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17、第 17 章

　　在当今开放的社会下，两个成年人交往竟意外的缓慢，仿佛上个世纪的年轻人，羞涩腼腆又欲盖弥彰的掩饰着爱慕之情。

　　湖水潋滟，清风白云，新年欢乐的氛围荡漾在空气里，他们并肩有过林荫道，又路过石板桥，梅花枝头料峭，轻轻拍打着来人的肩膀。

　　春节第二天走亲访友，街上的人多了些，他们步履匆匆，有的是疲于应对的敷衍，有的是紧张。

　　程蝶和慎独并肩同行，与数不清的行人擦肩而过，长长的袖子遮住了紧扣的双手，一个低眉一个浅笑，像是两个套着成年人长相的学生背着人群约会。

　　慎独耳垂微红，他想显得成熟冷酷一点，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程蝶则低着头，每与路人擦肩而过时，脑袋都会往下低一寸。

　　往来无声，却隐约生出暧昧。

　　“呦！这不是小蝶嘛！”是邻里往来的熟人，平日里十分照顾程蝶和小樱，“很久没见你了，去哪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一面说一面推了手边的孩子一把，那小孩乖巧喊着：“程哥哥好。”

　　“你好。”程蝶塞了把糖给孩子，他是个很好的小孩，和小樱能玩到一起去，“出差才回来几天，改天一定去您家拜访。”

　　“这位是？”女人目光落在慎独脸上，似乎觉得人长得不错，轻微点了头。

　　她看看程蝶又看看慎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嗯……我男朋友。”在公开关系方面，程蝶从来不含糊，听得慎独大喜过望，他本来以为程蝶说句朋友就不错了。

　　从“同事”到“男朋友”，飞跃性的进展啊。

　　刚刚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笑得眼角打褶子：“阿姨，您好。”

　　那小孩很乖觉，细声细气跟着喊了一句：“叔叔好。”

　　“你好啊。”

　　女人面露喜色，她和程蝶已经当了几年的邻里，虽然外面对未婚先孕的Omega的言论想当不友好，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孕育者要被鄙视，始作俑者却隐身了。

　　她曾私下里悄悄问过程蝶关于小樱亲父亲的事情，可是程蝶只来了一句：他死了这样的气话。

　　可能小樱的亲爹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闺女的存在。

　　传统总认为成家立业是根本，Omega相夫教子是正道，就算程蝶再年轻有为，她都觉得不行。热心的邻居乐于给程蝶介绍各种对象，现在一看，不用介绍了！

　　女人顿时喜上眉梢，她是真心为程蝶开心：“小程啊，下次带着你对象来阿姨家吃饭，别忘了哦！”

　　“行吧，不打扰你们了！”她牵着小孩的手，朝下一户亲戚家里走去，她不时回头冲着程蝶挤挤眼睛，也不管这么远的距离对方还看不看得见，“别忘了哦！”

　　潜台词就是，阿姨给你考察！

　　“呐，阿姨人很好的，她只是担心我，你可别介意！”程蝶怕他不开心，踮起脚轻声在慎独耳边说话。

　　“男朋友”一词触动了慎独的心弦，原本的隔膜像是被抹除了似的，慎独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忠厚的动物：

　　“小蝶，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忽然很想亲亲喜欢的人，小动物喜欢黏着有好感的人，虽然他这样的有点大只。

　　慎独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总喜欢以某某男朋友，某某老公自居——因为归宿感，人这一生里，关系网络中最重要的不过是父母，子女和伴侣，前两者是天定下来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伴侣是自己的选择。

　　父母不能陪伴走过一生，孩子长大了也要高飞，而伴侣才是陪你度过余生的那一个。

　　“男朋友”意味着责任，保护他，喜欢他，让他不受一点伤害，组建一个避风港湾。

　　程蝶眨眨眼睛，看着忽然凑近的年轻人，他放弃了工作日里衣装不苟整洁肃穆的样子，额前碎发晃荡，看上去少年气十足。

　　慎独的个人简历曾经过他手，他知道慎独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无论是资源还是条件都及不上普通人家，他却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在有的人眼里，这点成就不过尔尔，但人这一生能越过本来的阶级，超出自己的极限，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成功。

　　“其实我也不差！”程蝶有点自恋的腹诽，他从小好胜心强，就算不能超过别人，也不允许自己差太多。

　　慎独的眼神十分真挚，自己还在这里比较，简直太作践别人的感情了。

　　程蝶就这样看着他，不明白一个“男朋友”的称呼怎么能让他这么开心，像是一只得到了肉骨头的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让人忍不住去摸摸狗头。

