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盈盈佳人》不枚听扬

20、第 20 章

　　卢裴尚察觉到外面来了人，立马瞧去李承屹，得到了李承屹的肯定，他便轻步拔刀，走近门口。
　　刀十分利落，若不是卢裴尚看清面前之人，那刀真的可能要了眼前女子的命。

　　卢裴尚一见是熟人，便要她进门去见李承屹。

　　女子见着这满地的贼人尸身，不敢走得太快，怕沾染了前些天新做的面裙。
　　李承屹背对着她，她只能趁着点微弱的烛光和月光仔细一看。

　　李承屹非常高，又穿了一件黑色斗篷，直立立的长到脚底，若不是早就听得几人的说话，女子还真看不出眼前之人是李承屹。

　　李承屹转过身来，看清眼前之人是代思齐之后，索性将刚戴好的帽子又摘下。

　　李承屹依旧是那副五官轮廓分明，眼眸内窄外宽的模样。
　　不禁让代思齐又想起一些往事，代思齐第一次瞧见李承屹时，只觉他眼神深邃，嘴巴纤细红润，睫毛微卷细长下身狭长，又头戴金冠，一身白色锦衣，正直的站在驯马场中央。

　　眼前之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很多次的人。

　　“三哥哥。”代思齐道。

　　“辅国公家风一向严谨，怎么这深更半夜还能放孙女出了家门？”

　　“三哥哥，我闻言你的事后，一直担心着你，想着你多日受苦，便忍着心思直到午膳过后才去沈府寻你。听闻你与慕璃出府游乐…”说到此刻，代思齐的双手握的有些紧，“我只好回府，待着府内守备松懈，这才得以出府来寻你，为了能出来，我连奴仆都未言明。”

　　李承屹给了卢裴尚一个眼神，卢裴尚心领神会，走到李承磐的面前，背起李承磐回了主卧，放好后又上了屋顶查看四周。

　　“见我作甚？”李承屹道。

　　“我知三哥哥与慕璃交好，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不想你被她骗。她不是沈宛宜，她不过只是想摆脱奴藉。”

　　“我与她交好，难道是因为得知她是沈宛宜？”

　　“可她总是欺骗了你啊！沈宛宜家破之时与其入宫之候并不相符。”代思齐道，“为攀附权势而谎话连篇之人，怎能相交？古人有云：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她若连诚都难以做到，如何为人，如何得以深交？”

　　“父皇为难，她为保命，出此下策，并非她错。”

　　代思齐有些着急，快步走近几步，忙道：“我毅然听说，她于做活之时并非敦厚老实之人，屡次使心机。她心思深似海，用手段夺利，并非善者。”

　　李承屹向后退了一步，面上依旧是那一副淡然寡漠，道：“你说她心思深沉，用尽手段，可那又怎样？深处皇宫之中，为生，难道也是错的吗？她若是长在农家，家中独女，虽不富贵，但可保身，她还会活的如此之累，用尽手段吗？”

　　代思齐哑口无言，李承屹又道：“你也是家中独女，亦是嫡女，你可关心过你庶母之子生活是否于你相同？都是一家人，为何你自生下之后便直接受的荣华富贵，学堂都不用去，你母亲自会寻的私塾先生登门教授。一家人的差距便已明显，你的庶母之子，他们为了争夺家产，袭承国公，也废了不少力气。他们争输了，顶多被扫地出门，另争一番家业罢了。慕璃呢，她长在皇宫，奴仆身份，若是不争，不知受多少气，挨多少鞭子，争得如此了，还会被人陷害，若是不争，她并不会被扫地出门，只会被这偌大的皇宫吞噬。每年无端死的宫女数以百计，你难道可以向我保证，无端死了的人中，没有她一个？”

　　“争夺应有礼。她自及笄之后，便多次寻的办法靠近皇亲，这算什么争法？她并非是爱你而选择你，是因为先靠近了你，她才说爱你。”

