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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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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浓稠的黑雾仿佛被一阵梅香驱散,最终变得如幻如梦,丝丝缕缕地消失在了眼前。
天在水甚至还没从那心颤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那万箭穿心的画面像一把带勾刺的利刃把他捅得遍体鳞伤。
“诶?出来了?”旁边小鬼的一声惊呼让他瞬间回了神。
进入幻境前东君就站在他面前,他忙不迭地抬头去寻人,迎面就对上了那冷如白梅的眼神温温和和地看着自己,眼底似乎还带着一丝戏谑。
天在水连忙上前想要确认眼前之人是否完好,刚触及那人的衣角却见那孤高挺拔的身影在他眼前消散成了齑粉,万里牡丹田的香风带着那些细微的光芒消散在眼前。
天在水几乎要呕出血来了,踉跄了两步头晕目眩地被旁边的小鬼扶住了。
他知道封天路叛乱之后,自己就和东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也知道两人早晚会刀剑相向,但是知道和亲眼看见根本就是两码事。他从心底里认为自己那个病恹恹的师尊实际上是不会死的,不是说是世间唯一能成仙之人么?!
“大哥哥!神仙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那小鬼的声音尖锐惊慌,硬生生把天在水从自己的梦魇之中拽了出来,下意识地捏了捏紧皱的眉心:“闭嘴,别吵。”
那小鬼瞬间就闭上了嘴,眼神却十分灵活。
灵活得都快飞出眼眶了。
天在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不耐烦道:“眼抽了?”
那小鬼颇为委屈地指了指天在水的手,他顺着方向低头看了下去,只见自己手里捏了一枝盛放的绿牡丹,正是当今洛阳炙手可热的品种——坠玉楼。
天在水记得他手里拿的是他大师兄的头。
天在水:……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
坠玉楼在他手里泛出了点点荧光,而后花瓣无风自落围着天在水转了两圈也消散在了风中。
那仿佛是个示好认错的意思,天在水果然感觉到了体内的灵力封印有了些许松动的意思。
他觉得更生气了。
因此天在水在进洛阳城的时候都冷着个脸,周身十尺之内生人莫近,十分冻人。
快被冻死的小鬼听见冰块哥哥问话:“你家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小鬼名唤小猴子,闻言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从小在洛阳城讨饭长大的。”
原来是个乞儿,天在水皱眉看着他,让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顿了片刻问道:“陆商说像洛阳这种大城,乞——你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那你知道洛阳城哪家最近有怪事么?”
那妖物能长成那般的庞然大物,定然为祸不少,找家有钱的了解点信息,顺便赚点钱打发这个小乞儿。
只见小猴子想了想:“大哥哥你是想除妖赚钱么?那就去娄家吧,他家张榜好些天了呢。”
与此同时,洛阳明堂。
娄师德在暖阁内待得后背一片冷汗,太子端坐在上首,茶都换了三轮了也没挪一下。
然后女官领着太医就出来了,却只是伏地叩首,不敢说话。
“所以你们没有一个人诊断出来陛下到底是怎样了么?”太子眯着眼扫过底下的一群太医,而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娄师德身上,“不知娄大人——”
话还没说完瞥见一人从大殿前拾阶而上,身影从容潇洒,几步之间就从宫门到了暖阁。
来人一头银发,动静之间尘埃不染,眨眼就站在了众人之间,冲着太子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太子对着意外的变数愣了一下,很快藏下了眼底的杀机,一副储君之态:“东君大人怎么来了?多年未见,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东君看着明知故问的太子,上下打量了许久,意味深长道:“殿下刚才的茶喝的可舒服?”
说完没等太子有所反应就径自往女帝的内阁去了。
太子直觉这句话带着些提点的意味,但是那杀机也是明显得很,顿时觉得那纯正的茶味干涩得不行。
只见东君进去不足一刻钟,就听到里面侍奉的女官道,陛下醒了。
果然是来坏事的。太子冷冷扽了下了茶碗。
——
洛阳城的娄府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娄师德的东都府邸,门前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狮子石刻,朱门之上的娄府两个字遒劲有力,很有名家风范,门口的守卫也比其他地方看着精神威严。
总之是个看起来不太好进的地方。
小猴子咽了口口水,整个人怯怯地扯了扯天在水的袖子:“天哥哥,不然我们换一家?”
