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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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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昨夜的折腾,娄致醒时,虽已鸡叫三遍,但算时辰也没睡多久。
然而毕晚秋却是起得更早。
娄致瞧着身侧空荡荡的一片,心内没来由腾起一阵不安。
竹斋小院,一切皆从朴素,内房除却主人的卧室,不过留一间备用的客厢而已。
因此当昨夜杜夫子将两人带至客房,手指一伸,“你们住这里罢。”娄致已是面红耳赤。
若是以前还没什么,可如今夫子已知晓二人关系,要他再像毕晚秋那般坦然自若,娄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待夫子回屋补觉后,毕晚秋走过来替他解衣。
“晚、晚秋……”娄致当即紧张得僵在那里,任凭那双带着柔情的手动作。
这是毕晚秋第一次“伺候”自己。
那样陌生又熟悉的温柔是孩提时母亲去世后再没有感受过的。
“你这里流血了。”胳膊上的旧伤因翻墙时跌倒而裂开。
用温水拭净干涸的血渍后,毕晚秋笨拙地包缠伤口。
“咝——”
“很疼么?”毕晚秋手指顿住,望向娄致。
眼里皆是怜惜小心。
娄致笑着摇头。
毕晚秋动作更加轻柔,然而毕竟不得章法,粗糙的布料好几次都擦到了伤口。
娄致咬紧牙关,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满含笑意地望着那个人低头认真的模样。
真的一点都不疼。娄致心想。
狭小的竹塌对于两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来说过于局促。
当毕晚秋在自己身边躺下时,娄致心就开始怦怦乱跳。
忙作困倦模样,侧身向内,生怕叫他见到自己面上的羞赧。
心头正胡乱不安间,预备合眼入睡,忽然肩上被一股力道钳制,被迫翻身过来。
还未来及反应,方要开口就被狠狠堵住。
娄致慌张地睁大双眼,却被毕晚秋逼得愈加贴合。
绵长深入的吻在四周的安静中更显暧昧,唇齿间被毕晚秋的气息占满,再加上搂紧自己的双臂愈发收紧,娄致怕两人会沦陷在此,忙推拒起来。
“唔……嗯……晚、晚秋。”被滑润的舌尖缠住不放,娄致口齿不清地乞求着。
毕晚秋从娄致唇间退出,雾蒙蒙的眼睛瞧着怀中之人,等他下文。
“杜、杜夫子就在隔壁……我们不要这样罢……”
毕晚秋盯住娄致,忽然微笑了一下,挨近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吻。
娄致愈加手忙脚乱,紧贴的灼热包裹着全身,被褥里多了些低重的喘息。
娄致实在害怕被杜夫子撞见,见毕晚秋毫无抑制之意,便开始挣扎。
“别闹。”毕晚秋含混低道。“再乱动我怕我真忍不住了。”
“唔……”
待被吻到四肢瘫软,再无抵抗之力时。娄致已然绝望了。
毕晚秋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分别的思念都融进这个吻中,无休无止地缠绵下去。
“娄致……”稍稍离开糯软的唇瓣,毕晚秋轻语。
“嗯……”娄致胸口起伏得厉害,依旧有些晕眩。
接着脑后被手覆住,摁到一个温热的怀里。
“从今后,我不再叫你大哥。”
头顶被出声之人的下颚抵住,娄致感到有些讶异,眼神也清明了一些。
“我自小就任性,你也总是纵着我,有什么心思就自己藏着,不予我知晓。”
“之前那段日子,我满心只是欢喜和得意,以为你也是同我一样。我却错了。”
脑顶传来的话语缓慢轻柔,娄致脸紧贴着亵衣的布料,听着因方才浓烈的亲吻还未平复的心跳声,感到略微窒息,却是暖和得不想挪开。
“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倚靠,变成可以保护你的人。”
“睡罢。”毕晚秋低头亲了亲娄致的额间,依旧将他拥在怀中。
寂静的山风在窗边呼啸,厢房内只闻得竹涛阵阵。
“晚秋。”温和的声音因被紧紧环抱着而有些沉闷。
“嗯?”
“老天能叫我遇见你,真好。我也喜欢你。”
黑暗中,只听得一点轻微的笑声,与拥得更紧的衣衫窸窣响动。
娄致穿好衣裳,步至房外。
厅堂竹椅茶案,空空荡荡,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内心的不安愈加浓烈,娄致想起昨夜毕晚秋说过的那些话,生出一种惧怕来。
难道他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独自去做了什么么?
娄致惶急起来,悄步走至杜夫子房前,厢房门大开着,里头也是无人。
“晚秋!晚秋!……”娄致忙跑到竹斋外,高声呼唤。
别丢下我一个人……千万不要……
娄致绕着竹篱,踩进了竹林中。
呼喊声在空寂的山中被无限放大,篁竹顶端栖息的群鸟被惊扰,扑啦啦皆振翅窜入天际。
娄致四处着急地望着,手脚开始发颤。
“娄致!”
