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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 1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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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二一步步向魔种的源头走去,看到被萧渊鹤设计后,画面里彻底分离出了两个不一样的他。
一个,长着在秘境中见过的,那个陌生青年的脸。
另一个,则和古素汐一模一样。
黑衣鬼君以心为咒,一语成谶,遥远的平行时空中,一个短发少年半裸上身、趴在白瓷浴缸边,咬着钢笔头,在纸上写下一段话:
[他,真的做到了。他飞升那一天,祥云万里,百仙来贺,就连萧渊鹤也跪在他的脚底,瑟瑟发抖,痛哭流涕,请求他的原谅!~]
“哈哈哈!”少年写完了,捂着脸狂笑不止,在缸中拍起水花。
少年初来乍到,意气风发,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将眼前一幕当做幻境。以明明会被劫雷撕裂的魔躯,挡在天克之物下……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你的小腿腿。”
他为自己阻挡了最后一道劫雷,之后便被劈得灰飞烟灭。
回到魔种中的少年,原以为匆匆一瞥,便将回归现实世界。
不料却和今日的自己一样,被这些藏在魔种中的记忆困住。整整一个月。
少年在魔种中抱头尖叫,任由记忆的碎片灌入脑中,他没有抵抗,甚至很高兴。
因为,他终于成为了那个操控“自己”最深的人。
他决定要走出自己的道路,干出一番大事业。
他要光复宗门,也要报复这个身体的仇人。但和第一个事事利用自己的鬼君不同,他从不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他时而分不清自己是谁,经常在内心责问自己。
毕竟,古素汐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仇恨太深了。无时无刻困扰着少年,挥之不去。
他一醒来就刨心,是为了作为一个“人”来到自己身边。
而不是背负着古素汐的仇恨。
从来就没有什么陆小吾。
他做陆小吾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面对潜藏在内心的影子,根本不像他展现的那样单纯无害。
他一直用他对凌二的“爱”,压制着古素汐对世间的恨。
……
凌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喜欢自己了。
他侧过头,一枚碎片便飞进了他的额心中。
碎片中,是无数次在自己转背离去后,萧渊鹤志得意满地跑过来威胁这人。
他表面不在乎,实际上每次都气到发疯。
和萧云舟相约出去的晚上,他站在山庄屋檐下大半夜。眼神凶狠又恶毒,诅咒着要把他两剔骨削肉埋在一起。
而凌二也忘了解释,只是因为萧云舟发信说“知道身边凡人的另一重身份”,才将自己设计引了出去。
水蓝结界外,萧家少年初来就道明了杀意,拿那幅被自己烧毁的画轴来刺激他。
当夜,他便化身古素汐的本体,清除了满山的清净宗门人。
玩着小刀的黑袍青年,张开手臂,轻声呼唤着萧云舟过去。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鬼君的那部分,就渐渐被唤醒了。
那么多次,萧云舟故意惹怒他,设计他,试图扒下他的皮。
而自己,竟然以为萧云舟会好心帮助他逃出去。
凌二看到这里,双拳握紧。
——怪不得他这么讨厌萧渊鹤。
万幢崖下,老路将失去心脏的他拖入山洞中。
萧渊鹤一边安慰自己说他多半安全了,一边解释说感应不到他;
一边却转背悄悄拐入山洞中,想看他到底死透没有。
相信萧渊鹤不会真的伤害他,是自己这辈子犯过最蠢的错误!
……
黑暗的山洞中,那夜,自己去云荒谷了。
萧渊鹤穿着拜师大典上的红衣服,将自己打扮得不伦不类,双眼通红,显然是要将他栖身的棺材,拖到崖顶扔下去。
幸而被洞中阵法所阻。
……
那天的他,太乖巧了。
若是没有阵法拦着呢?