　　“你今日来言，只为这事？”

　　代思齐还未开口，李承屹又道：“若想保你代家和母家齐家两门清静，今日所听所说之话不可外传，待过明日，你表兄齐明赫便会被封爵。”

　　代思齐没想到齐家居然也被李承屹拉拢。
　　在代思齐眼中，李承屹已经被慕璃蒙蔽了心智，不论说什么也没什么用。

　　她也没得办法，只能等着大事结束，便作揖道：“臣女，告退。”

　　又是一轮日升，晨光照撒大地，慕璃还没起床，就听得外面闹哄哄的，她瞬间起身做起，心里又不知为何的慌张。

　　玉露和汇烟从外一路跑来，玉露率先推开房门，对慕璃道：“依遥，外来了很多御林军，一句话不说，便将厨房做饭的孟婆婆抓走了。”
　　汇烟补充道：“为首的是一姑娘，她说请您去前厅。”

　　“御林军？”慕璃不明白御林军为何出现在沈府，只能立马洗漱穿衣去前厅问个明白。

　　慕璃出了房门，一步一步走到前厅门前的时候，只瞧着楚析陌之前带的那个副将站在最前面，部分御林军围着沈府，部分人将全府上下的人抓到了一起正看着。
　　所有人身穿铠甲，腰间佩刀，慕璃立马明白过来，是宫里出了事。

　　那副将看到慕璃，紧握了刀鞘，道：“我是御林军第三指挥使修竹，奉三皇子之命保护朝归郡主。”

　　“你乃御林军第三指挥使，为何要听命于三皇子殿下。沈府安然无恙，未有任何风波，何必保护。”

　　“计划临时有变，三皇子来不及亲自与你细说，还望郡主见谅。”

　　慕璃一笑，“什么计划？三皇子仁爱有德，能有什么计划需要护着沈府？”

　　修竹也笑道：“你信不信我无所谓，我的任务只是护你平安。你只要不死，活过今日，便可。”

　　慕璃走到正厅内，让汇烟准备了一碗茶喝下，橙团等人也松了御林军们的控制纷纷上前等着吩咐。
　　日头逐渐大起来，不过巳时就以有些炎热，慕璃看着那群在太阳底下的人，除了慕璃和汇烟等六人在自己周围，其他人的确一言一行都在御林军的眼皮底下。

　　慕璃有些放心下来，信了修竹的话。本来慕璃怕修竹所在的御林军是陛下为了打探三殿下的虚实而特地派来做戏的，但这疑虑也就此打消了。

　　陛下可不知道汇烟、彩云、旭生、橙团和惠济五人是李承屹的手笔，定不会背叛。

　　慕璃无事可做，也没心思去做，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李承屹突然就谋反，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谋反不见一丝硝烟。
　　慕璃拿着茶钮 ，摆着茶盖，心想着就连皇帝直属的御林军都被李承屹收买，皇后也站在他的身旁，大皇子不忍手残同胞，四皇子也西去，真的没有谁能阻止他了。

　　丧钟响了一声，慕璃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问，修竹道：“昨日六皇子被贼寇所杀，此钟是纪他。”

　　不过一刻，丧钟又响了起来。

　　修竹又道：“四皇子的死讯，是该发丧让天下所知。”

　　不知等了多久，门开传来一声敲门声，修竹让慕璃在正厅安稳坐着，等着其他人的传报。

　　来人跪下，对修竹道：“将军，来人说自己是桓王妃。”

　　修竹道：“带了几人前来？”

　　“只她一人。”

　　“可有搜身？”

　　“还未。”

　　“搜身过后，才能进来。”

　　“不能搜身。”慕璃阻拦道，“她祖父是太常寺协律郎，祖母是先帝周贵妃之妹，父亲是振威副尉，姑母是得宠的昭仪娘娘，自小深闺重矩长大的，搜她的身就是打她的脸。”

