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39、第 39 章

　　程蝶讨厌肢体接触，无论是谁，但是恋人的需求是个好理由，他无法拒绝。

　　这一晚珠胎暗结注定是个不受欢迎的果实。

　　温瑾瑜是一晌贪欢，而程蝶则是稀里糊涂，他们有着成年人的年岁，灵魂却停留在少年时代。

　　没有固定收入的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负责不了，又怎么能负责一个没有任何法律保护的小生命。

　　医院检查出来的那一天，是温瑾瑜生日，在这之前，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温瑾瑜受不了贫苦的生活，但是“分手”又提不出口，而程蝶……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赌输了。

　　程蝶终于也后悔了，在不平等的情况下，受伤的永远是弱势一方。

　　温瑾瑜后悔了，可以回家，温家就算是生气，只要温瑾瑜身上还流着温家的血，那么温家就不会不管他，而自己呢？

　　他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感情所铸就的是空中堡垒，坍塌之后，只剩虚无。

　　“好累赘的生日礼物。”温瑾瑜敷衍放下了餐盒。

　　在他生日前半个月，温成旭终于来找他的宝贝儿子了。

　　原来是路氏有意与温家联姻，说起来还得是一个月前酒吧的相遇，俗套的一见钟情套路。

　　不得不说，有个好皮囊就是有优势，把周言予得罪透了，还有个路佳补上。

　　坐在豪车里的温瑾瑜找到了久违的，如鱼得水的感觉，他看着温成旭递过来的文件，松了一口气，只要回家结婚，那么温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他根本不适合过平民生活，他和路佳周言予之类的贵族们，才是一路人。

　　唯一放不下的，还是程蝶，他的污点，他无法回避的错误。

　　“这很好办。”温成旭坐在驾驶座上，他看着儿子促起的眉毛，知道他动摇了。

　　温瑾瑜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顺风顺水使他自大狂妄，殊不知没有了温家，哪来他的优秀。

　　温成旭甚至觉得儿子这次的叛逆是一件好事情，遇到挫折后的折磨，让儿子知道没有温家，他就什么都不是，他甚至活不下去，以后才能更好的为温家做事，成为令人满意的后辈。

　　“那个Omega很缺钱，多给点钱就行了……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他，谈情说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年轻人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离婚的都有，你可以劝劝他，不用在乎太多。”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他，那以后可以经常去看看他，我们手里蹦出来一点点钢镚，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他要是再闹，就不识好歹了！”

　　你只是和所有Alpha一样，叛逆地谈了一次恋爱，不用负责的。

　　可是化验单逼迫温瑾瑜直面现实。

　　很多人说，结了婚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程蝶觉得自己不用结婚就看清楚了，温成旭见温瑾瑜的事情，他知道，但是他装作不知道。

　　谈话的内容也能猜出大概，程蝶不是傻瓜，不用别人把话说得难听，非要撕破脸皮才离开。

　　只是他一直抱有幻想，现在温瑾瑜一开口他就明了，幻想破灭了。

　　“小蝶，我们都还太小了，养不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话语。

　　“好。”程蝶毫不犹豫答应了，让温瑾瑜有些惊讶。

　　“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程蝶紧接着话头，“你应该一直在等我这句话吧。”

　　他是敏感的，能感觉到温瑾瑜越来越敷衍的态度，只是他一直退让着。

　　程蝶曾联系程韶，都说家是最后的港湾，可是程韶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所以他能相信的只有温瑾瑜了。

　　他这一辈子都在寻找归宿，可是哪里都不是归宿。

　　这样也好，没有了情感枷锁，他自由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虚伪的Alpha心思被一语道破，他无力在掩盖他的懦弱。

　　所谓的绅士，所谓的气度，那是只有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才能追求的，没有了物质基础，谈什么风花雪月呢。

　　程蝶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有个词语叫恼羞成怒，这是对温瑾瑜最好的诠释，最后一张遮羞布被扯下，温瑾瑜早就厌倦了程蝶这张脸。

　　让他提出分手，这是最好的结果。

　　结束了。

　　＊

　　“程先生，您的情况不适合打胎。”面善的医生推推眼镜。

　　医生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呦~”

　　医院是最能看清人情冷暖的地方，有人为了家人散尽家财，有人腰缠万贯却无情拔管，有人犯了错误不负责，也有人千金求子却不得。

　　年轻的Omega孤身一人来医院人流，能想到的情况大概只有所遇非人吧。

　　程蝶听医生的话，有点蒙圈，他失声问到：“怎么会！”

　　医生有点生气，现在的年轻人不自爱，出了事就想着抹掉，简直是世风日下！

　　“先生，打胎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可能没事，有些人可是要命的啊！”

　　“你身体不好，先天不足，打胎对你来说和做大手术一样，最好的情况就是把孩子生下来。”

　　“你不要以为打胎是小事情，网络上说什么生育伤身体，其实打胎比生育更伤身啊。”

　　“可是……”程蝶完全混乱了，“这个孩子不能留啊！”

　　“哎……”医生叹了口气，“什么孩子是骨肉这种虚话我就不说了，说了也不爱听，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劝你，身体是自己的，不要为了一时之气伤了身体啊，不说动手术有大概率生命危险，就算手术成功，也会百分百落下病根。”

　　“未来的路很长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了，自己把自己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赌气啊！”

