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下岗再就业》持羽

3、魔女与盲人按摩（3）

　　“……咦？姬莎？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

　　这个理由可不好找，姬莎决定干脆不找，她一脸迷茫和害怕：“我也不知道啊，我进房间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噢，可怜的小姐，可怜的小先生，让你们遭受这种事是我的失职，”深夜加班的治安官说：“但很抱歉，我还是必须问一下，你们知道是谁打败了这些歹徒吗？”

　　……就是您面前的可怜小姐干的呀，维吉尔心想。

　　他不会说谎，只能假装受惊过度不说话。

　　幸好旁边还有个会演的。

　　姬莎：“好像……应该是有人用了魔法，那些混蛋一下子就没了声音，然后如果我没听错，离开的好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她手指向勇者佩尔丹刚才离开的方向——这锅就送给他了，谁让他大晚上地跑来吓自己，还要连着吓两次。

　　而且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佩尔丹离开前应该是在积尘的街角边留下了一个脚印。

　　果然，有士兵报告说：

　　“有痕迹，是成年男人的脚印，看鞋底是战靴，只有这一个，应该是在匆忙间不小心留下的！”

　　“寻仇吗？还是赏金猎人？”

　　“总之先将罪犯押回去！”

　　“是！”

　　……

　　姬莎被送回了按摩馆，为了安抚她“受惊”的心灵，老板娘汉娜女士特地给她热了牛奶，同为盲人按摩师的老板哈瑞先生给她送上了长达一刻钟的暖心安慰。

　　不得不说，老板和老板娘夫妻真的是般配，连唠叨起来的架势都像了个十足。

　　当然，姬莎并不讨厌这份善意。

　　喝完热牛奶后，姬莎回到了她的小房间。

　　也许是因为勇者贤者意外到来的缘故，她大半夜都没有睡好，梦境频繁地惊扰她的意识。

　　她一会儿看到了痛苦流泪的女人，一会儿看到扑灭烈焰的黑潮；一会儿看到龇牙狞笑的梦魇，一会儿又看到了魔钢面具下那张熟悉的脸。

　　戈乔城的春季有点变幻莫测，到了后半夜，天忽然下起雨来，闷闷的雷声将姬莎彻底吵醒。

　　她觉得头痛，但还是忍住了揉太阳穴的冲动。

　　她爬起来，打开窗户，风带着雨点打湿了她的脸和蒙眼的黑布。

　　半晌，她轻声说：“进来吧，”

　　“——陛下。”

　　……

　　半晌没有动静。

　　“我真的发现你了，在那边对吧？”姬莎指向斜对面的一栋房子。

　　又过了半晌，一颗红色的脑袋从那栋房子旁边的另一个屋顶上冒了出来。

　　她指偏了。

　　明明在从前，在追踪和反追踪这一方面是她更加在行的。

　　“好嘛，是你进步了，陛下。”姬莎说着回头去搬椅子。

　　这个房间是按摩馆给员工分配的，虽然是单间，但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将唯一的椅子让给别人之后，姬莎理所当然只能坐床。

　　在她坐下的同时，魔王陛下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椅子上了。

　　众所周知，一统魔国的魔王拜恩陛下是纯血炎魔，身高超过两米。

　　但为了不引人瞩目他也可以将自己等比例缩小成一米八的寻常男性身量，过去时常如此，现在也是。

　　为了保证不泄露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他没有刻意去驱逐雨水，刚才在外边一头红发都被淋湿了，但在进屋的瞬间他就蒸干了身上的水，干干爽爽地坐到了姬莎的椅子上。

　　魔王陛下从魔国追着渊火魔女跑到戈乔城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勇者佩尔丹两次堵住姬莎时，都是他在暗中默默发出令人芒刺在背的凝视，第二次时将勇者贤者引走的人也是他。

　　此时他一双红瞳扫视一圈，他是起于微末的魔王，不会产生“这种破烂地方配不上我的将军”那样的想法，相反，这个被打扫布置得格外整洁的小房间还让他产生了怀念的熟悉感。

　　让他感到不解且不满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一点：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

　　半个月前那日他们好不容易将战争的尾巴扫干净，正要开个内部庆功宴呢，最大的功臣之一渊火将军就突然跑路了，跑路的同时还从厨房卷走了一块香葱馅饼。

　　她甚至都不愿意等旁边的猪肉馅饼出炉！

　　魔王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渊火将军一顿至少是三只大肘子打底的，一个香葱馅饼怎么够！

　　魔王的嗓音低沉有磁性，自带威严，但姬莎面对这位前上司一点都不紧张，她说：“我有说过的，但你没有答应。”

