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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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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段裳刚刚挤进人群,他左右环顾,发觉挡在他面前的大人,各个仿佛木鸡一般,便不管甚么礼节,把前面的人推开,快步跑到纪青身边。
“纪叔叔,燕如姑姑到处找你呢,我们快走吧,这里没什么意思。”
纪青仿佛从梦中惊醒般,低头看了一眼段裳,忽然玩味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对那宇文成秀赞道,
“宇文少侠果然是艺高一筹,纪青佩服。”
纪青如此一说,那泰山派的范武脸上却挂不住了,跳着脚嚷嚷起来,
“什么艺高一筹,你眼睛是不是花了,这分明是偷学了你们纪庄的成名剑法!这等无耻之事也做出来,难道不怕天下英雄笑话?”
他这么一说,顿时周围的人群也发出阵阵议论,非议之声不绝于耳。
那范武见周围有人附和,气势顿时嚣张,冲地下啐了一口痰,讥笑道,
“我还道风都剑客的传人有什么本领,却不过是偷学别人武功的宵小之辈,用别人家的功夫暗算我,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啧啧,风都剑客一代豪侠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哈哈哈。”
那宇文成秀被他人如此羞辱,却一不气二不急,扬首摇着折扇,微笑着等那泰山派的汉子笑了个够,这才缓缓说道,
“范兄,你认为我是偷学了纪庄的武功,这才赢了你,不过,纪庄的响铃剑法精妙绝伦,只怕我并没有这个本事偷得一二成呢。不信,你可以问问纪兄,问他我那最后一招可真的是响铃剑的招数吗?”
“你偷学就是偷学,问又怎地?纪青你当着众人说句公道话,这最后一招是不是你们的响铃剑法,如果这宇文小子真的偷学你家剑法,在场的都是响当当的武林中人,大家自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那范武自持附和者众多,转身指着纪青吆喝道。
众人眼光齐刷刷望向纪青,只见纪青面向范武,微笑着摇了摇头。
“宇文少侠使的并不是我纪庄的响铃剑法。”
“你说什么?”
纪青向那范武抱拳道,“范兄,纪某不敢扯谎,那招剑法虽然与我庄的响铃剑形似,但关键的发力之机却并非响铃剑的要义,只怕依然是取风都剑的精髓,所以不能算是响铃剑的剑招。”
那范武一听,从鼻子里立时哼了出来,怒道,
“你是与那宇文小子串通好了吧?是不是偷学你响铃剑,只怕不是你说了算的,在场的人都瞧得明白,那最后一招明明是夺魂消音,你欺负我们不会使响铃剑,自然是你说怎地就怎地,但难道我们没有眼睛不会瞧吗?”
纪青摇头道,
“不是纪青有意袒护,实在是宇文少侠真的并没有学得响铃剑的要旨,纪青不敢有意欺瞒大家。”
“那你倒是说说看,它怎么就不是响铃剑,我看没准就是你将自家剑法私传他人,所以才百般袒护。大家说是不是?”
范武这么一吆喝,人群中竟然也不乏赞同之声。
纪青先向人群抱拳施礼,然后朗声道,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想必也知道,越是江湖上的成名剑法,学习起来越是辛苦,并非纪青夸口,先师留下的响铃剑法,在江湖上成名已有三十余年,这样精深的武艺,岂是一朝一昔就能学来的。再者,响铃剑的那招夺魂消音,旨在偷袭,所以专以攻击人的咽喉、脉门和下阴,发力在腕,这是每个纪庄弟子都知道的。而宇文少侠的最后一招,发力在臂,乃是快攻,也是风都剑法的精要所在,因此,剑尖要落在范兄的胸口。这两招看起来相似,实则大大的不同,想必宇文少侠是看过纪庄子弟使出这招后,借其形而加入风都剑法的神,这构思的确精巧,因此纪青好不敬佩。”
纪青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细细回想,发觉确实与其所言相符,那几个附和范武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那,那他宇文成秀也是胜之不武!弄了个四不像的招式,突然之间谁能分得清?我只道他偷学了别人武功一惊之下这才失守,因此不能算输!”
