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着尾巴做人》老式灯罩

2、开打

　　“纪止，站住！”外面的风很大，微凉，把温楠的声音冲淡很多，少了几分清冷。纪止疾步前走，想尽可能甩下温楠。温楠小跑两步，终于追上了纪止，一把拽过。

　　“操！你大爷！”纪止反握住温楠的胳膊，上来就是一拳。温楠捂住肚子，面色惨白。纪止发现温楠的脸色，没有犹豫，反而更加的猖獗，“还真是脆弱啊，温熊猫，可笑！”纪止一脚踹在温楠捂肚子的手上，温楠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

　　温楠蹙起眉头，对准纪止的脸一拳下去，紧接着膝盖撞在纪止的肚子上，撞了好几下，纪止手把在温楠的腿上，用力推，没有一点效果，纪止忍住疼痛曲起胳膊，用胳膊轴打在温楠的锁骨上，才勉强止住了温楠的殴打。

　　纪止倒吸一口气，看着温楠拼命捂住肚子，腰杆却挺直的身影，“今天要是不把你的腰打弯，我就不叫纪止。”

　　温楠捂着肚子的手绞着衣服，把那一块弄得凌乱不堪，只是上前，掏出了两百块钱，“我不知道小易拿了你多少钱，等我把钱找回来再还你。”

　　纪止伸手把温楠拿着钱的手打下去，钱顺势掉在地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阵风逆着两人吹过，钱划在地上发出摩擦的细小声。

　　“你想怎么样？”温楠冷淡的声音伴着风响起。

　　“我想打你，行吗？”纪止戏谑的声音响起，说完还加了个冷笑。

　　温楠说，“来吧，我不还手。”纪止愤怒的抓住温楠的衣领，“你不还手？怎么，以为我打不过你？”

　　温楠额头上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布满冷汗的额头，形状美好的嘴唇细微颤抖。纪止松开手，不屑的看着温楠，“就这样还装呢，赶紧回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说完，纪止转身离开，只给温楠剩了个背影。纪止回到了之前的巷子里，忍不住回头，看到了温楠。

　　温楠打开手机后面的手电，绞着衣服，弯腰在地上找来找去。纪止只能看到温楠的朦胧的轮廓，莫名有些落魄。

　　风打在脸上，纪止已经冷静下来，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别人家的事本来自己就不应该多管，还把怒火迁到别人身上，本来这件事情也是因自己而起。纪止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经常发完火自己就会愧疚。后悔倒不至于，但总会有些愧疚。

　　早上唤醒纪止的是刺眼的阳光。

　　他起身问了路，回到车站，将一切扳到正轨。纪止现在都还有些恍惚，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只是今天才到B县。纪止询问工作人员，一番折腾找到了自己的行李，拿出充电宝把关机已久的手机打开。手机弹出十几条微信消息，都是王联的。

　　纪止没管王联，先给纪母回了电话，熟悉的嘟嘟音响起，过了很久才接。电话传来了纪母的声音，“我在外面玩呢，先不和你计较了，挂了。”纪止看着手机的通话时长，两秒，无奈的笑了笑。这种情况纪止早就习以为常，他从小就是被放养长大的，就算自己失联两天可能都不会被发现。

　　纪止打开微信。

　　【绝世帅哥】：老纪，我跟你说，谢飞那孙子还敢上门来挑衅，我今天要带人在网吧旁边的巷子堵他。

　　【绝世帅哥】：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啊，那孙子求饶的样子，怂货一个。

　　【绝世帅哥】：老纪，你怎么不理我啊。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吗？

　　【绝世帅哥】：老纪，你不爱我了，咱俩的基情到头儿了。

　　纪止看到这里：......

　　【绝世帅哥】：你到B市了吗？见到你四舅爷了？

　　【绝世帅哥】：靠！纪止，你还不理我！

　　【绝世帅哥】：纪止，你有本事再不回我！

　　【绝世帅哥】：......