　　她说过？拜恩立即快速在记忆中寻找。

　　对了，庆功宴的前一天她确实跟他说过这样一句：

　　“魔国大势已定，像我这样的老人家离退休也该不远了吧？”

　　那时候他正在被前线上的另一位魔将通讯轰炸，对她的这句话没有足够重视，只答道：“姬莎还很年轻，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呢。”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那句话就充满着一种“用脚趾甲想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还是自己跑路吧”的敷衍感。

　　而且那个他被通讯轰炸的时机怕不也是她故意选的！

　　但是魔王——因手段狠辣杀伐果决而闻名的魔王并没有生气，他认真地问：“你选择离开之时因为你的眼睛吗？”

　　“是，”姬莎平静回答：“魔王麾下不需要弱点，而我现在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拜恩：“如果我说我需要的不是拥有深渊魔眼的渊火将军，而只是姬莎你呢？”

　　姬莎摇头，再度强调道：“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让我享受一下前半生奋斗而来的盛世太平，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拜恩红瞳深深，没有再争论什么，只是说：“那，我还会再来。”

　　“雨停了，好好休息吧，姬莎。”

　　余音尚未散尽，魔王的身影就从小房间内消失了。

　　姬莎轻叹了一口气，她发现今天自己的叹气密度真的好高。

　　现在勇者、贤者、魔王都跑来了，她再度跑路的可行性就不大了，勇者不算问题，贤者的话，她花点力气多设点障眼法跑掉的几率还是很高的，可是面对魔王就不一样的。

　　也不是说肯定跑不掉，但她了解拜恩的性子，他向来执拗，她要是跑掉的话他反而更会穷追不舍。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过她的平静生活。

　　魔国疆域广阔事务繁多，魔王陛下还会遇到更多的机遇和挑战、更多的同伴和敌人，这样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够把她淡忘了吧，她想。

　　*

　　魔王拜恩远远地眺望着渊火魔女如今所气息的那间小房子。

　　他是很想直接将对方直接带回魔王宫，很想很想。

　　但是他了解姬莎的性格，姬莎就像一只凶猛又骄傲的猫科动物一样，如果太过热切地靠近，她要么一爪子把你脑袋拍飞，要么迅雷不及掩耳地跑得远远的。

　　姬莎当然不会拍飞他的脑袋，但确实会跑，他可不想让姬莎再跑了，姬莎才刚刚失去了深渊魔眼，跑起来多累啊。

　　他要，先让姬莎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中，慢慢习惯他的存在。

　　——————

　　第二日，姬莎照常去上班，不过今天的上班地点有所不同。

　　她背上了一把莱雅琴：“汉娜女士，哈瑞先生，今天隔壁酒馆的海勒先生请假了，我去顶一下他的位置哦。”

　　海勒先生是隔壁乔治酒馆的乐师，所以姬莎要去顶的自然也是乐师的位置。

　　这就要说起一周前姬莎的求职经历了。

　　乔治酒馆和戈乔按摩馆位置相邻，两边关系很好，互相照顾。

　　佣兵出身的乔治先生“罩着”男主人目盲的按摩馆，时不时为按摩馆震慑驱赶使坏的混混和不讲理的客人，而酒馆的员工在闲时到按摩馆按摩全部免费。

　　同时，出于效率上的考虑，按摩馆还向酒馆那边长期购买员工餐。

　　那天恰好天气不好生意比较淡，晚间包括两边老板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按摩馆里，正要打个牌打发一下时间，就见蜂族姑娘姬莎走进来。

　　“不，我不是客人，我是来应聘按摩师的。”

　　“是的，我在西边拿城一带有过两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马上可以展示一下。”

　　她为同为盲人按摩师的按摩馆老板哈瑞先生做了一遍按摩，哈瑞先生评定：“很不错。”

　　不过虽然她的手艺得到了肯定，但负责按摩馆财政的汉娜女士仍是有点犹豫，因为按摩馆里包含哈瑞先生在内已经有四位按摩师了，多雇佣一个人必然会增加经营成本。

　　这时酒馆老板乔治好奇道：“你还会弹琴吗？”

　　他会这样问是因为他看到了姬莎包裹中露出的莱雅琴轮廓。

　　姬莎：“会一点。”

　　那架莱雅琴是她的一位故人留下的，是她从魔国带出来的少数东西之一，乔治先生让她演奏看看，她便现场调了一下弦，弹起了一首颇有魔界风情的民乐。

　　一开始她似乎还有些许生疏，但高超的技艺和丰沛的情感很快便显露出来——她不但可以做按摩师，还完全能胜任乐师。

　　结果三方达成了一致，按摩馆和酒馆共同雇佣姬莎，两边的生意高峰期很多时候是错开的，姬莎可以灵活调整在两边工作的时间，然后由两边根据工时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