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48、第 48 章

　　第二次来到秦宅，已经没有上次那么感慨了，大概是因为知道了秦家破败的内里，便觉得这个富丽堂皇的家族并不可怕，甚至很可悲。

　　环境监测不合格，又是一笔金额巨大的罚款。

　　程蝶觉得秦家再怎么自大，都不至于去触碰底线，何况吃一堑长一智，以前因为贿赂被罚款，如今怎么会走同一条路？

　　程蝶和慎独带着地质局开的罚款单进了秦宅，入眼便是一地狼藉。

　　他从小与Omega父亲相依为命，只在程韶的口中听说过秦家的无限风光，语言并不能具象化描绘出那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

　　至少现在在程蝶看来，不过是个镀金的躯壳，里面腐烂溃败，连他这样的小角色都可以来这里趾高气扬地，站在高地指责他们。

　　可惜程韶死了，不知道他在天之灵能不能看见玩弄他感情的，男人的下场！

　　程蝶承认，看见秦家的狼藉与污臭骂名，他有一瞬间的窃喜，本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善良之辈，幸灾乐祸而已。

　　“你来干什么！”秦勋猩红着眼睛，地质局虽然承担了一部分骂名，但是群众投诉的主角是“秦百川”集团。

　　被挂在热搜上，像扒光衣服似的公之于众，从前的污点都被翻出来挨个批/斗，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富贵时八方来客，笑脸相迎，落魄时无人问津，落井下石。

　　这些有点年头的家族企业，扒开他们光鲜亮丽的皮囊，里面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毕竟资本的积累总是充满血腥。

　　他们从前做过的恶事，道德上的肮脏，都成为了人们用来唾弃他们的理由。

　　这不好说对与否，只是有点悲哀，华丽高楼一夕坍塌，徒留看客喝茶谈笑。

　　面对秦勋的恶意，程蝶没什么感觉，一只丧家犬而已，他不是程韶，不会有什么太复杂的情绪：“不做什么，催你们赶紧交罚款。”

　　“领导居然亲自来开罚单了，呵！”秦勋冷笑，“以前是小跑腿的来，今天你来这里，不就是看笑话的吗？”

　　“秦家宣告破产了，你开心了吗？”

　　有点开心，程蝶心里想，虽然他脸上没表现出来。

　　私生子这种生物，谁都不待见，无论是慎独还是程蝶，就算功名利禄加身，依旧是没人要的流浪者。

　　秦勋明明是自己经营不善，不懂管理，却能硬气的把程蝶的秉公执法，当成刻意报复，在心里就给他定下了罪名。

　　“秦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我们来是有事情问您。”

　　慎独拦在程蝶前面，他拿出厂房的数据文件：“这是局里的数据，和您公司所建立的厂房相差甚远，您是通过什么方式篡改了数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秦勋说，他死死盯着慎独背后的Omega，“最该被千刀万剐的是他！”

　　男人指着程蝶：“不孝子，你帮着外人欺负你父亲，害得我们家破产，你晚上不会睡不着觉吗！”

　　关于厂房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随着国家标准日益严格，秦氏早就无法符合环境管理的要求。

　　但是最开始下发文件到各个局里，大家抓得不禁，可以靠着走关系，花钱买证等等方式获得许可。

　　秦勋的思路依旧停留在几年前，或者他觉得可以蒙混过关，所以铤而走险。

　　结果现实给了他一个大逼斗，负责调查的还是他最看不起的私生子，自大的男人坚决不会承认是自己枉顾规定，是私生子特意来报复他，这样的说法能让他好受一点。

　　如果真能让他好受，程蝶也不介意他这么想，反正自己在秦勋眼里，还不如一只猫一只狗，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

　　程蝶只觉得厌烦，他问东来他答西，就很像隔壁市公安局，他们解决群众打架斗殴问题，结果给一群战斗力爆表的老头老太太普法，反而成了打群架的受害人。

　　有理说不通啊……

　　“秦淼呢？”程蝶问，“你不回答我去问他！”

　　秦淼是秦勋捧在手心的儿子，寄予了极高期待，秦勋总不至于强硬着不说话，把儿子推出来吧？

　　谁知不提还好，提了这个名字之后，秦勋更加愤怒：“随便你，那个败家子把家产都败光了，如果不是他说这次能解决，我家也不会这么快倒！”