　　纪止认识王联有四年了，深刻地了解他的德行，活生生话痨一个，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纪止不再看后来的消息，打开输入框：我昨天发生点事，手机关机了，那个女生怎么样。

　　【绝世帅哥】：我去，没看错吧，你终于理我了。我就说嘛，咱俩的基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方形吸管】：......别说骚话，正经点儿。

　　【绝世帅哥】：什么叫骚话啊，这是爱你，懂吗？

　　【绝世帅哥】：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谢飞那个畜生还敢去骚扰那个女生，根本就没把咱们的警告放在心里，我这不是带人又堵了一次，这才老实。

　　【方形吸管】：人没事就好。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四舅爷了。

　　王联发了个可爱猫咪OK的表情包，就退出来了。纪止收回手机，在火车站旁打了个出租。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听到纪止说的地址后，愣了一下，随即说：“这个地方可是挺偏僻的，不过环境好，适合养老，那里还有一座别墅呢！”

　　“是吗，就在别墅那里停车吧。”

　　“好嘞，你这是省亲吗，看你大包袱小裹的，肯定不是本地人。”

　　“我是c市的。”纪止瘫在车座上，不走心的回答，略显疲惫。司机看到纪止这个样子就没再闲聊，专心开车。

　　路程挺远，纪止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到地方。纪止付完钱下车，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回应，刚想掏出手机给四舅爷打电话，门就开了。

　　纪止看到来人惊讶了一瞬，退回去确认了这是别墅，不是自己住了一晚上的胡路巷子后，定了神，“温婶，您怎么在这啊？”

　　温婶知道周老先生有个孙子这几天回来，却也没想到纪止竟然就是周老先生口中的亲戚。

　　“我是周老先生家的保姆，你就是小少爷吧？”温婶把人迎进来，接过纪止手中的行李。

　　“别，我来就成，您可别叫我什么小少爷，叫我阿止就行。”纪止虽然之前他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他不是记仇的人，早就忘了，况且这是人家的家事，说白了自己就是多管闲事，还平白向人家发了一通火，想到这纪止还有些愧疚，但并不包括温楠。

　　“温婶，我那四舅爷呢？”

　　温婶带着纪止上了楼，“周老先生在楼上，楠楠也在楼上。”

　　纪止上楼的步伐一顿，抬头看向温婶，“温楠？他也来了？”温婶面色有些怪异，径自上楼，“嗯，楠楠有点胃出血，周老先生知道后，就让我把楠楠带过来，现在医生在给楠楠治病。”

　　纪止想起昨天温楠捂着肚子的样子，不会是自己那几下把他打成胃出血了吧。操，不会这么脆弱吧，还讹上我了？纪止快步跟上，到了一间全是医疗器械，纯白的房间，纪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温楠躺在床上，嘴里面插着内镜。纪止心里暗骂，自己是耗尽了全部的厄运才会遇到这个哑巴怪，虐童狂，附加一个熊猫属性。

　　纪止皱眉进去，看到门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极有威严的老头。纪止在他面前停下，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叫了声四舅爷爷。

　　老头目光没有移动，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应答。纪止没有对周老的态度有其他情绪，似乎是早已料到。

　　“怎么样？”纪止转头询问正在检查的医生。医生抬头，“是胃出血，本来有胃炎，加上击打，但出血量不算太大。”纪止瞥向温楠，发现温大熊猫也在注视着他，好像在说，看吧，你做的好事。纪止烦闷的心情陡然迸发，他本以为只要昨晚离开就会永远也看不到这个令他厌烦的人，没想到又一次遇见了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纪止自问没有亏欠过别人什么，但这一次是他亲手把人家打成这样，理应赔偿。

　　对于温楠，纪止避之不及，就连谢飞这个只会骚扰女生的畜生都没让纪止这么烦躁过。纪止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婶在谈到温楠时会有怪异的表情，原来真是自己把人家的宝贝疙瘩打成这样。

　　纪止冷笑一声，越不想见到谁，偏让他见到，他垂下眼眸，接近温楠，却对温婶说，“人是我打的，医药费我会给你们的，好了就让他赶紧走！”

　　温婶没想到纪止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是他打的温楠。昨晚温楠回家，温婶就发现他脸色白的吓人，还没等她问，温楠就草率地洗漱完进屋睡觉了。温婶以为温楠是折腾坏了，想早点睡，就没有再打扰。半夜她起来上厕所，听到温楠房间里有动静，刚开始温楠还不承认，支支吾吾，后来才说是胃病犯了。直到医生撩开衣服检查，温婶看到了肚子上的淤青，才隐约感觉这个事情和纪止有关系。