宇文成秀仿佛正等着范武此言,对方话音刚落地,他便不慌不忙接上话头,
“正是如此,小弟此番的确胜之不武,范兄海涵请见谅。”
那范武得了便宜,便变了脸色,洋洋自得道,
“你自己知道便好。”
“成秀知道自己武功低微,不如在场的各位武林朋友,因此不敢放肆说自己能习得响铃剑法的一招半式,因此只能借个样子,一时间骗了范兄的眼睛。不过,像成秀武功修为尚浅就可以借突袭的方式让大家以为我使的是纪庄密不传人的剑法,若天下间真有那有心的高明剑客,想要借响铃剑的外形来欺瞒各位的眼睛,只怕会有更多人受骗呢。”
纪青此时已然明了宇文成秀的意思,他费劲周折做下种种,却是为了替自己说话,心下不仅惊奇。
那范武斜眼瞥着宇文成秀,阴阳怪气道,
“你的意思是……”
“成秀人微言轻,不敢下什么妄断,但只想说,想纪庄乃是武林盟主的所在,想找他麻烦的人只怕不在少数,或许那个使纪庄剑法四处杀人的魔头也不过是借响铃剑的外形企图栽赃嫁祸。想我一介平民都可以模仿一二,那人有心栽赃,自然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是以让大家都以为是纪庄人所为。因此,成秀斗胆提一句,断言是纪庄子弟杀死江湖中人,似乎为时尚早,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宇文成秀态度谦卑且有条有理,说完之后人群中竟不少人点头附议,纷纷道,“正是,原本也不应该怀疑到纪庄大弟子的身上。”
那范武这时才知道自己着了宇文成秀的道,眼看他借自己的嘴得到众人拥护,心里恨恨的,嘴上却又说不得,于是顿了顿脚,强自抢白道,
“我也没说就是纪青做的,不过他的嫌疑最大些……我们泰山派一定会查清此事,改日再见!”说罢竟连礼也不施,径直带着泰山派一干众人匆匆离去。
泰山派的人一离开,场上其他人也随之纷纷散去,段赏恨恨地盯着人群的背影,嘴里骂道,
“什么名门正派,我看不过是群仗势欺人的狗——”
话说了一半,嘴巴却被一只手捂上,段赏抬头,只见纪青微笑着对他轻轻摇头。他自生病以来一直不敢直面纪青,生怕从此被嫌弃,但纪青对他的这一笑,竟惹得心中一阵激荡,不仅眼圈泛红了。
“阿商,你燕如姑姑说找我有什么事么?”
“啊?”
段赏没料到纪青会当真询问,说燕如找他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扯的谎话而已,却见纪青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
“我说纪兄,你这个小徒弟对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呢,难道你都没发觉?”
身边响起一阵朗笑,却见宇文成秀摇着扇子走近身边。段赏对他虽然有些感激,但更多的却是讨厌,只觉得这个人怎么长了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而且多事得很。
“宇文少侠,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此番恐怕纪某很难脱身。”
宇文成秀伸出折扇阻止纪青施礼,笑道,
“纪兄过谦了,刚才若不是纪兄说明,成秀恐怕也会很尴尬。不过若纪兄认真要感谢,倒并非成秀,而是另有他人。”
“宇文少侠此言何解?”
段赏一张脸直红到了脖子根,低下了头。他心知宇文成秀明了自己心思,不过却用自己来打趣,又生气又害羞,却也想知道纪青对自己的看法。
宇文成秀瞥了段赏一眼,冲纪青笑道,
“纪庄主和未来的夫人,这些日子一直为纪兄担忧,到处奔波连喜事也从简,纪兄在这里能够平安到今天,只怕大家都是卖了武林盟主的面子哦。”
“不错,宇文少侠说得正是,目前武林中人对纪某有误解,真是多亏了二师兄和小师妹,我才能够安稳度日。不过,少侠对纪某的帮助,我也不会忘记。”
“哈哈哈,纪兄错了,其实我比别人更怀疑你,只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些没来由的断言,所以不愿和他们一样为难你。但如果真的查不到那个杀人凶手,最后众怒难平,为了稳定人心只怕到时我会第一个向你出手,只请纪兄不要怪成秀无情。”
“纪青明白,江湖中的事本来就是如此,自然不会怪宇文少侠。只是如果纪青遭遇不测,阿商年纪还小,还要请宇文少侠多多照顾。”
段赏在一旁听得明白,纪青说到最后竟仿佛交代后事般,心中不禁大痛,跳脚冲纪青嚷道,
“纪叔叔你不要听他的,阿商谁也不跟,只跟着你……你,你不要有事,谁想伤害你我就去跟他拼命!”
“阿商,别乱说!”
段赏不听纪青喝止,用拳头胡乱打着纪青的身体,哭道,
“那些坏人都欺负你孤单一个人,他们自己没本事抓凶手,反来诬陷咱们,说不得,最后大家拼了,阿商才不要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纪青听得段赏真情流露,不禁心中一阵滚热,伸手抚摩他的头发。却听身边宇文成秀笑道,
“这小家伙倒有真性情,有点意思,呵呵,纪兄,看来他对你用情不浅啊。”
纪青没料到宇文成秀会这么说,愣了一愣,问道,
“你说什么?”
宇文成秀啧啧摇头,
“死生相从,纪兄,你是个有福之人。这人世间若没有肯为你死的人,就算坐拥金山也没甚意思,成秀真的好生羡慕。”
纪青大惊,自己与段赏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只是感情颇深的师徒,还从未有人如宇文成秀这样一眼能够洞穿别人心思。心道,不好,若是阿商对自己的感情被他知道了,此人心有七窍,且手段雷厉,如果真如日后他与自己为敌,光凭掌握这个秘密就足以要挟自己,对段赏不利。对待此人可需要时时提防,一丁点松懈不得。于是勉力笑道,
“宇文少侠在说笑吧,阿商是我一手带大,就好象我的亲生孩子一般,有感情是自然的。但说什么死生相从,这话好奇怪,纪青不明白。”
宇文成秀斜眼望着纪青,问道,
“纪兄,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纪青真的不明白宇文少侠的意思。”
宇文成秀慢慢露出笑容,
“哈哈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怕那时就算你想装做不明白有人也不会允许呢。”
纪青望着宇文成秀的背影,心思缠绕万千,又玩味他的话,只觉难以开释。一时间竟静静地伫立当场,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