　　那个温瑾瑜不知道给秦淼灌了什么迷魂药，迷得秦淼神魂颠倒，说什么信什么，恨不得脱衣服献身，好好一个高贵的Omega，贵族身份，女支子之态，把脸都丢光了，结果呢，人家不过是玩玩。

　　天道好轮回，秦勋年轻时玩弄Omega的感情，如今他的儿子被别的Alpha玩弄感情。

　　不过还好，至少没像程韶那样搞出了小生命，疯疯癫癫，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就算破产，对于秦家来说也就是资产从九位数变成八位数，照样比一般人过得好，只不过对他们这类老爷来说，很惨就是了。

　　千万资产，程蝶这辈子都赚不到。

　　程蝶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秦淼和这件事还有关系。

　　秦勋壮若癫疯，对于高高在上的人来说，难受的不是财产的缺失，而是从一流家族陨落的落差。

　　他怒视着程蝶，转而又笑嘻嘻，谄媚地把他那张老脸凑过去：“好孩子，爸爸只剩下你这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了，你都给温瑾瑜生了个孩子了，让他帮帮我们吧。”

　　程蝶后退几步，觉得可悲，原来没有用处的Omega，连家里人的宠爱都没了。

　　“算爸爸求你了，秦淼不中用啊，温瑾瑜腻了就甩了他……”

　　温瑾瑜的名字像是一个信号，而秦淼就装了这个雷达。

　　“瑾瑜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从别墅楼上冲下来一个娇小的Omega，他像一只投林的鸟儿，一头扎进慎独的怀抱。

　　慎独被猝不及防地抱住，整个人都僵硬了：“你……”

　　等到把人抱住，秦淼才发现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就见慎独面色尴尬，一双手想推又不敢推。

　　“你别丢人了！”秦勋恨不得当场给秦淼两耳光，让他在外人面前现眼。

　　秦淼一把将慎独推开：“放肆，你是什么人，居然冒充瑾瑜哥哥！”他挑剔地打量着慎独，“不对，你连瑾瑜哥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一口一个瑾瑜哥哥，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慎独与温瑾瑜长得的确相似，不说秦淼了，就连程蝶第一次在医院遇见他，都吓得不敢哭了。

　　慎独没理他，只看着程蝶：“要问话吗？”

　　没人管秦淼的情绪，他众星捧月习惯了，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视，特别是看见程蝶后，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这个狐狸精！”

　　他说，一字一句都是怨恨：“如果不是你，瑾瑜哥哥怎么会骗我！”

　　骗他？

　　凭借直觉，程蝶顺势就问：“他骗了你什么？”

　　“你装什么装？他为了你，骗我家建厂，前脚刚曝光，臭了我家名声，你后脚就来开罚单了，你真恶毒！”

　　原来是这样的……

　　温瑾瑜戏弄了秦淼，骗他说可以建厂，然后贿赂了秘书，把明明不合格的数据改成了合格的，既成为了压垮秦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又能把慎独从地质局里撵出去。

　　“秦淼，我发誓，我没有陷害秦家，罚单是上面的意思，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察清楚这件事。”

　　“谁信你，秦家垮了，你是最开心的吧。”秦淼从前艳丽可爱的面孔因为打击，变得有些刻薄，“装什么装！”

　　程蝶沉默，以他的身份，倘若解释他并不喜欢温瑾瑜，那就像是在炫耀，会令秦淼更加愤怒。

　　慎独不能允许别人误解程蝶，他拿出传票，贴近了秦淼那双长在脸上，只有占地方用的眼睛前：“你仔细看看，贿赂国家单位是是什么后果，如果不是小蝶专门来这里察，你们就等着法院传票吧！”

　　白纸黑字的文案，又是一大笔罚款，还有牢狱之灾。

　　大概是因为慎独的脸沾了光，秦淼对他明显柔软很多，他不可置信地抽出那张纸：“牢狱……那瑾瑜哥哥会不会因为这个被抓进去啊？”

　　程蝶：“……”

　　慎独：“……”