估计真被投崖了,也不会反抗吧。
凌二就此得出了结论。
萧渊鹤,是个疯子。
……
凌二睁开眼睛,前方彩光流转。
那里是魔种的源流中心。
魔种。……原来是这样绑定了魔种。
那一日,灈灵花在胸前给他续的那口气,真的令他坚持了很久……
他摔进水中,依旧没有闭上眼睛,顺着水漂到下游,沿途的粗粝尖石不断撞击在他的胸口,后背。
最终他漂上岸,眼睛大张,瞪着头顶被山峰所切割的星空,嘴中还在低喃着:凌二你快点进来吧,我有礼物送给你。
再不来我就等不下去了。
*
终于抵达魔种的中心。
回忆的碎片也告一段落了。
凌二握紧秋雨的剑柄,皱眉,低头,却忽然想起来……
那个时候,他带自己回南海,自己在他怀里醒来……明明看到了那影子的存在。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想过,那影子也是他的一部分……?
怎么就完完全全,把他们看成了两个人?
正因为这个错误的判断,当萧渊鹤说出“古素汐被莫怜控制利用”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多少怀疑。
以至于后来要求他“斩灭魔身”,用舍弃一半元魂的方法,陪自己飞升……
其实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前辈”在秘境里对自己疏远,看起来总是不开心。
现在想来,分明是自己将他的秘密戳破了,扰乱了他的心……才将他彻底推向了身体里属于莫怜的那一部分。
若是自己安心陪他回了南海……他不会发疯……幽冥界不会招来今日的战祸,秋雨不至非要置他于死地。
等到相处的时日久了……他也总会和自己坦白。
……凌二想到这里,垂头,轻叹了一气。
罢了。当日因,今日果。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心里怎样生气,也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个无甚烦恼的正常人。
哪怕真正惹怒他的人,其实是自己……也只会转头拿别人撒气。
他只是从来不会伤害自己……却并不代表,不会伤害其他人。
凌二闭目,想到这里,将秋雨一气拔出,抛飞至半空,用神识与之沟通起来。
“你明知他是谁……却还要这么对我。四百年,我当了你四百年主人……从今日起,不再是了。”
“你去找你的下一任主人吧。”
那剑在半空中抖动了会儿,似在与凌二对峙,又像是在告别。
片刻后,便彻底挣出凌二神识的桎梏,往云荒谷方向飞去。
秋雨剑拔除,身后却是魔气浮动,七彩光脉的包围中……一张熟悉的脸浮现而出。
那人闭目躺在光团下方。看长相……竟然是萧渊鹤。
“二公子。”那人脸似是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到来,匆匆睁开眼喊了一声,“救我……”
话音刚落,便被涌动的魔气吞噬不见,重新卷入了光脉深处。
怎么回事?
这是萧渊鹤一直在找的那道地魂?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被藏在了这断绝灵气的魔种下面。
……察这魂魄气息,又非是致人生出心魔的地魂,而是象征仁善平和的天魂。
凌二心生怪异,只是未料这两人纠葛之事竟如此之深,怕是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直接寻上面那人问清楚……
算了,他尚且对自己如此生分……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
他梦到在一个黑匣子里面寻找出口。他一直挖,一直挖,每次只能挖通一点点,不到指甲盖那么远。
他以为他能借此慢慢找到出口,最后却被喉咙里的痰咽醒了。他急忙睁眼,吐在床边的锦帕上,才发现刚才憋在喉咙里的不是痰,而是血。
身后男人圈在他胸前的手大力一箍,又将他扣回大床上,单手摸索着探进薄纱衣,来到他的左胸前。
“干什么?”他擦干净唇边血迹,试图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
“别动,双修呢。”
看不见男人的脸,只能感受到脖颈后面热气腾腾,有冗长的呼吸埋首在细软的绒发间,随后被尖尖的东西含住了后颈的皮肤。
凌二一手覆在怀中人的胸前摸索,另一手也从右边脖边穿过去,轻轻捂住对方的口鼻。
他没有办法动弹,只在快要窒息时透过五指缝隙大力呼吸。
纯粹的玄冥之力,正通过男人轻柔的抚摸,向心脏下方源源输送而来。
“你心都碎了,你不知道吗?”凌二咬他的耳朵,问,“如果没有找到你怎么办?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偷偷死去?”
