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37、第 37 章

　　爱情本质上是脆弱的，地位，金钱，阅历，品味，人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可以轻易磨灭它，何况程蝶与温瑾瑜之间到底算不算爱情。

　　没人知晓。

　　温瑾瑜只知道自己不得不和公寓里的其他人一样，过着早七晚七的生活，工资月结，应付来来往往，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为了以前掉地上都懒得捡的钱，他不得不低下头颅，奔跑在写字楼磨光水滑的过道里。

　　见客户前一个晚上，家里没有洗发水了，这正好点燃了小少爷的怒火，两个人爆发了出走以来第一次争吵。

　　最后以程蝶摔门而去为争吵的终结。

　　具体在吵什么，事后两个人谁都想不起来，又或者是吵架的内容太过无聊，当程蝶带着一瓶洗发水后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屋子的空间太小了，温瑾瑜把水盆放在门口，明天要见大客户，他必须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加班加点的工作让他无暇顾及伴侣的情绪。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果然不假。

　　一门之隔的程蝶靠在门板上，望着年久失修的天花板，白炽灯摇摇欲坠，飞舞的尘埃在惨白灯光周围纤毫毕现，再往上是支离破碎的粉刷墙面。

　　一只小飞虫悠悠荡荡，猝不及防地被纤细蛛网困住，挣扎几下然后动也不动了。

　　程蝶盯着那只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温瑾瑜洗完头发路过时，程蝶拽住了他，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悲伤：“瑾瑜，以后我们别吵了。”

　　温瑾瑜不明所以，只是转过脸来看着眼前苍白的Omega，相比于第一次见到他时，此刻的Omega褪去了那层迷幻光彩，和任何一个街边游荡的青面怨人一样，满腹愁容，在看不见四年前演讲台上的光彩照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却不知道，有些人，看着看着，也就看倦了看厌了，看旧了。

　　程蝶坐在小马扎上，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荡漾着水气，惶惑又无辜，拽着衣袖的手不像脸上的皮肤那么细腻，上面干枯卷皮，如果不是因为Omega天生白皮肤，那只手简直就跟枯树枝一样。

　　温瑾瑜看了一眼，觉得那只手着实丑陋，不愿意再看第二眼，他不知道出门之后，程蝶遇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现在的生活困顿乏力，从前觉得自由与浪漫如今变成了负累，只让他觉得麻木。

　　如果没有从婚礼上跑出来，他现在可能会躺在家里的大沙发上，喝着仆人端过来的精心调制的咖啡。

　　以前家里的保姆做汤盐放多了，都会翻脸的人，现在连吃肉都变成了打牙祭。

　　温瑾瑜动摇了，他后悔选择了程蝶，一个一无是处的Omega，其实周言予和自己才是一类人吧。

　　不喜欢的妻子，温瑾瑜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联姻，各玩各的而已，只要不家暴不明面上出轨，那么谁都无法指摘他。

　　何况感情是培养出来的，随着时间流逝，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爱上周言予？

　　温瑾瑜看着灯光下的程蝶，憔悴而苍白，谈不上什么好颜色，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喜欢他了。

　　曾经的爱恋激/情如今只剩下了孱弱无力的道德支持，温瑾瑜知道现在的自己骑虎难下，他不能也不想背负道德的指责，所以他不能抛下程蝶回家。

　　除非程蝶自己提出分手。

　　“我只有你了。”程蝶声音沙哑虚弱，看着他像看着最后一丝希望。

　　温瑾瑜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这对他是种谴责，谴责他的龌龊心思：“我知道了。”

　　未来太遥远，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走到哪一步算一步吧。

　　床板太小，睡觉的时候不得不抱在一起，只有这时一切才像是原模原样，仿佛他们还在热恋。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如此潜移默化，不动声色。

　　温瑾瑜半夜悄悄缩回了抱着程蝶的手，给管家发了个定位。

　　不管怎么样，他流着温家的血，父亲不会看着他在外面吃苦而不管他的。

　　一夜无梦后，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虚情假意的吻别，一个低眉敛目，一个笑得敷衍，就算是不舒服也得强打精神上班。

　　然后温瑾瑜就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的堂兄，也是温家他最大的竞争者温豪。

　　“呦，这不是瑾瑜吗？”男人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叔叔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另有出路啊！”

　　都是金尊玉贵捧凤凰一样捧出来的贵族少爷，不需要多加羞辱，一句话就能狠狠磋磨他的自尊。

　　温豪话虽然说得不多，表情却暴露了一切，那就是幸灾乐祸，他巴不得温瑾瑜真的和某个不知所谓的Omega私奔，这样他就再没有竞争者和他争夺温家了。

　　温瑾瑜低下头来，冷声回应：“我不知道温总在说什么。”

