着粗壮的树干上，他仰面朝着天空，黑色的长发直直垂向背后的地面。
　　他迅速的做了一下简单的治疗。随即将手搭在眼前，看了看枝缝间的天色，“要趁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目的……”

　　“唔！”千手柱间闷哼一声，体内查克拉骤然一滞。

　　他的脑袋里轰的炸开一声响，视野里出现白色的噪点。千手柱间感到一股风从他的周身呼啸过，直直扑向逐渐暗沉的天空。

　　宇智波斑从上方树枝上一跃而下。
　　他向他伸出手，嘴巴张合着：“——————”。

　　千手柱间微笑起来。
　　他抬手。

　　二人的掌心一触而过。

　　……他在坠落。

　　10

　　木叶三十六年三月，初代目离村出走。十一日后，归，作风酷烈，木叶无一敢与抗者。四月，重疾缠身，权柄逐渐交付于二代目千手扉间。
　　九月，卒。享年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