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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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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得到了慕璃的回应,李承屹心情大好,正巧迈进六王府的大门时,便瞧见了李承磐坐在厅堂门口的花亭内。
李承磐今年十七岁,按理说还未弱冠是没有赐府别住的权利,但李承磐的性子非常慢,人又是清冷,不喜欢住在宫里,便自请出了宫去。
李承屹还未多走几步,就瞧着一人撩开厅堂的帐沿,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李承屹微微行礼,小跑到李承磐身边,将手中执着的一卷书卷递给了花亭内放下茶杯的少年。
少年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将书卷接过后,看到李承屹进门,便将书卷放下,慢悠悠起身,弯下腰去,两手交叠于胸前不过一尺,透着他清淡的音色,道:“皇兄。”
李承磐非常消瘦,行礼的双手撒着月光的照耀,看起来节骨分明,若是拿来与月亮相比,也是比得过的。
李承屹看出李承磐在特意等他,于是踏着花台,一步一步走到花亭内,亲手将李承磐行礼的双手一抬,道:“铄儿今日没来得及读书么?”
李承磐抬眼,面一浅笑,道:“等皇兄等的久了,自觉无趣,便再看看。”
李承屹坐下后,身旁的送书小厮慢慢退去,再回来时,向李承屹端了一碗茶。
李承屹将茶水拿起,习惯性摇了摇,发觉没毒,爽快喝了下去。
李承磐看着李承屹毫不犹豫喝了下去,心里有些懊悔。
李承屹道:“今日我去教坊看戏,有人预谋毒杀。”
李承磐笑着的脸僵在脸上,只微微一转,道:“昨日四皇兄遇刺,今日又算计到皇兄的头上,胆子可真大。”
李承屹没有打算与他多说,将李承磐的茶杯拿过摔在地上,杯里的毒素随风直冲而上,王府周围突然冒出数十人来,皆身穿黑衣,只露双眼,人人手拿长刀。
李承磐心下不好。
本说好的举杯为事,也不过是李承磐心里的一个屏障,他其实根本没有把握将李承屹杀死在这对自己极不利的地方,如此一摔,他好似看到了李承屹提前动手的预兆。
天色早就隐暗,但好在趁着月光,李承屹脸上的怒气没有太明显。
李承屹看着这些反贼,不但没有害怕,甚至依旧坐在那里。
李承磐看着李承屹,大概猜到此事必败,于是下了台去,刚准备挥手让众人动手,不料李承屹道:“你一不爱江山二不爱美人,整日里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再大的事情在你的面前,你也能做到不动如山。我本以为你是不屑这世俗,毕竟非嫡非长。却没想着你也有夺位之心。不过,你为何偏偏对我如此?”
李承磐停住脚步,转过半个身来,什么也没说,又转回身去,走出围着的人群,低声道:“取他性命者,封,侯,拜,相。”
刀剑声,声声入耳。不过一刻时辰,就没了声响。李承磐背对着一切,心里早已忐忑不安,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结果。
自小,李承屹与李承耀一起习得武功,在战场杀敌也是有去有回,这些个人自然动不得他。
李承磐的气息比李承屹还要混乱,他的左手大拇指重重埋在食指中间,神经紧张。
李承屹的话在身后传来:“如此,你可说说,杀我的理由。”
李承磐在这一瞬间释怀,转过身来,看着李承屹毫发无损依旧坐在座位上,他苦笑一声,走到李承屹身旁坐下。
“你秉性并不纯良,对皇室也多有怨恨,自小便从不与人袒露心扉,你自大,无礼,甚至纨绔。”
“这便要杀我?”
“昨日我听说四皇兄在众目睽睽之下丧了命,我心怕的很,很难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或者下下一个。大皇兄纯良,是个好皇帝,他若登基为帝,我还有活路。若是你…”
“我为何要杀你?”
“你若是要争太子,必要铲除其他皇子。”
“你于我没有威胁,我不会为了一个没有威胁的人,浪费自己的好名声,兄友弟恭,何乐不为?”
“父皇今日告知我,他会找个由头直接封我为太子。父皇身边有你的人,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到你的耳中,我若是不杀你,你便会杀我!你阴险毒辣,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承屹脸色更加阴暗,带了些咬牙切齿,道:“父皇都杀不得我,你便杀得了我?”
“今日下毒,平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若是顺利,你今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承屹起身,抬起脚来一脚揣在李承磐的心口,将李承磐踹倒在地,怒道:“放肆!自小,父皇就想让我死,我若是连哪份东西里有毒,哪份东西里没毒,都分不出,我如何长大!若是那份毒茶误送到了沈姑娘面前,你还有活路与我说话?你母妃曲昭仪,外祖父曲衡,曲家上上下下一人都活不过明日,就因为一些自己的猜想,来做出如此之事,若是真要争些什么,你连个王爷都争不明白!”
李承磐从地上起身,捂着胸口,擦掉嘴角的鲜血,道:“待大皇兄即位,我便直接自请去乡下,鸟鸣鸡声的乐趣,你们怎么会懂?可父皇不论说什么,都不将大皇兄封作太子,甚至不允许我离开皇都半步,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你的确不会有杀我之心,可父皇已经如此说,我没有办法。”
“今日之前,你为何就认准了皇兄为太子?”
“他难道不比你更像一个储君吗!”李承磐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你也说过,立嫡立长!”
