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34、第 34 章

　　依旧是那个筒子楼，程蝶四年间只回过四次的地方，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那里。

　　似乎没什么变化，拥挤的楼道让人挪不开身体，肮脏的水渠滴滴答答，棕色墙面已经裂开一道口子，上面用猩红的油漆涂上情/色服务的联系电话，啼笑皆非的内容看着莫名瘆人。

　　程蝶家住三楼，正对着马路，每当半夜三更，总会有非法驾驶的大货车轰隆隆地飞驰而过，扰人清梦。

　　熙熙攘攘的街区，到处都是面色沧桑疲惫的劳碌人，与温瑾瑜以前的世界行成巨大反差，以温少爷的头脑，甚至无法想象这里的人居然能活下来。

　　从婚礼上逃出来的温瑾瑜第一个找的人便是程蝶。

　　年轻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头脑简单，程蝶也逃不出这个怪圈，总以为靠着自己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而程蝶则一厢情愿的把温瑾瑜的无家可归归咎在自己身上，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如今的情况。

　　他把温瑾瑜带回了家。

　　纵然程韶三令五申不允许谈恋爱，但是程蝶人在外地上大学，根本管不到他。

　　程蝶从懂事起就很少听话了，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倒是越来越平和，渐渐开始学着当一个好儿子，在些小事情上与程韶让步……除了与温瑾瑜谈恋爱这件事。

　　当然了，谈恋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感情这件事不是人为能控制住的，程蝶看到周围人也都在恋爱，自然觉得程韶大惊小怪，他也从没想过一次恋爱，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看着程韶的脸色，程蝶有些犯怵，他从没见过这个疯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冷漠的，阴鹜的，自弃的，癫狂的……太过复杂之后凝成了最后面无表情的纯白。

　　就算是小时候，程韶发起疯来，连打带骂对儿子拳打脚踢时都没有过这么复杂的神情，程蝶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不由自主地挡在了温瑾瑜前面，背在后面的手轻轻推了把：

　　“你先进我房间看看。”他说，一双眼睛盯着程韶，生怕一个错眼，程韶就干出什么超乎正常人想象的事来。

　　温瑾瑜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也有些怕，他在金尊玉贵中长大，接触的都是父母精心筛选后，符合大家族审美的朋友们，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男人。

　　此刻的程韶坐在桌边，左腿支在椅子上，完全不像个Omega的坐姿，十足的流氓样，他右手点燃了一支香烟，在昏暗的客厅里泛着橘红色的光。

　　程韶无疑是个极其漂亮的男人，即便如今上了年纪，花了头发，生了皱纹，但是“美”这个形容词依旧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双狭长的眼睛威严地向上挑起。

　　程蝶长相像极了他，却没有继承他瞳孔的颜色，程蝶的眼睛是纯黑的，明亮又澄澈显出倔强，而程韶则是不常见的琥珀色，带着神秘莫测的色彩，本来应当是温柔的瞳孔，却从来不曾温柔过。

　　虽然坐姿不雅，但是透过这放荡不羁的姿势，却能窥探出几分清艳矜贵，他慢慢吐出一缕青烟，目光迷离，透过尘埃看向自己，面露不屑神色。

　　不屑，就是这个表情，一个年轻时堕落，如今落魄的Omega对他露出了这样的神色，无疑是种嘲讽。

　　他凭什么？

　　温瑾瑜不知道程韶曾经的职业，但是从斑驳的墙壁和学校里程蝶的窘迫可以得知，程蝶的生活并不好，而罪魁祸首就是他无用的长辈。

　　他本来是想开口质问程韶，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是程蝶的家务事，自己不好掺和进去，程韶是个市井俗人，胡搅蛮缠起来，自己反倒是能被气死，不如交给程蝶解决。

　　想通这一层，温瑾瑜便点点头，进了程蝶指给他的小房间里，顺便关上了房门。

　　“呵！”随着房门扣上，发出的轻响，程韶也开口，发出讽刺一笑，眉眼艳治逼人，他吐出一口烟雾，没有再说话。

　　这莫名让程蝶想起小时候上学，有学生犯错，老师会把他请进办公室站着，不说话也打他，就让他站在那里，体验什么叫做忐忑不安，那场景令人窒息。

　　程蝶没有在老师那里有过这种体验，现在在老爸这里体验了一把。

　　“爸，他是我的……”程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温瑾瑜，在他短短的，毫无波澜的人生里，伴侣一词太过遥远又太过郑重，虽然人现在都被他领进家门了，可是程蝶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没有树立正常爱情观的年轻人，会害怕承认爱情，也会错认爱情，他们迷茫又不安，惶恐又期待。

　　“……朋友。”他思来想去，觉得伴侣和朋友差不多，反正程韶能懂这个意思就行了。

　　程韶是个不能好好说话的人，不管什么话到他嘴边都要变味，拐弯抹角地嘲讽几句，这也是邻居们不敢招惹他的原因。

　　而这一次，程韶直接了当的发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马上打电话联系温家人，把他接回去，而不是带回来给我看，我不会承认他的！”