　　程蝶无话可说，身体是自己的，孩子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

　　他决定去找温瑾瑜。

　　而温瑾瑜已经回家了。

　　温瑾瑜很快融入了新的生活，仿佛那三个月只是一场游戏，他玩够了，就回家与家人安排的Omega卿卿我我，无缝衔接。

　　别墅外雨下的很大，屋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豪华的别墅是那么巨大，程蝶的身影又那么弱小，巨兽似的房子仿佛要把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榨干，然后吃干抹净！

　　“温瑾瑜呢？”程蝶看着一片绚丽灯光，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还没有从中回过神来，无情的Alpha就已经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了。

　　管家认出了程蝶，有些为难，出于职业，他不能放人进去。

　　“那你就把他喊出来，不然明天温家少爷逃避婚姻，不负责任的事情，就能出现在头版头条上！”程蝶眼神冷冷，“你们把痕迹掩埋，对外宣称不可抗力，但是我有证据！”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Omega神色阴鹜，像极了深渊里的野兽，森冷异常且无畏无惧。

　　温瑾瑜很快出来了，被迫从暖香的室内来到下着雨的室外，他十分不耐烦。

　　如果是个美人，温瑾瑜很乐意与他雨中漫步，可是如今的程蝶已经被看腻了，失去了新鲜感的他就像是过期的食品，应该被丢弃。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说好了打胎之后不相往来了吗？”温瑾瑜很想骂几句脏话，但是这里是温家的别墅，里面还有其他贵族，他不能显得没有教养，“还是说你后悔了，赖上我了？”

　　温瑾瑜只想快点将程蝶连同过往一起遗忘，那些代表着不成熟与错误。

　　“打不掉了。”程蝶说，他盯着温瑾瑜的眼睛。

　　“怎么可能！”程蝶不能生下带有温家血脉的孩子，他即将与路佳联姻，必须把与程蝶的关系斩断。

　　豪门联姻，讲究着门当户对，温家是世家，结婚对象也同样来自世家，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同样心高气傲，没有哪个Omega愿意刚进门就替老公养别人的孩子。

　　“我身体不行，动手术有危险。”

　　温瑾瑜被程蝶的眼睛盯得心悸，苍白的Omega像锁魂的厉鬼，来让他不得安宁了，听说因为身体原因，不识疾苦的小少爷只觉可笑。

　　“每年那么多人打胎，也没见他们有事，怎么就你这么麻烦？”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支票，“我不会赖账的，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想要多少自己填。”

　　程蝶没有动，只是表情愈发僵硬，像是压抑着什么，连温瑾瑜都感觉到了他周身的绝望气息。

　　温瑾瑜是犯错的人，他惧怕程蝶的一言不发，恍然间他发觉自己根本不曾了解过这个，与自己耳鬓厮磨的Omega。

　　“你够了，闹也要有个限度吧，说句难听的话，你的身体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愿意和我跑出来的，也是你自愿和我上床的，现在做出这幅姿态来做什么！”

　　温瑾瑜表情狰狞，他顾忌着别墅里的客人，不敢声音太大。

　　程蝶面对人人惊羡的顶级Alpha，只讽刺一笑，无尽凄楚：“我明白了。”

　　“你写个数字吧，我不懂这个。”

　　说的是支票金额。

　　面对伤害了自己的Alpha，程蝶恨不得一刀杀了他，然后撕碎他的皮肉，最后再自杀谢罪，但是现在不行。

　　程蝶忽然想起了父亲的话：人生在世总得图点什么。

　　是啊，总得图点什么，不然就会像现在的自己那样一无所有。

　　伤害了自己的人，程蝶很想让他体会与自己同等的痛苦，但是在巨大的差距下，他做不到。

　　能做的只有拿着安抚的钱，然后滚得远远的。

　　那笔钱对温家来说不痛不痒，却把程蝶的自尊踩在脚下。

　　一旦涉及到金钱，那么本质就变了。

　　侮辱他的不是支票，而是穷酸和不体面，他付出的真心，付出的日日夜夜的努力，在绝对的差距面前一文不值，豪门随手漏下一点点钢镚，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的尊严踩到地下。

　　对，踩到地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占了便宜，当了一段时间的玩物，能拿一大笔钱，程蝶，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拿着钱滚吧，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补偿给你了，快乐给你了，你一点也不吃亏。

　　他以为他把自己所有的，能交付的都给了他，可是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玩玩罢了，只要他想，同样的支票能让很多很多人去爱他，相比起来，程蝶，你的真心也没什么特别。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支票摔在温瑾瑜脸上，然后狠狠啐他一口，再转身潇洒离开。

　　但是他必须承受、忍耐，事情已经这样了，自怨自艾没有意义，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无论是留下孩子还是打掉他都要钱，无论哪种选择，他都无法去打工，无法赚钱，可是他还要念书，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离开昏暗的过去，不能因为一次错误的恋爱，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而中途而非，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然后像挖烂肉一样挖掉这段感情。

　　“果然，什么清高得Omega，在钱面前都是假的！”温瑾瑜看着程蝶接过支票，觉得负罪感好像少了一点。

　　“骗你的，我手里什么证据也没有，你放心吧。”这是程蝶最后的话语。

　　Omega转身的背影，像极了被逼到尽头的，受伤的野兽。

　　温瑾瑜看着那道背影，心中蓦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了一样。

　　“程蝶！”他追上几步，背后的灯火辉煌提醒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最终，他看着那个Omega消失在视线中。

　　别墅二楼，洁净落地窗莹莹发亮，身材修长的Omega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的一切，他看着温瑾瑜欲追又止的动作，只得一声叹息。

　　小温先生从支票本上撕下一张，递给身边的佣人：“交给那个孩子，对他说是瑾瑜配不上他……”

　　“是温家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