熟悉的声音像暖流一样冲荡进胸腔。娄致转头,望见那个少年奔跑过来。
“怎么啦?”毕晚秋关切问道,手中还捧着一堆柴木。
娄致长吁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娄致喃喃道:“我醒来时,屋里都没人。”
“噢。”毕晚秋放心似的笑了笑。
“早起我瞧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杜夫子呢?”
“下山去了。说是一下子多了两张嘴,不得不去置办些口粮,走时吩咐我们捡些柴禾。”
娄致一颗心才妥帖下来。
“瞧你。”娄致望着著精细绸衫的少年满身草屑,却是一脸怡然愉快的模样。
“噗。你捡的这些柴,都是湿的,哪里能烧着?”
“啊?”毕晚秋瞪眼望着一个早晨辛苦的成果,满面吃惊。
娄致笑着摇了摇头,牵住他的手。
“我来教你。”说罢两个少年并肩向山坡走去。
秋日已高,小藕庄田间尽是起出劳作的农人,闲散慵足,颇有桃源之风。
乡野路畔,花楸、刺桐、枫树等皆已转红,深深浅浅的艳色像一片蔓延的火焰。
季节缘由,荷滩汀头已是潮水尽退,显出乌油油的淤泥,裹着残败莲梗,露星点雪白。
外头虽是天色如洗,秋阳高照,然而毕府内院的厢房,却是帘幔拉得严实,室内暗沉静穆。
“老爷。”
胡八立在厢房门外,朝内唤了一声。
“何事?”许久,房内才传出低沉的幽幽声。
“私塾的杜夫子求见老爷。”
房内卧床阖目之人皱眉。“他来做什么?”
“杜夫子只说来禀告老爷一件您感兴趣的事。”
床榻上的人沉思半响,睁开眼,起身换衣。
“请他去厅堂坐坐,我片刻就来。”
“是,老爷。”
胡八朝厅堂走去,想到杜夫子前来拜访时叫自己通告的神气,不由生出些鄙夷。
直到如今胡八还是看不惯这位夫子。庄里人嘴碎,胡八七七八八也听说过这人的事迹。
见礼便收,逢年过节还去学生家里蹭吃蹭喝。遇着风吹雨雪,便胡乱歇停课业。
这样的夫子,啧。胡八撇了撇嘴唇,暗自摇头。
待胡八请杜延复去了厅堂吃茶,不稍片刻,老爷便出来会客了。
“毕老爷,许久不见。怎么,瞧着清瘦了不少?”杜延复一见主人出现,便站起身拱手作礼,语气亲昵。
胡八在一旁暗自白眼,什么读书人,说话如此轻浮不着调,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还作出一副熟稔模样,真够讨人嫌的。
“杜夫子,许久不见。”毕丰年倒是没有在意,只无力地笑了笑,于长案另侧的太师椅坐了。
“不知夫子今日前来,有何事指教?”
“呵呵。”杜延复捧茶嘬了一口,笑道:“闲来无事,来与毕老爷聊聊令公子的事。”
胡八一个激灵,立刻瞧向毕丰年。
只见毕丰年神情也倏然紧骤,然而还是沉住了气,微微笑道:“难道犬儿有事劳烦到夫子?”
杜延复只笑,只喝茶,眼睛瞥了眼胡八,不吱声。
“胡八,你先下去。”毕丰年不动声色道。
待厅堂门合上,杜延复才抬起脸,望着毕丰年笑得诡秘。
“令公子与那小书童,现下正在敝舍。”
胡八候在屋外,心中焦急万分,然而既是老爷吩咐,自是不敢擅自靠近偷听墙角。
自己昨夜将众人喊回后,便没了少爷消息。既然老爷有意放两个孩子一条路走,那么自己也只得期盼两人出庄后事事平安,莫要遇见什么灾难才好。
这事本来就隐秘,除却老爷和自己,连毕家的下人们也只有胡乱猜测的份,为何没来由得牵扯出了个杜延复?
胡八想不通。
不过瞧着杜夫子方才那得瑟模样,胡八明白,定是有了了不得的消息才巴巴地赶过来。
如此一推测,胡八愈加好奇厅堂里的交谈内容了。
待半个时辰过后,里头还无甚动静。老管家有些疑惑,什么消息能说半个时辰还说不完么?
“胡八!”正想着,厅堂内传出老爷的声音。
胡八拔腿便入。
厅堂内,杜延复依旧在那笑眯眯地喝茶。半个时辰了,无人续水,这夫子难道在嚼茶渣么?胡八没好气地腹诽。
然而,毕丰年的面上已没了方才的谦礼客气。像是陷入深思,神情端凝。
“老爷有何吩咐。”
“去账房取五十两纹银过来。”
胡八略微吃惊地抬头,只见毕丰年心不在焉,杜延复却是嘴角噙笑。
“是,老爷。”只得默默退出照办。
待取了银钱过来,杜夫子却已站起身,作告辞模样。
“去包好给杜夫子带上。”毕丰年吩咐道。继而又转向杜延复,道:“劳烦夫子操心了。”
“呵呵,好说好说。”杜延复笑答:“在下提过的事,望毕老爷也能再作思量。”
“我会的。”毕丰年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