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了，我的大鹅男友》蹬着三轮追日落

13、第13章

　　易柒久，七月初九的生日，夏清鸣一直都记得。

　　农历刚进七月，夏清鸣想起了不少往事。
　　18年前，遇到老九的那一年，原本就想陪他过生日的。
　　那时，他还不叫夏清鸣，叫王传宗，传宗接代的传宗。

　　夏天，村里的蝉被热的不要命的叫。
　　烈日底下，13岁的王传宗身上的T恤破破烂烂，敲开了老九家大门。
　　“你爸又喝醉打你了？”看见王传宗流血的膝盖，老九翻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剥开一堆瓶瓶罐罐，找到了红药水。

　　正房被侧屋挡着，凉快得很，王传宗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九还不到十一岁，心里着急，跪在王传宗旁边，红药水的瓶口不小心磕到了他渗血的伤口。
　　“嘶，轻点！”
　　老九轻轻吹了吹伤口，问道：“这次是什么？”
　　“还能是啥，擀面杖、扫帚把、椅子腿儿，眼里看见什么就拿什么呗！”

　　木头再硬，也揍不出这种擦伤吧。

　　老九皱了皱眉，“可这伤？”
　　“自己磕的，那老头醉了，没追两步就要倒，我冲过去扶了他一下，摔了一跤，还被他得逞按着揍了我一顿，要不他哪能追得上我。”
　　“你对他这么好，他还打你，你妈和你姐不拦着啊？”
　　王传宗不让老九去他家，老九虽听说过，可还是怀疑其他人都不管吗？
　　老九盖上盖子，食指上蹭上了一点药水，留下一点显目的红。

　　王传宗伸出大拇指往老九食指上一抿，一点红成了一小片粉。
　　“没帮着捉我，我就谢谢他们了，我那个妈宁愿把饭喂了鸡都不愿意我多吃一口。还有那个姐姐，天天欺负我也就罢了，今天还把我衣服剪了。”

　　王传宗身上穿着的已经不能叫衣服了。
　　除了两个肩膀上还有布还算完整，其他地方都被剪成了筛子，后背的布还被剪掉了一块，露出了大片肉。
　　叫花子都穿的比他好。

　　“你吃饭了吗？”老九刚一起身，胳膊被王传宗拉住了。
　　“吃了，怕我饿死，还是给我一口饭的。”
　　王传宗这么一动，衣服底下露出来的肋骨被老九瞧的清清楚楚。

　　“我饿了，你陪我吃。”
　　老九端出了一盘蒸红薯，挑了个大的给王传宗递了过去。

　　不再推脱，王传宗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慢点吃，别噎着。”老九不紧不慢的剥着红薯皮，轻轻咬了一口。
　　“我那个爸都说了，说他就是想要个儿子才托人抱养了我，可毕竟不是他亲生的，还是被村里人嘲笑，到头来还得多养一个人，这不后悔了嘛。”

　　王传宗咽下了最后一口红薯，问老九：“你爷爷又出去做零工了？”
　　老九点点头，“一早就走了，不过我爷爷说了，今天他要早点回来，明天也不去了，给我过生日。”
　　“明天是你的生日？”

　　“其实不过也可以，可我想让爷爷休息一天。”
　　红薯很小，可老九在王传宗来之前才刚吃饱，磨磨唧唧啃了好半天才吃完。

　　老九抬手擦了擦嘴，一点红薯皮的碎末像颗红紫色的小痣粘在嘴角。
　　王传宗抬手想帮他拿掉，指腹刚碰到他嘴角，老九打了个饱嗝。

　　“嗝！”
　　老九圆圆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哈哈哈哈。”王传宗笑起来。
　　老九看他笑，也跟着笑了。

　　“那我明天也过来陪你过生日，以后每年都给你过。”王传宗说完，嘴角的笑容淡了，“老九，等哪一天我要离开那个破家，离开这个村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去哪里？”

　　“不知道，”王传宗伸手指了指，“我听人说往那边走就有铁轨，顺着铁轨走，总能找到路。”
　　“就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足够了。”王传宗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你要愿意，就拉钩”。
　　老九抬起了手。
　　“拉钩上吊，100年不许变。”王传宗咧着嘴笑了，“老九，我只有你了。”

