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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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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修炼成精怪的狐狸用妖术呼风唤雨...操纵水鬼四处伤人...只是因为别人抢了他的馒头?”
阿乔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将手中那本《青州诡事》飞速地又翻了一遍。
“这怕不是那牛鼻子老仵作写的,真是将文风夸张胡言乱语这八个字运用到了极致。所谓的青州诡事,便是这本怪异神谈?”她面上一言难尽,手下却不停地上下检查着这书中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坐在一旁的李忱舟看着快把书翻烂的阿乔,眉眼一弯:“如若不这样写,这书怎么敢称以诡字为题呢?”
他端起茶杯,心说这本书可是少有的连他都看不下去的“著作”。
——个中囊括的东西也太多了些。
不单是邻里乡间所发生的那些怪闻异事,甚至还将什么天庭地府之争也牵扯了进来,乍一看和那些民间修仙的话本子没什么区别。
至于那唯一看起来有些名堂的狐狸之说,被阿乔这么一念,也让人觉得变了味道。
李忱舟无奈摇头,又觉得存在的东西一定有其意义。
这《青州诡事》已在坊间流传了十数年之久,上面的内容虽说有是些过于天马行空、耐人寻味,然而真亦是假,假亦是真,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写书那人是否知晓个中内情也是说不准的事。
李忱舟收回思绪,眼前的姑娘却还在翻看着那本《青州诡事》。
她那小脑袋不停晃动着,脸上时不时地露出或惊讶,或迷惑的神情。盘起的秀发上只别了一根银簪,但粗布麻衣也挡不住她散发出来的灵巧劲。
嘴上说的是嗤之以鼻,怎么一转眼看的倒还来了兴致。
李忱舟的目光逐渐柔和了下来,只觉得能这样与阿乔待在一起也是好的。
看着一边翻书一边思索的阿乔,他笑着拿起水壶又替其斟了一盏茶,而后走到靠西墙的书架旁,将二层上摆着的一沓纸抽了出来。
纸张平整的没有一丝折痕,仔细些还能嗅到墨汁的香气,是新誊好的。
“来看看这个。”
“嗯?什么东西?”阿乔将注意力从书上挪开,她转头朝李忱舟扬了扬书册:“我正看到精彩处。”
明明只是一句语气平平的话,却硬是被李忱舟听出了些许撒娇的意味。他脸上不禁染上丝丝薄霞,看着面前姑娘微微偏过的毛茸茸的脑袋,右手不自觉拨弄起腰间的玉佩:“是影二从府衙拓的宗卷。”
阿乔点头,记得他就是那位在巷子里被狗警告了的少年。
“他的轻功真是高明。”
未曾留意李忱舟的异样,阿乔说着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几张纸,粗粗扫了一眼,上书皆是关于水鬼索命传闻的尸检宗卷。青州府十几年间的记录应是都被誊在这这儿了。
“看来不用我晚上再去跑一趟了。”
阿乔的声音中带着满足,无论是失忆前后,她都不喜欢麻烦。她边说边数了数手中的纸,共是二十一张。看来这暴雨在青州地界下的也不算太勤。
“你看过了?”她随意问道。
李忱舟摇头。
事有轻重缓急,他一回李宅就急着和影二吩咐关于阿乔的事情,长腿的是阿乔又不是宗卷,什么时候看不是看,还怕它跑了不成?
“哦,那我看快点。”
屋内燃着檀香,窗外不时传来麻雀吱丫丫的叫声又再次归于平静,只有身侧不时翻页的声音格外引人。
两人挨得极近,不过一拳的距离,李忱舟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皂角的香味。他心怦怦直跳,觉得人世间真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说法。
被她偏爱时,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模样。
可待到她失了忆,用那副决绝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他反而开始害怕了。
想来也是...
哪里有王爷能亲手为一个影卫扎秋千呢?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毛病,真是毛病。
原来连他李忱舟也有这种毛病。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圆桌上,连茶杯里的水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阿乔终于看完了手中所有的宗卷誊版。
“看来果真有人在这水鬼之案里浑水摸鱼。”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亢奋,青州之事远比她想象中得更加复杂,事情也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起来。
身旁那人没接她的话,她侧着脑袋一看,呆滞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到他是位王爷。
“浑水摸鱼。”她大声说道,李忱舟还是没有反应。
“李忱舟!”