　　“不如不见，万一是来送死的，只会越来越乱。”

　　“她不会送死，我猜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坐皇后，连一个身外虚名都放不下的人，没有胆量去死。”慕璃转过头对来人道：“你只管放她进来。”

　　那人看了看修竹，修竹点了点头，那人便放了人进来。

　　卫茵挺着腰板直直的，微抬着头来，一脸坚定的走到慕璃面前，自己寻了个去处，缓缓坐下。

　　慕璃等人不得已起身，为了不被挑出过错，特地行了跪拜大礼，慕璃道：“臣女见过王妃。”
　　其余人道：“奴等见过王妃。”

　　卫茵打量了四周一圈，没有急着让慕璃起身，道：“你怎么还安稳在这，一点都不着急呢？”

　　慕璃没有答话，只站起了身回坐，道：“王妃到此是有何贵干？”

　　“李承屹。”卫茵顿了顿，“他谋逆了。这可是杀头的罪。”

　　“您是他的皇嫂，轮亲属关系，您更近，您何不去劝导，反而来我的沈府呢？莫不是来吃茶的？”

　　见着慕璃话语不顺着自己来，卫茵道：“宫内形式并非只在他的手中，不然我怎么能顺利来你这里告诉你这些？我是他的皇嫂，才要保他的命。如今大量朝臣反戈，就连皇后都要将他抓起，楚骁薪楚将军卫宴卫将军于正午之时便能回京，到时一举拿下，他便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卫茵站起身，似带着哭腔：“你们若是不拦下他，他就真的是反贼了！”

　　“那不是得了你的偿？他是反贼，桓王便是唯一的太子了。”

　　“我逃出来已经不易，若是到了最后关头，效仿唐二世，为求得生，杀了我夫，如何是好！”

　　慕璃看了看修竹，想知道边境的消息，可修竹也不知，只能摇了摇头。
　　慕璃此刻还在挣扎，不知如何。

　　看着慕璃丝毫不动，卫茵气道：“你果真不爱他，不想淌这乱水。”
　　卫茵说完便快步走到玉露面前，拉起玉露的手，道：“她既不仁，我也用不着为她的身份着想。姑娘，李承屹他知晓您才是当日的那个连戴面具作寿于淑贵妃的女子啊，为沈姑娘作的一切不过是掩护您的安全。现如今宫中形式不稳，您若是不劝下他的谋逆，他就真的是叛君弑主的人，史书该如何写他！”

　　修竹等人对桓王妃的话皆目瞪口呆，慕璃也只觉天要塌了。
　　不管这秘密是谁告诉她的，她和玉露都要为这个秘密付出生命的代价。欺君之罪被腰斩，她承受不起。

　　玉露不知何想，她颤巍的手瞬间收回，没想一分，就拔腿向外跑去。

　　慕璃见状，忙道：“回来！难道你忘了旖旎是怎么死的吗！”

　　玉露下意识停下，可还是想追去皇宫。

　　慕璃忙道：“我不知她是如何前来的，我只知道现在前去皇宫之路险苛。不管殿下做事败去是否为假，但皇宫大乱是真，你难不成是想死在去皇宫的路上！”

　　玉露知道慕璃此话是担心她的安危，玉露道：“依遥，我不是信了殿下爱我，我只是想，殿下若真的有危险，我前去告知，就算搭上我这条命，只要能救殿下。若是殿下真的安然无恙，我死了也值得。依遥，我要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保护，若是没有你，我活不到今日。”

　　玉露说罢，向外跑去，好在被御林军拦住，慕璃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明白过来的慕璃，气道：“妖言惑众，将桓王妃关进厨房，着人看守。汇烟、彩云、旭生、橙团、惠济，你们带玉露回房，不得离开她半步。”

　　“我乃桓王妃，你岂敢关我！”