李承屹淡淡道:“你在激怒我。”
李承磐本想着让李承屹愤怒,好打乱他的想法,但看着李承屹回归平静的模样,心里对其的恐怖之心更添几分。
表面看似没有任何威胁,但只要一出手就一定会流血十里的人,决不可与之接触。
“我在踏进你府内之前,在门外徘徊良久,我本想,你要杀我,我便住在你府上让你护着我,我若出了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李承屹抬了抬头,眼眸低下一分,居高临下看着李承磐,“我是没想到你会疯到在自己的府里动手。”
李承磐坐下,道:“我没有办法。”
谁知李承屹冷笑一声,走到地上躺着的尸身面前,弯腰瞬间拿起一把长剑,走到李承磐面前。
长剑落在地上划出的声响刺的李承磐有些耳鸣,眼看着那把还落着血的长剑被李承屹拿在手中,递在自己的左肩靠颈的位置,他能做的只有定下心来,向右歪了歪头。
在李承明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承磐便想到了有今日这一面。
李承屹眼里没有一丝人情,那把剑又向李承磐的脖间靠了靠,道:“我如此这般,她担不担心?我已如此,她却不出门来求饶一分?”
李承磐的脸色明显青紫,身子也紧绷起来,却依然沉默不语。
“你说你是因为父皇相逼才做如此下策,可你在父皇相逼之前的这次入宫的理由是什么?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李承屹将剑重重的向下一抵,李承磐瞬时出了些冷汗。
不等李承磐辩驳,李承屹又道:“你一直清冷无言,三年前自请别府居住,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你府上住着一个及笄不过三年的女子,你真以为你藏得住么?”
李承磐身子向前一倾,心里又悬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
“我还未问你是何时知晓我要争太子,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李承屹将剑收起,向李承磐脚下一立,“阻拦我坐太子,不过是怕我发现你屋内女子的生母为十多年前将沈宛宜卖进宫内的邹氏,害怕我有了权利便会为沈宛宜报仇而连坐于她。在教坊毒杀我,也是怕我哪日进府发现她。你本想藏她,却发现出了府便都是别人的眼线,只要一出府,便会打草惊蛇。我说的没错吧,六弟。”
李承磐没有回答,只道:“朝堂之上一半的朝臣都已被你收买,就连皇后和楚家都帮着你压制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你夺取太子之位轻而易举,大皇兄更是不会与你争夺,他却一心只要兄友弟恭。”李承磐说罢,开怀大笑了三声。
“为什么,你爱的人就是沈宛宜!”
李承屹脸色开始平静,“这你该问你的父皇,他为什么一心要给我莫须有的罪名,就连一个宫女都不放过,要被迫表明身份。”
李承屹又道:“不过,我应该恭喜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喜欢四弟么,因为他想杀我,他一直想杀我,如今你也想杀我,父皇便会喜欢你了。”
“四皇兄死了。”李承磐咬牙切齿道,“便无人会与你争,我除了直接杀了你,没有别的办法,我也等不了,等着你被封太子。”
花亭旁的梅花北风吹落了,落在灿白无痕的冉冉大雪上,李承屹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过,突然明白过来李承磐的心思,道:“你今日去请皇兄为太子是别有所图?”
李承磐还是没有回答,他将立在他脚边的长剑费了些力气拔起,两手握紧刀鞘,扬起头来,双眼缓缓合上,刀痕划在他灿然修长的脖颈上。
血如被物挤压状喷射而出,李承磐没了重心倒在地上,用着极微弱的声音,说着什么。
李承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承磐,还是没有狠下心直接离开,他蹲下身去,附身听到李承磐说了两句话。
“我将太子之位给你,求你救下她的性命。”
“父皇的人也在追杀她,求你救下她的性命。”
李承屹亲眼看着李承磐没了气息,将李承磐的双眼合上,这才起身。
遥遥无期的回忆在李承屹的脑中浮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铄儿早已与他背道相离。
寒风刺骨,梅花正盛,李承屹看着整洁的六王府,又看了看文人风骨的李承磐,拿起在桌上还未翻开的那卷书卷,还未翻开,便轻轻放下。
书内翻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一纸,纸上画着李承磐九岁时的一个深秋,他被人推到池塘里,李承耀和李承屹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他上来的画面。
画的后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弟落深湖,幸得兄救,虽骨无安,但求平安。今弟遭贼人所杀,兄恐又遇之,惜晚一步,但弟愿仍依礼告谢兄。望兄得之所愿,弟辞。
李承屹将纸攒的很紧,从腰间拿出一个火筒,刚拿出,就被随风而来的念想吹燃,李承屹将纸一点一点燃尽,只剩一堆灰烬,被吹散。
李承屹又看了一眼躺着地上的李承磐,看着他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双手,看着他脖间涌动的鲜血沾染了他的长衫,凝结了他的发丝。
这六王府也是四四方方的墙,李承屹看不出与皇宫哪里不一样。他在这四四方方的世界里活了二十多年,看惯了人心冷暖,看惯了明争暗斗,也逐渐变得阴险狡诈。不过都是为了心中所求和心中欲望,而一步一步向那渴求的位置而去。
皇位只有一个,可皇子却有很多。
这几日的谋划早已耗费了他的心力,能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将朝堂之上的人尽数归于自己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他知道李承磐给了他一个改写事实的铁证,但他并不想再等了。
随着卢裴尚的进门,李承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明日,谋反。”
卢裴尚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李承磐的尸身,知晓了计划有变,附和道:“明日?殿下,是不是太快了,毕竟是谋反。”
“我自生下来后的每一次喘息,都是谋反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