四目相对,阿乔自他迷茫的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伸出纤细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你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浑水摸鱼。”
“我是说这里。”那副认真的模样让阿乔不忍心去开口训他,只能将纸张分成了两类摆在了他眼前。
——厚的那一沓是经由仵作验尸后做水鬼索命记载的案例,略薄些的则是像今日堂上仵作说那般,以兵器为媒的水鬼凶案。她指着首页纸上所存在的疑点,并递给李忱舟让他看个仔细。
纸上写得清楚,做溺亡状的死者口鼻指三处皆无任何特殊异物的存在,仅有细微白色泡沫存在于鼻处,是冷水刺激导致溺亡的几个要点之一。
尸僵发生较晚,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些死者在死前并无剧烈挣扎的痕迹。
青州府衙也曾对所有死者的身份进行了周密的调查,但并未发现众人之间有任何关联、或是相同之处,甚至其中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一面。
没有查到任何有效信息,之后只好改了方向,怀疑是有什么连环凶犯作祟于青州。然而前两年也派了不少衙役出去探查,任凭他们是淋雨淋到风寒感冒,还是没瞅到任何的可疑人物。
该死的还是死了。
正是因为多年过去,尸案之谜仍旧无法被解释,青州百姓才说暴雨是那唯一可能的“凶器”。一来二去之下传得离谱至极,这也成了水鬼之说的由来。
总结一下,反正只要是雨夜的案子,怎么的都能被拐到水鬼身上去。
阿乔伸手,“这青州的秦知府还真是“治理有方”,懂得怎样才能让自己过得舒心。”
李忱舟和她想的差不了多少,接过薄的那一沓数了数,六张。也代表着少说有六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隐藏在水鬼索命的传闻之下。
“秦知府的胆子倒不小,我看整个青州都对这水鬼之说信以为真,他借着别人的名头行事,也不怕遭报应。”
“啊!报应!”一声惊呼,阿乔身子接着一抖,装模作样道,“我今天也借着水鬼的名头干了坏事,岂不是要完?”
李忱舟右手托住下巴,靠在桌边笑眯眯地陪着阿乔演戏,“老仵作都说了杀人者比那鬼怪还凶,它要是真来了,也不见得打得过你。”
那四个杀手虽说没有碎成块,但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拼回去。
阿乔眼睛一眯,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
不去理会笑得没什么仪态的男人,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午膳时间早就过了:“我要回去了。”
“回哪去?”李忱舟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我现在可是豆腐铺子的老板娘。”阿乔叹气:“突然消失怕是会让季邯起疑心,我可不想再惹祸上身了。”
然而话毕之后,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回应。阿乔抬起头来,看到了李忱舟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眉眼。
她捏捏自己的耳垂:“看来我不用担心了?”
“身为朝廷钦差怎能不干正事,提前在青州安插了人又有何不可?便让那同知继续做主审,我做监察辅佐。”
哟,监察辅佐在青州府可是个大差事。
阿乔偷笑,又立马向李忱舟拱手,“李师爷您还真是给尽了季邯面子,他现在巴不得有人能将这个烂摊子接过去。”
李忱舟莞尔,不置可否。他将那些誊纸按时间顺序排好,连那本《青州诡事》也按着阿乔的进度被夹上了书签。
“左右也不急,让那季邯再头疼一天。”
无能比贪腐更为可怕,庸臣比贪官更加可恶。
身为一州之同知,若是什么都不做,那还是趁早告老还乡的好。
*
是夜。
雨后总少云,天空净得像一汪清水。没了遮挡,一团圆月满满当当挂在天边,清辉四散,连李宅院内那老树上也少有地蒙着月光,微风阵阵,池塘涌起波纹,掀起春的味道。
一道轻盈的黑色身影急急穿梭在青州城西,运着轻功踩在别人家房顶之上,趁着月明星稀,远远望去,鳞次栉比。
黑布遮面,一双明眸在夜里透着寒光,矫健的身姿与黑夜融为一体。
是阿乔无疑。
自打在天海客栈见到那位郑姓的夫妻,虽说只是短短一面,她心中却一直存着不解,前后思来想去都不得要领,这才半夜摸出了李宅,决心一探郑府分明。
今日晌午,青天白日之下,据那郑大老爷亲口所讲:死者赵正信曾在他府内担过总管,最后攒了点钱才出去开了家客栈,还开出了些许名堂,成了青州城一号人物。
可这样的人走在哪儿不都是人群拥簇,怎么会被所谓的水鬼杀害之后,在午前才被发现?
而更奇怪的还要数郑大首富那隐晦不明的态度。
按理来说,二人之间不仅有着曾经的主仆之谊,更是有着一层亲戚关系。那郑大老爷面对着自己大舅子的尸体,与哭得昏天黑地的夫人,第一反应怎么说都不太对。
不是失了曾经得力助手的伤心,也不是对于凶手的愤恨,反而...
更像是夹杂着害怕与丝丝的恼怒。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水鬼吗?
一个越起,碎发随风轻蹭着阿乔的眼角,她不以为然。
郑东轮做着后宫中的丝绸生意,私下里还与不少官员有着来往,不仅手赃心也赃。这样的人你说他怕鬼,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可惜,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的人可不止他郑东轮一个。阿乔勾起一抹邪笑,翻身进了郑府后院。
繁星点点,时而闪烁,似是在偷窥着人心中不可言说的丑恶秘密。
“啪——”传入耳中是花瓶碎裂的声响。
阿乔身子一顿,而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