　　这就是爱情吗，甜蜜滋味涌动在心头，不需要很多情话，甚至不需要说话，只是看着对方都觉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好啊，亲吧！”

　　身后是洁白的雪景，映衬出一颗年轻的的灵魂，慎独在对他笑，富有特色的法令纹被笑容掩去，一个孤儿出生的，饱经风霜的男人，此刻是那么年轻帅气，深蓝的毛呢围着一圈毛领，很有点贵公子的味道。

　　真的很像啊……

　　恍惚间，慎独的脸和那个男人重合在一起，曾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他给了还不懂情爱的自己最浪漫的美梦，随即又给他带来了最深入骨髓的痛苦。

　　面颊上有温热的唇落下，轻轻一啄带着温存与怜惜，这是慎独对心上人的珍重。

　　然而刹那间，一股恨意涌上程蝶心头，很快漫入四肢百骸，再发酵到行为举止上……他过发誓，此生不会再让那个男人碰自己一下，现在怎么能……

　　满怀恨意的眼睛，像只受伤的野兽走头无路，龇着牙齿仇视着每一个路过的生命。

　　慎独被这眼神刺痛，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还不等他道歉，就被一把推开，程蝶捂着嘴巴后退几步，他惊恐的扫视周围，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胃里的酸水在翻天覆地，他梗着脖子，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紧呕吐出来。

　　吐出来的全是酸水，喉咙火烧一样的疼，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对不起……”程蝶哽咽着，抹着眼泪，脸色是大病初愈的苍白，“我……不是……”

　　我不是因为你，我以为我走出了那个阴影，其实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慎独叹了口气，他伸手想把脆弱的Omega抱在怀里，可是望而却步：“是因为我的长相吗？”

　　在送陈蕊去医院时，每次他靠近，程蝶都会把头别过去看别的地方，单位里程蝶也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看他的脸。

　　关系最亲密的，还是在分隔两地的三个月里，每天互发表情包，早上一个“早安”临睡前一句“明天聊”

　　“对不起……”程蝶第一次这样无措，他真的很想重新开始，摆脱从前的阴影，但是面对这样的他，慎独恐怕不会喜欢了吧。

　　也对，谁能容忍伴侣看见自己就生理恶心呢，对任何一个不窝囊的男人来说，这都是奇耻大辱。

　　如果慎独提分手，程蝶没有丝毫怨言。

　　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带着怜悯的眼睛，他在心疼。

　　“如果我早一点出生，早一点遇到你，不让你受到那种苦，你现在会不会就能很愉快地接受我了？”

　　这一刻的慎独歪着头，带着孩童般的真诚轻声询问对面的人。

　　其实程蝶没和他说过他的过去，慎独只能从以往的一点一滴推测着恋人的曾经。

　　一个Omega出身贫寒，家里只有单亲的Omega父亲，可能这位父亲并不期待孩子的出生，年幼的程蝶一路走来，明明有家有亲人，却总是一个人孤独的在人生这条路上行走，好不容易步入大学，眼看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受到对于Omega来说的致命一击，生下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外人对程蝶的评价多是负面的：有人说他不知自爱，生下了不光彩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是无耻之徒，仗着漂亮从前任那里捞了一大笔钞票，还有人说他势利眼，快三十了不结婚还挑挑捡捡，想挑了有钱人结婚。

　　慎独从来不信这些，程蝶对工作认真，对女儿负责，对属下严格，他值得最好的。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出生，早一点遇到程蝶，程蝶会不会错过那个伤害他的男人，然后与自己结缘？

　　“你……”程蝶不敢置信，他惊讶地瞪大了眼里，像是要确认着什么。

　　这是一个易碎的梦境，如果声音大了，它会不会就此破碎？

　　“我想喊你小蝶，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你开心，我想……”

　　之前的慎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喜欢”还是他第一次说出口，他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没有人教过他。

　　程蝶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同样没人教过他。

　　都是在感情的漩涡里摸索的人，茫茫人海中相遇，从此眼中再无他人！

　　有人说爱情里，不要听对方情话说得有多好听，要看对方为你做了什么，可是语言的力量有时是不可估量的，就像此刻。

　　话没说完，程蝶抱住了他，他在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凶巴巴的人终于示弱。

　　人这一生有刚硬之处，那是面对外人，眼泪流给爱惜自己的人。

　　寻寻觅觅，他终于找到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