　　在看到温豪的那一瞬间，心里已经开始发冷了，温豪这次来谈项目，用的是从前他的身份，这是否意味着温家真的把他放弃了？

　　凉意从地板蔓延到脊柱，温瑾瑜勉力直起身体，一双眼睛怒视着温豪：“温家选择了你也不能代表什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温家是他的囊中之物，温成旭从小就这样跟他说，温家以后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温豪轻蔑一笑，并不顺着堂弟的话，如今看来，一个是循规蹈矩，按照家族意愿行走的顶级Alpha，另一个，虽然也是顶级Alpha，却背弃了家族，和低贱的劣质Omega搅在一起，温瑾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林老板，这就是你公司的助理吗，看上去……”温豪在众星捧月中坐下，翘起脚摇摇晃晃，笑得顽劣不堪，他只比温瑾瑜大两个月，同样争强好胜的年纪。

　　豪门恩怨，最常见的不过是兄弟相残，骨肉相杀，一把铜臭掩盖了鲜血淋漓，就算对方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也要彻底抹杀，斩草除根。

　　现在的温瑾瑜凭什么身份和他说话，都不用谁谁谁出手，公司里哈巴狗一样的林老板就可以收拾他。

　　果然，林老板对温豪笑得一脸谄媚，转头就一口水啐年轻人脸上：“没眼力见儿，还不滚下去！”

　　温瑾瑜有怒不敢言，若是以往，他一定会狠狠扇这个姓林的几个耳光，再让他滚蛋，以后别想在行业里混下去。

　　可是现在的他别无办法。

　　本科毕业生月工资三千多点，扔地上连捡都不屑于捡的金额，巨大的落差感直接打得人发蒙。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应运而生：温家可能真的放弃他了。

　　没了温家做靠山，温瑾瑜他又算什么？

　　如果没有温家，那么他会一辈子过着平民生活，像筒子楼里灰头土脸的男人一样，庸庸碌碌，每天为了几个钢镚儿发愁，买菜都得一枚一枚数着花。

　　他不该是这样的，许许多多的人拼了一辈子的命，为的不就是可以衣食无忧吗，他出生就已经到达了有些人一辈子也够不到的高度，为什么要屈尊降低自己的身份？

　　父亲说得没有错，配偶的背景比伴侣这个人本身更重要，婚姻就是一张纸，大不了以后各玩各的，只要有了钱，爱情是可以买来的。

　　人生太长太长，为了一时虚幻的“爱情”根本不值得，谁能保证他会一直喜欢程蝶？

　　父亲的婚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据说当年温成旭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生下了温瑾瑜，可是在温瑾瑜的记忆里，父母的感情聊胜于无，冷冷清清，与其他为了利益结合的婚姻并无不同。

　　正是因为父亲自己受到了教训，所以现在才会插手儿子的婚事吧。

　　温瑾瑜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尊严不允许他弯下腰来，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走开，可是温豪并不放过他。

　　“哎呀哎呀，年轻人总有毛糙的时候，林老板何必动火呢。”温豪怜悯的语气脱口而出，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这样吧，你就留在会议室里，端端杯子倒倒水之类的，脾气不好磨练磨练就好了嘛。”

　　“还不谢谢温总！”林老板赶紧陪笑，用拍狗头的动作拍在温瑾瑜后脑勺上。

　　温瑾瑜咬紧后槽牙，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弯下腰来，赔笑脸道：“谢谢温总。”

　　温豪不为别的，只为羞辱。

　　整个会议下来，温瑾瑜的腿根本闲不下来，温豪不是让他倒水，就是让他洗杯子，最侮辱人的就是趁着温瑾瑜挨下身子擦桌子时，故意把咖啡洒到堂弟脸上。

　　就算是普通的保洁，也不该被这样侮辱！

　　陪同开会的经理员工，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

　　在庞大的温家面前，谁都不敢站出来说话，这本来应该是温瑾瑜的待遇，是他自己一时任性放弃了。

　　下班后，温瑾瑜没回家，而是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车水马龙中，他一个人显得那么渺小。

　　人流车流构成一张网络，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原来他是这样无能为力。

　　天边晚霞流光溢彩宛如琥珀，归家的昏鸦声音凄厉，像是要陷入困苦的人的哀嚎。

　　温瑾瑜头一次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瑾瑜！”

　　转身，是以往的狐朋狗友。

　　暴君都有三瓜俩枣的忠臣，何况温瑾瑜呢。

　　倔强的顶级Alpha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窘态，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虽然他身上廉价的穿着将他的困窘显露无疑。

　　“呦，安岳，你们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