　　温婶略带责备将目光移到床上的温楠，每次都是这样，无论温楠发生了什么都是报喜不报忧，把所有的苦都咽进肚子里，让别人看不出分毫，哪怕是他最亲的人。温婶轻声叹气，“要是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温楠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头蔓延至每一根神经，瞪大眼睛费力地看着温婶。温婶靠近，轻抚温楠的发丝，却一脸冷漠的对纪止道：“就不劳烦纪大少爷费心了，检查完我就带楠楠走。”

　　“胡闹！”周老先生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就留在这儿，哪都不许去，芬如啊，你把小易也接过来，你们就在这里住。”

　　纪止绷紧唇线，半倚在床上，大有一副无赖的样子，“四舅爷爷，你...”

　　“纪止，你跟我进书房。”容不得纪止反抗，周老先生就在一个中年人的搀扶下离开，纪止虽有怨言，也是跟上了。

　　进入书房，纪止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垂着头，用手撑着桌子，没看坐在沙发上的周老先生。大概是过了半天周老先生才发声，只不过不是谈论温楠的话题。

　　“纪止，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让你来吗？”周老先生问。

　　纪止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不就是惦记您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吗？我可不傻。”周老一怔，似乎是没想到纪止竟然知道，随即欣慰的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母亲会一直那么糊涂呢，没想到周凌这丫头终于醒悟了。”

　　纪止嗤笑一声，“您高兴的太早了，是我知道。她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我来这里只是单纯的看望您，昨天欢欣鼓舞跟纪震旅游呢。”

　　谈到母亲，纪止心里一阵发酸。他母亲从小就是被娇惯长大的，性格跋扈，却单纯的厉害，年轻时被纪震的花言巧语哄得难以自拔，不管家里的反对，也不顾他离过婚，就嫁给了他。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纪震在外面养了多少情人，有了几个私生子，就连纪止外公去世，他哄着周凌，也就是纪止的母亲把遗产全都转到了自己名下。

　　纪止不愿周凌美好的童话生活破灭，也只能变着办法去警告纪震。看似温馨的家里，却漏洞百出，稍有不慎就会原形毕露。

　　纪止又想到了什么，降了音调，“我都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纪止从办公桌上跳下来，伸手接住从落地窗透过的光，虚无缥缈。

　　纪止继续道，“纪震知道您一生没有娶妻，周家唯一的后代就是我母亲，您的股份不会不给我的，即使我身上有他的血脉。”

　　周老看向处在阴影里接光的纪止，闭上眼睛，褪下威严，露出老年人的沧桑，“纪止，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外公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生出你母亲这种只会痴迷于情情爱爱的人，不过现在看到你我总算可以松下一口气，不用担心我周家的心血全都落在一个外人手上了。”

　　纪止把光握在手里，声音有些颤抖，却仍坚定“不过，对不起，这个股份我不会收的，您不要把希望落在我身上。毕竟他是我父亲，我不可能对付他。不过一旦让我知道他敢伤害我妈的话，我不会放过他的。”

　　周老沉默不语，但神情似乎老了十岁，沙哑出声，“我明白了。不过孩子，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纪止深深的看了眼周老，仿佛要把他刻在眼里，“希望不会有找你的那一天。”

　　周老起身用拐杖拍打纪止的头，落在头上却意外的轻“臭小子，你就不会没事来看看我，没良心。”纪止一跳三高，“我从小就没见您一面，饭都没吃您家一顿，怎么就没良心了。”

　　周老还想再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拐杖就这样举着直落纪止肩膀，“哼，温楠不是你打的，医药费你出了吗？”纪止一边躲一边反驳，“那人家不要，关我什么事？”

　　周老虽然身体康健，终究不如纪止，喘着粗气停下，“告诉你，芬如一家就住在这儿了，别给我找事，还有，就由你来照顾楠楠吧。”

　　纪止躲在椅子后，闻言蹿了出来，“我凭什么照顾他？”

　　“哼，你把他打伤了，不就是你来负责吗？”周老抬腿走出书房，只留下这一句话。纪止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口气，他没想到股票的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但他四舅爷爷也和他想象的一样精明。纪止嘬了茶杯里的茶水，撇撇嘴，“还真是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