　　秦勋气得双颊通红，啐了一口：“晦气！”转身不愿意再看儿子的蠢样子。

　　“你不用担心他，他们家有专业的律师团队，交够了钱，根本不会怎么样。”程蝶翻了个白眼，他很想把眼前这个Omega打醒。

　　不过想想，他和秦淼，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什么立场去嘲笑他呢？

　　这一瞬间，程蝶忽然觉得像是多年前，他与程韶对峙的重现。

　　只不过现在他是程韶，而秦淼变成了当年的程蝶，还为了同一个男人。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程蝶问，他有点想抽烟，那样氛围才足。

　　“你能不能把瑾瑜哥哥让给我？”

　　……

　　“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应该马上和温瑾瑜划清界限！”

　　“那我该依靠谁呢？爸爸不管我了，家里破落成这样，还能嫁给谁？”

　　程蝶登时无语，就算破落了，还有千万的资金啊，就算你不干活，只要不染上恶习，你难道活不下去吗？

　　不过这话不能讲出去，每个人情况不一样，秦淼无法理解程蝶的想法，程蝶也无法理解他，所以只能顺着话说：

　　“秦勋是个父亲，他只是一时生气，不会不要你的，而且你这么漂亮，还是顶级Omega，怎么会担心没人要呢？”

　　有些事总会过去的……

　　从秦家出来之后，程蝶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完全不想去质问温瑾瑜了，如果说之前只是不喜欢，站在已经变成了厌恶，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温瑾瑜这次的举动，简直就像是在向程蝶展示有钱有势的人，可以肆意妄为。

　　就像程蝶和秦淼说的那样：温瑾瑜一己之私，意图毁掉秦家和慎独，败露后却能不受惩罚，那点罚款，对温家来说不痛不痒。

　　一如当年，程蝶身心交瘁，而温家施舍一般给了支票。

　　一个人，得自大狂妄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够毫无愧疚的毁掉一个人的人生啊。

　　如果这次慎独没有躲过去，那么这将是记录在他的档案里，一辈子跟着他的污点，再想进国家单位都不行了。

　　这么轻易就能拿捏一个人，可能还要说什么“我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能把隔夜饭都恶心的吐出来。

　　这不是爱情，爱一个人不会把道德的枷锁强加在他身上，这是控制欲和占有欲，是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是要挟逼迫的道德绑架！

　　爱情，最忌讳的就是伤害旁人。

　　“小蝶。”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递到手边，烤奶加珍珠，程蝶最喜欢的组合。

　　慎独关切地看着他。

　　“你怎么又喊我这个称呼了……”程蝶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我和温家划清界限，我们能重归于好吗？”

　　程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与温瑾瑜像极的一张脸，但是他有着与温瑾瑜不一样的灵魂，经历打磨，饱经沧桑。

　　私生子过得不好，生活的风霜消磨了他的容颜，明明比温瑾瑜小，看上去却比他大了几岁。

　　慎独是个很好的人，他应该有好的人生。

　　“这不值得。”程蝶说，“我不值得你放弃温家。”

　　“你值得，你对我来说，比温家，比母亲都要重要！”

　　程蝶摇头，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二十三，二十四？你知道我多大了吗，我快三十了，也不像以前那么漂亮了。”

　　“你的人生还很长，你优秀有才华，在温家你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会有更多更好的Omega喜欢你，那时候你会发现有很多Omega都比我好。”

　　“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慎独执拗，他有着年轻人的执着，认定了程蝶便不放弃。

　　“这句话，温瑾瑜也曾对我说过，在富贵与我之间，他选择了富贵，这其实无所谓，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与温家的财富相比不值一提，成熟的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而且……”

　　落了一个欲语还休的叹息，程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亲手割舍，血肉分离。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而且，我希望你能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而不是为了迁就我的任性而折断翅膀，我希望你能过得比我更好，与一个比我好的Omega结婚，然后忘了我。

　　“没有而且！”慎独他听不懂弯弯绕，他只知道比起富贵，他更不想失去程蝶，如果这就是代价，那么离开温家这点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我和他不一样，他没有了温家，他就不是温瑾瑜，但是我没有温家，我还是慎独。”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爱情不讲道理，无法用金钱权势去衡量，我爱你，所以我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