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谷》青竹晚书

17、身份暴露

　　听了文笙娘一席话，加以狐妖之前所讲，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了然于心了。

　　若说这狐妖蛇蝎心肠，她以一己之力保护着赤阳村的村民，受众人爱戴，也从未对村子里的少女下过手。还懂得秦箫的念子之情，陪同村长去汋水城找寻文笙父子，请其来为赤阳村的小孩讲学，既让村子里的孩童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又让秦箫可以时常见到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可若是说她心地善良，想想锁魂鼎里那二十几个冤魂，狐狸洞中挂着的十九张人皮，加上她身上披着的那一张，还有那大鼎中熬着的骨血，还将那熬制过的骨血送给村长和村民做美容养颜的神药使用，想起来就让人作呕。这桩桩件件令人发指的事情皆是她的手笔，完全找不到为她开脱的借口。

　　就算造福一方，终究也是不能与犯下的那二十几条人命功过相抵的。

　　看着文笙母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我也不便在一旁继续叨扰，还是去看看栀瑶吧。

　　刚转身，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日狐妖的卧房结界破了，那结界内的冤魂去哪里了？引魂扇一直没出现异动，方才哥哥在这里也未提及此处有魂，难不成这么快就被黑白二老带走了？也罢，归魂谷的魂少一些，我还乐得清闲。

　　轻叩门弦，碧云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只幽怨的大眼睛透过门缝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歪着头看着碧云，一脸问号，“我不该来吗？”

　　听我这么一说，碧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将门大开，抓着我的双手捏了半天，惊呼道：“你醒了？！你没事了吗？昨天还满身是血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差点吓死我了！怎的就好了？”

　　“放心吧，我没事了，栀瑶呢？”

　　碧云又惊又喜好像全然忘了昨日以前她还将我视作情敌，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

　　“栀瑶也快好了。你俩都是铁打的身子么？栀瑶，你快看，青樾醒了！好像比你恢复得还快些。”

　　碧云抓着我开开心心地蹦跶到栀瑶面前，将我左右扒拉了两圈让栀瑶看。

　　栀瑶脸色微微发青，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高兴，反而满眼恨意地瞪着我，紧紧咬着嘴唇，低声吼道：“滚”。

　　一日不见栀瑶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昨日还共患难，怎的今日见我就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难不成伤得太重失忆了么？还是她记忆错乱以为是我将她打成重伤的？都不应该呀，明明是她飞身扑向我，为我挡下那一记重击的。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栀瑶，栀瑶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抓起手边的枕头也不顾背上还有伤，猛地向我扔来，“滚出去！”

　　碧云也是一头雾水，但担心栀瑶的伤口再次蹦开，急急将我向外推，“你先出去，我去哄哄她，待我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再与你说。”

　　刚踏出房门，就收到了栀瑶的传音密语：今夜子时，村外小树林见，我有话问你。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找找那锁魂鼎里的冤魂。

　　文笙母子聊得投入，丝毫没注意到我已从正门走了出去，分别二十年，要说的话自然是多的，旁人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说来也怪，我在这村子里绕了两圈，不仅一个魂没看到，引魂扇也异常安静，不可能一夜之间那些冤魂都被黑白二老收走了吧。该去地府走一趟，询问一番才是。

　　刚开始施法，右脚脚踝带着的金环就收紧了一圈，那疼痛钻心刺骨。呵，一时心急忘记了，我还是个罪仙，有什么资格任意游走。算了，回去躺着吧，也不知道栀瑶一会儿有什么话要问我。

　　子时未到，我已站到了一棵刺槐下，看着那零星飘落的花瓣，暗自出神。这赤阳村周围全是刺槐，连空气中都透着隐隐花香，若不是狐妖作乱，我真该带着梨花醉来这槐树下大醉三日。

　　“来得可真早。”栀瑶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我想了几个时辰，终究是不明白栀瑶为何突然这副模样，原以为她被妖族附身了，但我悄悄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并未探得妖族气息，反倒她身上魔气很重，一点也不像寻常魔族女子。

　　我向栀瑶揖了揖手，“栀瑶姑娘深夜约我出来，想必是有紧要的事，但说无妨。”

　　栀瑶冷冷地盯着我问：“你究竟是何人？”

　　想来是身份暴露，我只得如实答道：“青樾，归魂谷谷主。”

　　“还有呢？”

　　“九重天青珏帝君的亲妹妹。”

　　栀瑶冷笑道：“呵，竟然真的是你。”

　　“你认识我？”我向来与魔族没有交集，自靖夜一事后，更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际，为何栀瑶会认识我？

　　栀瑶自嘲道：“当然认识，也怪我愚钝，初见竟没将你认出来，还以为只是名字相同的小仙。直到我昏迷前听到你自报家门，才知道你竟是上神青樾！”

　　“你是？”此时此刻，我仍没想起什么时候见过栀瑶。

　　栀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答：“我是魔族四公主，也就是被你亲手斩下头颅的魔族三皇子靖夜的妹妹！”

　　一阵寒意直冲脑门，此时我只觉得周身都被这寒意冻住了，无法动弹。我原以为她是昔日我与哥哥征战魔族时被我击败的哪位魔族将军的女儿，没想到她竟是靖夜的妹妹！

　　栀瑶见我呆在原地，继续说道：“那日你提着神兵封云枪杀到我哥哥宫中的时候，正是我两千岁生辰！我哥哥正陪我玩捉迷藏，闻你杀来，他迎战前将我藏于屏风后面。哥哥自知打不过你，也向你跪地求饶了，可你竟痛下杀手，直接斩下他的头颅带回了九重天！若不是父君去找天君讨要！青樾上神，您是准备将我哥哥的头颅挂在南天门示众么！”

　　原我是想将他的首级悬挂在南天门七日，没想到这心思哥哥都没猜出来，却被面前这个三万两千岁的小丫头给识破了。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转眼间就成了仇人。

　　“对，是我。是我将靖夜的头颅斩下带回了九重天。”事情的确是我做的，其中缘由也无需向栀瑶说个明白，既是杀兄之仇，说了也等于白说。

　　栀瑶淡淡一笑，“你还当真敢认，我原以为你会巧言令色为自己辩解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看你了。”

　　我向栀瑶走近了一步，“栀瑶，若是有人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哥哥，我可能做不到像你这般冷静，还来询问一番。我只会直接杀过去，取其性命，为兄报仇。所以我也不想辩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可是你说的。若我今日将你打死，你敢保证冷面无情、杀伐果断的青珏帝君不会提着霄尘剑灭我一族？”

　　我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在凡间这些日子，栀瑶是第一个为我舍生忘死的人，就凭她当时什么都不顾为我挡下狐妖那凌厉的一掌，我这条命给她又如何。

　　栀瑶凄凉的笑声在耳边绕了很久，随着狠狠一记掌风飞来，我的五脏被震得生疼，飞出了一丈远。

　　这小丫头终究还是留情了。

　　栀瑶将我给她的玉佩扔到我身边，淡淡地说了句，“从此，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