　　天色见黑，王传宗刚到自家门口，从院里飞出一个盆，咣当一声落地。
　　只安静片刻，一男一女的大骂声响起。
　　又吵？
　　还有完没玩了？
　　王传宗偷摸进了屋，拉起角落里哭着的女孩，“你在这躲着有什么用，赶紧跟我出去。”

　　两人缩在屋外墙角。
　　哗啦啦一阵响，是屋里的玻璃碎了。

　　王传宗拔起一根野草，在食指上缠了两圈，扯断了，“你有钱吗，借我点？”
　　抽泣的女孩抬头瞥了眼王传宗，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往旁边挪了挪。
　　王传宗当没看见，自说自话，“不借就算了。”

　　过了二十分钟，吵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王传宗活动了活动蹲麻的腿，想了个主意，“你等会儿再进去，省的被误伤。”

　　没等女孩回话，王传宗弓着身子溜进杂屋，翻出一个渔网兜，又带上一个铁桶，摸黑去了河边。

　　河里鱼少，但不是没有。
　　王传宗必须抓到，明天才有礼物给老九。

　　野外没灯，月光又弱，王传宗摸索着下了水，脚丫子被锋利的石头割了好几个口子。

　　天蒙蒙亮，摸鱼一晚，收获两条。
　　鱼不小，王传宗乐了。
　　“先回家换身衣裳，一会儿给老九送去，让爷爷炖上。”

　　提着铁桶，刚进村口，觉得不对劲。

　　大早上的谁家有哭声？

　　王传宗离家越近，哭声越大。
　　家门口墙根，蹲着个抽烟的男人，撵灭烟的时候瞟了眼王传宗，立马招呼了屋里的人，一手指着他骂，“你个畜生，害死你爹，还敢回来？”

　　几个男人从他家出来，确定是王传宗，抄起家伙事追上来。

　　跑！
　　王传宗本能的跑起来。
　　可他能去哪里？
　　抱紧铁桶，王传宗在村里乱窜，七拐八拐拐到老九家。

　　“老九。”王传宗敲了敲铁门。
　　不多会儿，穿戴整齐的老九就开了门，红着眼睛，像是一夜没睡。
　　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从屋里飘了出来。

　　王传宗急忙说：“老九，你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

　　叫嚷声近了，有眼见的发现了他，“在这呢，别让他跑了。”

　　“我在破屋等你。”王传宗把铁桶塞进老九怀里，扭头跑了，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说。

　　可是，王传宗没有等到他的老九。
　　他一人走到铁轨，又沿着铁轨走了好久，成了夏清鸣。

　　可是这次，起码这次生日要陪着老九。

　　七月初一，夏清鸣就张罗了起来。
　　食材好说，可是好歹也是生日，两个人是不是太清冷了些？

　　夏清鸣给邀雪打了个电话，想给老九一个惊喜。
　　“找人这事交给我了。”夏邀雪保证完，还不忘再劝一句，“哥，你答应过爸的，等老九过完生日就回研究所。”
　　“我是这么说的吗？”
　　“哥！”
　　“好。”
　　“别骗人。”
　　“不骗你。”

　　转眼就到了初九，日子赶得巧，还是个周末。
　　夏清鸣很早就起了床，忙活早饭。
　　可等老九将碗里的鸡蛋面条吃的一丝不剩，也没察觉什么。

　　“难道老九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夏清鸣想着要不旁敲侧击下。“老九，帮我看看今天是几号。”夏清鸣站在房间门口，问正在书桌前看书的老九。
　　“6号。”老九只看了一眼，就熄灭了手机屏幕。
　　“农历呢？”夏清鸣不死心。
　　“初九。”老九简单的回了一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

　　夏清鸣决定给点明示：“老九，你知道这只大鹅吗？”
　　夏清鸣指了指自己。

　　果然，这句话吸引了老九的注意，转过头看他。
　　“为了动物园项目，我们可是煞费空心。因为不确定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我们实验前要做好各种准备。当时，夏邀雪就提出一个重要的建议。”
　　“什么建议？”
　　“设立动物区，观察他们的习性。”夏清鸣迈着大脚掌在门口走来走去，“研究员专门设立了一个区域饲养各种动物，马羊猪驴鸡鸭鱼，但凡你想的到的，哪怕去动物园借，我们都搞定了。”
　　“屎壳郎也想到了？”老九笑出了声，故意逗他。
　　“别闹。”
　　“好好好，你接着说。”