“碎过很多次,早就无所谓了。”他闭目,随口说道。
“……”
趁身后男人沉默的机会,他一把推开身后的桎梏,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红色纱帐外的环境。
是在昭瞢城后殿的大床上。
……他记得先前他坐在崖边等来着,等累了,就直接摊在地上睡着了。
不想一醒来,这宫殿摆设处处变了样。浑身被扒得只剩下一件半透的黑色薄纱衣,身后男人更是恬不知耻地光着上身。
余光中,男人双肘靠后,支在床上,姿态慵懒,几乎是故意脱光了引诱他。
他视若无睹,双手撑在床边,闭目感知了一下,随后睁开眼。
“你拿魔种的力量补我的身体?”
“……”凌二看着他,张了张嘴,依旧哑口无言。
“不用你管。”他冷冷地扔下这一句,便兀自穿鞋起身,打算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不料很快被身后男人重新圈住了腰,拖回床间。
“本就是它孕育了你,它既将陨落,拿残存的力量补你的伤,又有什么不可以?”
凌二嘟哝一声,说完揪住他的腰,翻身将他重新压在身下。
“是因为它伤损了,我才会衰弱……你还抽它的元气来修这残躯……”发现挣不过身上男人,他只得侧眸,无奈低叹,“你置此域万千生灵于何地?还是你想把我和它强行分离?……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凌二沉眸,咬牙,似要反驳,话到嘴边,却顿了顿,道,“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你们是同一个人了。”凌二忍不住失笑。
他闭目:“……”
看样子是说不清道理了。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身为凡人时的记忆还清晰刻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他也无法刻意否认他不是。
他闭目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冷笑。
“你觉得是就是吧,于本座而言,你怎么看待我并不重要。”
凌二闻言,眼角顿时浮现一丝薄怒,气势强硬地欺压而下,拿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另一手则用力掐了掐他的腰。
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愠怒。
“你变了,性格比以前脱缰了太多,再也不是那个事事替我着想的前辈了。……不过没关系,这样子我也很喜欢。”
说着,凌二脸上勾起一丝邪笑。“况且你现在连跑出这座宫殿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你还想怎么样?”
他:“……”
似乎觉得一味惹人生气不太好,凌二顿了顿,坐起来,握着他的手背,又开始悠悠解释。
“你放心,我只是觉得它是你的母体,那元气用来修补你的身体,最为合适……至于失掉的元气,我去补上就是。”
他没有抬头看男人深谙的眼神,只黯然转过头,侧眸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嘴中低喃。
“我已得超脱法……你不必……”
“闭嘴!”
没等他说完,凌二忽然红了眼眶,从上而下覆盖在他的身上,两手扳过他的脑袋,令他看不见窗外那片阴沉的天空……而只能看向自己。
“超脱什么?你既要得超脱,当初为什么要出手救我!为什么……还要出手帮我斩杀摄龙!”
男人箍住了他的脑袋,双目通红,时而匍匐在他肩侧,环住他的腰,轻声咕哝着“你是不是想看我哭”,“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说着说着,便渐渐含糊起来,令人听不清了。
他沉默片刻,待男人彻底安静,回眸冷笑,弱弱打断。
“神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凌二忽然大力摁住他的双肩,俯卧起来,眼眶通红。
“不是就不是吧!我只找到这个,不是也必须是了。……别想反抗!”
男人说着,单手触及那胸腔下遍布裂纹的黑色心脏,半句招呼不打,磅礴的玄冥之力就此霸道地灌入进去。
一阵暖流从他身体中淌过,一缓身上的沉伤,令人舒服得直呵气。没一会儿,他便枕着男人的手臂轻轻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
凌二还赖在床上,只敢趁他呼吸紊乱的时候抽动手臂,趁机左摸摸,右捏捏,仿佛怀抱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么。”他睁开眼睛再次醒来,眼神稀薄而冷淡。
“有啊。”凌二一本正经地绷着笑,“我要镇压你这个魔头。”
“噗嗤。”他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
见他态度松软,凌二立刻得寸进尺,脸上泛起一丝甜笑。
“哥哥。”
他皱眉不语。
“小吾……哥哥。”凌二将唇小心翼翼凑近他的嘴角。
“……”他目不斜视。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凌二蜻蜓点水般在他嘴边停了片刻,就着姿势搂抱着他,似梦呓般,闭目继续嘟囔。
他:“……………”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