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符》美景(鱼鸟天)

15、第 15 章

　　十五

　　自己本以为演武场只不过是纪庄本家弟子演习武艺，强身健体的地方，却没料到居然有人在演武场上真刀真枪的比试，而且周围一圈旁观的人，穿着打扮都不是纪庄本家的人，倒像是那些江湖中人。
　　只见那场上被围在中间的两人，剑棍相交，身手俱是十分敏捷，每逢惊险招式相对，场上便一片喧嚷鼓噪之声，不同寻常的切磋武功倒像是故意在挑衅。段裳看得眼中冒火，原来那场上使剑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纪青。他身手比使棍的中年人快，出招又准，奈何步步都留有余地不肯下杀手。时间久了，纪青便渐渐显出疲惫之态，那中年人看准时机，突然将棍头一挑，翻出无数的棍花，去扰乱对方剑法，待纪青无法辨认之后，那棍花之中冷丁出现真招，段裳看得心惊，啊地低叫出来，却原来纪青突然纵身腾空，反转一剑，直刺破了那人的棍法中的空隙。
　　一击即中，纪青便后退身型不肯再加击，那使棍的中年人也喘息着收了棍，一张长脸拉得更长，脸色难看之极。抱了抱拳大咧咧地向纪青道，
　　“得罪了。”
　　便拖了棍走出去。
　　纪青见他收手，于是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刚要离开，却见那围观的人群中随即又走出一人，双手抱拳，道，
　　“泰山派张嵩真人门下范武，请纪兄赐教一两招响铃剑法。”
　　纪青微微一愣，道，
　　“我与泰山张嵩真人之间没有过节，不知范兄为何要和我比试？”
　　那范武冷笑道，
　　“你和我师尊自是没有过节，但我师尊现差我来问问你，为何要杀我师尊的亲弟弟，人称铁梅先生的张显大侠！”
　　纪青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
　　“我没杀他。”
　　“哼，”范武抱臂嘲笑道，“这会儿你自然不承认，不过当日你杀张显大侠的时候，在场有人看见你出招，跟那响铃剑法没有两样，你又少了条胳膊，怎叫人不怀疑？”
　　纪青道，
　　“那只是巧合而已。况且你刚来时，也听到鬼刀门李堂主说我的响铃剑跟那杀手气势完全不同，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范武对着场上众人抱拳道，
　　“各位，有谁能相信一个粗人说的话呢？况且亲手跟那凶手过过招的只有那姓李的一个人，他自是怎么说都可以了。不才范某乃是我师尊门下大弟子，曾经也见识过响铃剑法，今日向纪兄讨教，完全是为了弄清楚纪庄的响铃剑到底能不能在十几招之内杀死大名鼎鼎的铁梅先生，别无他意。”
　　于是回头冲纪青笑道，
　　“若是这个小小请求你都不答应，那就是心中有鬼。”
　　纪青惨然一笑，
　　“看来如果不答应同你比武，我就注定是凶手了？”
　　场下一片喧哗之声，居然都是在鼓噪那范武快点同纪青比试，纪青骑虎难下，只得勉强立剑做了个起手势。
　　“纪兄，请——”
　　那范武嘴里说得尊重，但手下长剑出招又狠又快，招招都直奔着纪青的致命处攻来。泰山派本来也是武林中的名门正宗，招式与纪庄风格接近，都是儒雅大气，天然浑厚，但是现在对方使剑的方式却走得是疾风劲草般凛厉的路子，纪青这边一味退让抵挡，而段裳却看得冷汗直流。
　　“这样下去，你纪叔叔恐怕要吃大亏了。”
　　段裳白了那宇文成秀一眼，心道你还有心情站在这里摇扇子，心中微微戚苦，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向场子里面奔过去。
　　刚跑了两步，膀子便被人一手紧紧抓住。回头一看，宇文成秀歪着头，嘴角轻轻上扬，眼中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你想上去送死吗？”
　　“我不管，他们这是明摆着用车轮战欺负纪叔叔，我要去帮忙！”
　　宇文成秀面露讽刺之意。
　　“我只怕你上去会越帮越忙，你纪叔叔本来还能再抵挡三个人，你一来，只怕连一个也抵挡不住了。”
　　“你——”
　　段裳刚想发作，忽然闭了口，想了一想道，
　　“那你去帮纪叔叔，你武功这么好，打发几个江湖恶棍一定没问题。”
　　宇文成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个伶俐的小鬼，不过你这马屁未免拍得太晚了，前几天不知道是谁整天骂我，现在后悔了吗？”
　　他盯着段裳的脸仿佛在玩味，
　　“不过……如果是你纪叔叔亲自求我的话，我倒还可以考虑，只是他人那么倔强骄傲，只怕是你纪紫师叔也未必能劝动他。我劝你还是赶快去拿点跌打损伤的药膏来伺候着才是正经……”
　　宇文成秀话未说完，段裳已然气的满脸通红，他愤恨地甩开对方的手，顿脚怒骂道，