天在水接触俗世的达官显贵并不多,却也看得出来这个府邸的主人身居高位,侯门深府,但同时也看得到这深宅大院上空弥漫的重重死气。若是再不收拾等着死气盘活了,整个洛阳都有一场大劫。
天在水本就心情不佳,一路上想明白了那幻境的前因后果,觉得东君玩自己的成分非常大,因此怒气不降反涨,所以就没什么耐心和人耗。
小猴子就眼睁睁地看着天在水抽出随身长剑,只以剑气就劈开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而后又十分直接地撂倒了门口的八个守卫!又眼睁睁地看着从门内涌出来了好些个手持长棍的护卫,将两人围得严严实实。
小猴子:!!!是这么进法么?!我怎么觉得这是进大狱的野路子呢!
这道长看着文文静静的,原来出手这么野的么?!
好在天在水也没打算直接拆了娄府 ,一直等到门内出来了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像是这群人管事的。天在水没等人开口直接说道:“你们后院现在进不得人,前院还能挺住是因为正堂上挂着当今天子御批,有紫微星护佑,但是那牌匾背后已经裂得只剩三寸不足,若是那牌匾也裂了,你们前院也不见得能留下人。”
这一长串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那太师府的管家当即冲旁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退下后没多时就回来了,给了那管家一个确认的眼神。
那管家当即换了一副表情,迎接贵客一样的将两人迎进了府内。
“是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道长勿怪。”那管家亲自给天在水奉茶之后道,“刚才大师说那牌匾……”
天在水知道他的意思,接过茶抿了一口:“现在修补也没用了,紫微之气已经散溢,再修补也只是块普通牌匾,你还不如让当今天子再写一块。”
那管家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师说笑了,天子御批,哪是说说就能拿到的。”
“那你先将事情从头到尾与我讲来。”天在水看着那骤然变色的管家,“不可有欺瞒。”
那管家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门外忽然有个小厮不顾礼仪地举着一卷白榜冲了进来,喜道:“大人,有人揭榜啦!又有人揭榜啦!”
这个又字就十分有灵性了。
天在水面具后的眼神微敛,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那小厮后边跟过来的人。
天下大事,大概都是巧合而来。
跟过来那人一身宽袍,手持浮尘,腰身处系了条玉珏宫绦,将身形勾勒得很是飘逸,双眸含笑,右眼下缀了颗美人痣,看起来很是温柔多情。观相貌已是而立之年,自有一派大家风度。
竟是天在水为数不多封天路之外的朋友——南星真人陆商。
陆商经由小厮引着进了客厅,看见天在水的时候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片刻,装得和初次见面一样,笑容却带了些许促狭:“这位小友面貌英俊,器宇轩昂,不知是是哪家哪派的小仙人?”
天在水头都没抬:“滚。”
“别这样嘛。”陆商顿时换了张狐狸一样的笑脸,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才八卦道,“你刚上位就出来窜,那三位知道么?”
天在水冷着脸,满脸写着你闭嘴。
陆商又看了看在使劲吃点心还试图往袖子里装的小乞丐:“哟,你生的?都这么大了?”
小猴子闻言一口点心噎在了喉咙,差点被送走,旁边的侍女立刻递了一杯水给他。天在水被他的胡言乱语搅的有些头疼:“你修行修傻了么?!你生一个试试?”
陆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完全无视了天在水的回话,十分好奇天在水带的小孩:“啧啧,这营养不良得跟个猴子一样,自己儿子都虐待?你学学……你师傅——”
天在水额头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不是我生的!再多一句话削了你。”
“好好好。”陆商见好就收,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生气了?刚进来的时候看你脸都青了,谁招你惹你了?”
“你。”
这就是不肯说的意思了,陆商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除妖。”
“很好,目的相同。”陆商转了个浪荡不羁的圈坐在了天在水旁边的太师椅上,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道士,冲着那管家扬了扬下巴,“来说说怎么回事吧。”
那管家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老不正经的,十分怀疑他是来骗吃骗喝的,但是敢揭榜想来还有一定实力的,就忍了。
刚开始准备说府里的情况,就见门外又来了一位传话小厮。
管家:……
那小厮恭恭敬敬回道:“大人刚从宫中回来,还带了一位贵人,说要来见见二位前来除妖的大师。”
那小厮刚传完话下去,正主就来了。
走在最前边的是个中年长者,头带幞头,身着织锦襕袍,脚蹬乌靴,有着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俨然是娄家家主娄师德。
娄师德边走边笑着与一人说话,话的内容也很客气:“早知道您要来,我就不必在洛阳城内张榜了。”
可见这位贵客确实很贵。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参考唐朝洛阳,部分人物确有其人,但关系都是我胡扯的,请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