　　程韶无名指一抖，细细的烟灰撒在烟灰缸里，刚落下时还是暗红色的，很快就黯淡下去。

　　“爸，瑾瑜他是逃出来的，你让他回去，他会被家里人打死的，而且他逃婚出来也是因为我！”

　　“是吗？”程韶冷哼一声，“诡计多端的狗东西！”

　　“一个人是逃婚，两个人是私奔，他逃婚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事，现在你却要和他一起承担这个道德污点，他只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更华丽的说辞来让你陪他一起背德。”程韶斜着眼睛，语气愈发尖锐，“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什么道理都不懂吗！就算他真的是为了你，你也应该拒绝这一厢情愿的绑架，因为这对你毫无用处！”

　　程韶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用利益、好处等等词语与感情联系在一起，而这偏偏就是程蝶的雷区。

　　似乎什么都可以用金钱去衡量，这样程蝶觉得冷冰冰的。

　　“人生在世，总得图点什么，你图他什么呢？”程韶几口把烟抽完，又从烟盒里拿出一只新的来，“图钱？他现在身无分文。图感情，你敢说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

　　这是程韶一贯的思维方式，听得程蝶十分火大，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摸上他床榻的猥琐男人，还有程韶接过的几张钞票。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程韶冷漠地问：“你占了我家孩子的便宜，得给多少钱？”

　　跟着程韶，程蝶受过不少委屈，楼里的人说，程韶是个婊/子，是个狐狸精，贪慕虚荣傍大款，结果被大款甩了，留下了程蝶这个孽种，父亲是狐狸精，孩子也一样！

　　以前程韶用钱衡量自己，现在用开始用他的金钱观来绑架孩子了！

　　程蝶咬牙，瞪着程韶：“别以为我是你，他没钱又怎么了，我们又不图温家那点东西，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啊！”

　　程韶似乎被气笑了，他们父子俩都是各自世界里的陌生人，谁也不懂谁。

　　“好！”程韶狠狠掐住烟头，一星星火种转瞬熄灭，“好，你清高，你不图钱，那你图什么，你喜欢他？可别告诉我他喜欢你……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圣人啊，别人喜欢你你就同意和他私奔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在一起，他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忤逆父亲！呵，私奔，你当这是在拍电视剧啊，说走就走？”

　　程韶三连问，像一记炸雷，炸在程蝶耳边，最终指向的是一个问题：程蝶，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什么？

　　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

　　我也不知道啊！

　　温瑾瑜追求的他，除了常见的奶茶鲜花外，似乎全世界都在怂恿他接受这份追求，就好像露天广场上，男生大声的向心仪的女孩子告白，围观的人群呼号着，喊：“答应他，答应他！”女孩子纵然觉得太过招摇，也不好意思摆脸色。

　　程蝶也是这样，周围的人都在告诉他，温瑾瑜多么多么好，你不接受你就是辜负了一颗真心。

　　于是，程蝶稀里糊涂的就接受了温瑾瑜。

　　但是不能否认，正如程韶所说，不为感情，那么只能是为了金钱！

　　眼前是程韶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似笑非笑又讥讽的光，像是在说：“你看看，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自己才不会走上和程韶一样的路！

　　“我喜欢他！”程蝶扬起下巴，直视着程韶的眼睛，“我愿意和他一起！”

　　“好！好！好！”程韶笑出了声音，像个真正的疯子，在程蝶不注意的时候猝然站起来，直奔程蝶的房间，温瑾瑜在里面。

　　温瑾瑜虽然人在屋里，却一直贴在门板上听父子俩人的对话，只听到一阵凌乱脚步声，还不等反应，便被来人一把揪住衣领。

　　暴怒的Omega像一只老虎，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家的少爷，不管你家有多少公司多少资产，我都不怕你，你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这是温瑾瑜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他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在众人的唯唯诺诺中成长，第一次有人敢拽着他的衣领，还是一个疯疯癫癫的Omega。

　　这是程蝶的父亲，温瑾瑜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程叔叔，我会好好对程蝶的，请您放心。”

　　这话是真心的，很少有人能让温瑾瑜走心的承诺些什么，而历经岁月的人总能看出真诚与否。

　　换来的是程韶的怒骂：“小杂碎，你闭嘴！”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就凭你逃婚还是凭你逃婚出来就找我孩子？”

　　“你一个受不了家里管教的大少爷，不识五谷就随随便便拐带Omega，你要死一个去死，别拉着别人！不想结婚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去你未婚妻家里谈退婚，你倒好跑了个无影无踪，还要让我孩子不清不楚的跟着你，陪你背骂名！你就是个懦夫怂蛋！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爸！”程蝶挡在两人中间，“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程韶恨铁不成钢，转眼看向了温瑾瑜，讥笑着，“是男人就应该堂堂正正，躲在Omega后面，你也好意思！”

　　“程蝶，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跟他走，还是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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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你们的留言都是我更新的动力，很久没更新了，终于顺利上岸，成为了程蝶的同事，感谢小伙伴们的不离不弃，没有取消收藏，谢谢你们，特别感谢留言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