　　“你，你再说这些风凉话，我就在你饭碗里下巴豆，让你好看！不想帮我就算了，亏你出身名门，却一点正经作派也没有，你这么诅咒我叔叔，难道他死了就对你有好处吗？难道所谓武林正派便都是像你一般糊涂透顶，欺软怕硬吗？我，我恨死你啦！”
　　段裳连喘带气，边骂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宇文成秀摇摇头，伸手去拉段裳的袖子，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让开，别挡着路，我就算死也要和纪叔叔在一起！”
　　段裳不理宇文成秀的表情，转身低头径直往场地里走，走了几步忽然耳边人影闪过。带着轻快的风，调笑般的话，倏地钻进耳孔里。
　　“你这个小鬼倒有真性情，不过只怕你纪叔叔消受不起你这番情意哦……”
　　段裳大窘抬头，却见宇文成秀白衫飘飘的影子，如一片轻盈的树叶，嗖地穿插入人群之中，不多时，场中缠斗的人影中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身法灵动，众人眼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见场上斗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突然齐齐向后跃去，那宇文成秀却笑吟吟地站在场地中央。
　　“宇文成秀，你这算什么意思？”
　　那泰山派的范武刚落住脚，便抬起剑直指宇文诚秀，大声喝道。而纪青则默然不发一声地站定，将剑缓缓收入剑鞘。
　　宇文成秀对那范武的呼喝好象充耳未闻，转过头来对纪青笑道，
　　“纪兄近日武功好象退步了不少，对付这么个莽夫居然也要用半日，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鬼故而烦躁不堪所致啊。”
　　宇文成秀这话说出口，两边都没有讨好，那泰山派一门众人早呼喝起来，大骂不止，而纪青也只是冷冷看着对方，没有任何表示。
　　宇文成秀走近一步，摇摇手中折扇，对纪青低声笑道，
　　“你信不信我八招之内就可以把这个泰山派的糊涂家伙打倒啊？”
　　“你说什么，宇文成秀，居然口出狂言，敢小瞧我泰山派的功夫？就算你家事再深远，这个架我也和你打定了！”
　　那姓范的汉子还没等纪青回话，便跳将起来，手里长剑剑锋一转，竟直奔宇文成秀刺过来。这下场上形势突变，众人都没有想到宇文成秀居然会故意去刺激泰山派的人，那一剑刺出，全场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纪兄，宝剑借我用用可使得？”
　　宇文成秀也不待纪青回答，变伸手去抓纪青的宝剑，纪青本不想给他，但眼看那泰山派的范武来势汹汹，如果宇文成秀没有武器在手，恐怕真的要吃亏，于是干脆将长剑一把拽下，扔给宇文成秀。
　　“多谢。”
　　宇文成秀身型腾空，接剑在手，居然未落地便反转剑花，一招“风云突变”，竟然将风都剑客的成名剑法使了出来。这套剑法当年是风都剑客苦思八年，四处收集各门各派的成名绝迹，融会贯通后才想出来的，虽然威力不及当年的大魔头段风鸣的残剑七式，但是依然是使武林中人为之叹为观止的绝顶之技。这招一使将出来，那泰山派的汉子气势首先怯了，回身后撤，足足手忙脚乱了一阵才回复正常。
　　纪青站在一旁观看宇文成秀的剑法，不觉也对这套精妙的剑法大大称奇，算起来风都剑客亦是武林的奇才，如若他性格再如那段风鸣一般决绝，狠毒，这套剑法恐怕也不会低与对方残剑七式的威力。只是风都剑客生性随意，当初苦创新的剑法，待闯出了名气之后却觉得无甚意思，便扔在一边再不去理会，这才会惨败在段风鸣手下。
　　只是这剑法虽妙，但缺乏霸气，而且风都剑客死得早，没来得及给其后人深入讲解剑法精髓，宇文成秀虽然聪明，但使出来却明显气势又弱了一层。纪青心道，如果说在三十招之内击退对方只怕还有希望，但若在八招内只怕宇文成秀要给风都剑客的名声丢脸了。
　　这边纪青在心理盘衡，那边围观的众人却也都出声地数起招式来了。“四、五、六……”
　　眼见八招将尽，那泰山派的范武虽然仍处下风，但一时之间却可瞧不出败势。
　　这厢到了最后一招，宇文成秀使出“疾风骤雨”，本来是个收势，可谁知那宇文成秀猛然大喝一声，“撤剑！”那后招突然绵绵涌来，不仅不停，反而如海潮迎面，那泰山派的汉子大吃一惊，“啊”地大叫了一声，众人连同纪青也张大嘴巴呆住了，原来那招“疾风骤雨”的后招，居然竟是纪庄响铃三式中的“夺魂消音”，这招本是为了偷袭而设，在人所不防的情况下威力最大，这时，在场的人中又有哪一个能想到宇文成秀居然会使出纪庄的剑法呢？那范武霎时手忙脚乱，支持不住，败相连出，宇文成秀长剑刺出，最是平凡无奇的姿势，却恰恰抵在对方的心口上。
　　“纪兄，如何？八招之内，我已然将这个他击中了。”
　　那宇文成秀微微一笑，收起长剑。在场的人眼睛都紧盯着他的动作，虽然他放下剑，但人人皆屏息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