　　慕璃低声道：“你若是再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

　　待正厅只剩慕璃和修竹二人时，修竹见慕璃没有要去皇宫的意思，便问道：“你为何不去皇宫打探清楚？”

　　“我相信他。”

　　“若他是骗你的呢？你会质问他吗？”

　　慕璃走到门前，看了看亲手种的梅花，又转过身来，道：“我为什么要去质问他？我不也是骗过他的吗？他每次都救我于深海之中，那他一定不知道玉露才是她要找的人。”
　　说到这里，慕璃有些难过，咬了咬牙，继续道：“我不管他是以什么手段夺下的皇位，我只知道，只要我稳当他的妻子，他的权利越大，我的前途就越好。若是他不争这个太子，不发动这个宫变，我还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让想置于我死地的桓王妃和我平起平坐。如此这般，甚好。如果桓王顺利即位，那么她便是…她是主，我是仆，我不愿。”

　　修竹看得出慕璃后半句的话是在说谎，但也不准备揭穿她，还是道：“你若爱他，应该去看看他的。”

　　“他已经走了这条路，他已经谋反，就算他此刻放下兵器缴械投降，陛下能放过他吗？拥护大皇子的人能容得下他吗？刘氏一族、曲氏一族能为他求情吗？大皇子能保他性命吗？不会！殿下派你等前来，就是让我不要去皇宫之意，我若是去了，倒是枉费了他的心思。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活着，当初陛下和四皇子一派每日都想着如何杀他，可他安稳长大，还活到今日，他想要皇位不是一日两日才滋生的念想。”

　　“非也。”修竹坚定反驳道，“殿下是在遇刺的第二日来寻的我们合作的，也就是你被封郡主之日。他是从那时才决定争储的。他若是要反，他早就反了，他现在才反，不只是被逼无奈，是因为你。他是为你而反。你可以想想，在殿下遇刺那日，你曾和殿下说了什么，不然殿下怎么会下定决心决定谋反。”

　　慕璃早就不记得他们之间说过什么了，大概只记得李承屹曾说过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妃，那时，还只是三皇妃，只是想娶自己为妻。

　　慕璃抬起头来，好让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道：“瞒不住了。在场之人都知道，我是假的。他在见我第一面就说爱我，可见他爱的只是那天的那个女子，谁都可以。待他知道了真相，我便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慕璃说罢又笑了笑，“我一直以来，为了活下去，说了很多谎话，做了很多逾矩的事，在见到他的第一天，就以为我可以好好活着了，没想到，还是要死。”

　　修竹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们是同一种人。那日查抄三王府的时候，看着你的真情，确实有所感动。不如，在他发现之前，你逃走吧？现在一定无人顾得上你，我带你走。”

　　谁知慕璃摇了摇头，道：“我爱他。若是他爱的只是那晚的姑娘，并非是我，我也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说罢，慕璃走回厅中，坐下等宫内的消息，心想：“不过几月，心中执念，终是变了。”

　　慕璃吃了些点心，免得饿了肚子。此后便一直坐立不安等着，时间一刻一刻消失殆尽，慕璃的心也逐渐跌宕起伏。

　　越到正午，她便越烦躁。

　　慕璃想好了，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会与李承屹共同面对。

　　李承屹所做之事，在慕璃的脑中反复上演。
　　沈宛宜的身份是李承屹帮忙给的，忠仆是李承屹悄然无息送与的，刺客刺杀也是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就算自己用计保命，李承屹也没有责怪半分。
　　特意安排烟火表演，祈天灯盛放。
　　在反贼手里救下她，在御林军手下助她，陪她去看戏...

　　种种所为，皆是因为爱她。

　　心中那朵正盛开的花，是否后悔盛开？

　　慕璃想着，渐渐害怕起来。她坚信慕璃不会与他人说，自己也没有透露别人半分，这秘密是谁告知卫茵的？

　　慕璃不敢想，但她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