　　“当时我们养的一群鹅都是从一个村里买过来的，这只鹅刚到实验室的时候还是个黄毛的小不点，我到现在都记得它的生日。”
　　夏清鸣故意将重音落在“生日”两个字上。

　　“当时是小不点，可现在已经长成村霸了。”老九成功避开了夏清鸣想说的重点。

　　夏清鸣放弃了，他突然想通了：既然寿星忘了，那惊喜不是更大？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几声就停了。

　　“是咱家有人敲门。”老九从屋里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洗水果的夏清鸣。

　　“咚咚咚！”再次响起来的敲门声代替夏清鸣回答了他。

　　“能是谁？”老九他无亲无故，排除了有人找自己的可能，“夏哥，是来找你的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老九还是开了门。

　　“Surprise!”
　　一大束太阳花差点怼到老九脸上。

　　老九歪了歪头，这才看见花束后面上的两人，高兴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生日快乐！”猪猪杜壮壮拿下墨镜，把花塞进老九手里。

　　生日？
　　老九愣在原地。

　　杜壮壮自顾自的进门换了鞋，径直进了客厅，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第一次来。

　　“生日快乐。”狗子戴星一手提着生日蛋糕，一手提着一袋子酒，笔直的站在门口。提着那么多东西，爬了那么多层楼梯，身上的衣服连个褶皱都没有。

　　“快进。”老九一手抱花，腾出一只手去接戴星手里的袋子，领着戴星进了厨房。

　　原本静谧的一人一鹅之家，因为多了两个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夏清鸣刚刚切完水果，洗完翅膀转身的功夫，杜壮壮进了厨房，瞅见了站在厨房柜台的夏清鸣。
　　杜壮壮：“你这是当鹅上瘾了？在家里还养了一只？老九你还别说，这鹅跟你之前长的还挺像。”

　　夏清鸣；“……”
　　现在张开嘴巴说话会不会吓到他。

　　“老九，邀雪给我们打过电话的时候说过有惊喜的呀，惊喜是什么？”杜壮壮靠着柜台，一脸期待的看着老九。

　　老九跟壮壮身后的夏清鸣视线对上了。

　　夏清鸣清了清嗓：“她说的惊喜可能是我。”

　　杜壮壮像是见了鬼，从柜台上弹了起来，回身指着大白鹅，“你你你……你谁？”

　　戴星手搭上他肩膀，安抚着受惊炸毛的杜壮壮，猜到了：“夏清鸣？”

　　见大白鹅点了点头，杜壮壮试探的伸出了手，要摸夏清鸣的头。
　　老九：“别。”
　　夏清鸣：“别碰。”
　　戴星：“放下。”

　　“怎么，不能碰？”杜壮壮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也不是。”老九抓了抓头发，摸得又不是自己，那么冲动干嘛。
　　夏清鸣扭过脸不看杜壮壮。

　　见没人回他，杜壮壮自己脑补了一出摸了就会沾染怪异基因、触动绝密的设定情节，毕竟研究所这帮人还挺厉害。
　　杜壮壮咽了口口水，伸着的手转了个弯，去拿盘子里的西瓜。

　　“别动。”戴星上前一步，拦住了杜壮壮伸向盘中西瓜的手。
　　“怎么，西瓜也不让吃么？”杜壮壮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手脏，先洗洗。”
　　“在厨房洗一洗行不行？”
　　“不行，去洗手间，用洗手液好好洗洗。”
　　杜壮壮任凭被戴星拉着手腕，乖乖的去了洗手间。

　　夏清鸣只见过昏迷的杜壮壮和戴星，对他们清醒之后的事情不清楚，只从老九口中听说过。
　　老九的原话是：“猪狗不相容，见面就掐。”

　　老九一脸懵的看着夏清鸣，“他俩之前不是这么和睦的啊。”

　　没过一会儿，夏清鸣觉得老九说的不对，这哪里是和睦，这是虐鹅吧。
　　杜壮壮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西瓜，喂到了戴星嘴边。
　　戴星张开嘴的功夫，利落的剥下了手里的葡萄皮，自己嘴里的西瓜还没嚼几下，把一颗清润多汁的玉色葡萄肉送进了杜壮壮嘴里。

　　夏清鸣刚叼进嘴的葡萄突然不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