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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第二日早晨,娄致睡到日上三竿。
      昨夜销魂的滋味让初尝情/欲的少年身心疲惫,起床时眼下都是一圈青色。
      娄致想着待会洗漱穿戴好之后去隔壁找毕晚秋。
      今天先生放假,不知精力充沛的小少爷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打发这一日,娄致笑想。
      起身一看,房门居然开着。看着外面不早的天色,难道毕晚秋来叫过自己?
      娄致出门瞧了瞧,毕晚秋的房门却是紧闭着的。奇怪,他究竟有没有起身?
      洗漱停当后,娄致叩了叩毕晚秋的房门。
      里面没有声音。
      他推了推,居然也推不开!
      为何要将门栓了?娄致直觉不对,忙大力敲门:“少爷!少爷!开门啊!”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娄致将声音压低一些,朝里面喊道:“晚秋,晚秋,你在里面么?”

      毕晚秋背朝房门躺着,听到叩门声时心都提了上来。然而昨夜的事情让他根本无法面对娄致,那种既恶心又惊骇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事实上,毕晚秋对断袖并不鄙夷。他生性贪玩图新鲜,当发现杜夫子是个断袖时,对他而言不过是奇人异事罢了。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对象还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毕晚秋觉着像吞了苍蝇般难堪。一想到昨夜娄致喊着自己的名字自渎,满脸的陶醉之色,毕晚秋就觉得头皮发麻,难以承受。可他又不忍心去怪罪那个每天陪自己欢笑为自己分忧的腼腆少年,一想到他那样痛苦地默默喜欢自己还要整天强颜欢笑,心里就泛起一阵酸。
      进退两难,只好插上门装死。
      听到他叫少爷的时候,毕晚秋有些不忍,刚挣扎着要不要去开门,就听到他低声唤自己“晚秋”。
      “晚秋……晚秋……唔唔……嗯啊晚秋……”昨夜的那一幕跳入脑海。
      毕晚秋浑身发抖,连忙紧捂住耳朵不理门外。可听着娄致一遍遍叫自己的名字,小腹竟然奇异地腾起一阵火热……仿佛那两个字沾染上了某种法力,直侵入毕晚秋的脑中心中,挑起阵阵烦躁。
      “别喊了!!!”毕晚秋再也忍不下去,怒吼了一声,嘶声里带着颤音。
      叫门声戛然而止,像是被利刀生生斩断。门外寂寂无声。
      毕晚秋眼眶红了。

      娄致站在格扇门外,懵了。
      他从没对自己发过脾气,这次是为什么……
      娄致不知所措。
      心中有鬼。自然,那个可怕的念头就炸进了脑中。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对他……不可能的,自己隐藏得那么深,他怎么可能发现?这绝不可能!
      娄致心狂跳着,忙安慰自己。
      想问个明白,颤着伸出手想要叩门又忍住了……他不敢打这个赌。
      既然、既然里面无恙……
      娄致向里面虚虚地喊了声:“那……少爷,您休息吧。”

      映在门上的影子消失了,毕晚秋将脸闷进了锦被里。
      床边的雕花桌案上还铺着昨夜他教娄致习字的宣纸,歪扭的字迹上墨气氲了几层。

      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娄致出了门,毫无头绪地四处走着。
      也不知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作祟,恍然一回神,自己已经站在了以前经常放鹅的水涘。
      芳草萋萋,荷叶田田,水岸边那棵大垂柳依旧枝蔓葱茏。
      “哦咿哦咿……”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群雪白丰满的家鹅摇晃着身子过来,橙黄色的脚蹼拍打着泥土,空气中散发着家禽羽毛暖哄哄的气味。
      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在后面挥着柳条鞭子,奶声奶气地口中吆喝着赶鹅。
      娄致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心中一阵柔软。
      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烦闷,向那个小男孩走了过去。
      “小娃娃,你这是给毕老爷家放鹅么?”他走近,微笑问道。
      照规矩,毕家的白鹅上都点了红标明归属。
      小男孩仰头看他,纯净的眼睛眨了眨,一副不怕生人的模样:“是啊,你怎么晓得?”
      娄致看着小男孩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笑道:“唔……以前我也是给毕家放鹅的。”
      “噢!你是娄致哥哥!”小男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娄致愣了愣,奇道:“你认识我?”
      “我娘在毕家烧饭,我听我娘提过你。”男孩笑着回答。
      “你娘是张婶?”娄致一阵惊喜,“你是张婶的儿子?”
      “嗯!去年的时候,我娘说你去给毕家少爷做书童去了,毕老爷的鹅没人管,胡大叔就叫我娘让我来放鹅。”男孩口齿倒是伶俐,说得条理清楚。
      “是这样。你叫什么名字啊?”娄致蹲了下来,瞧着他。
      “我叫张狗蛋!”小男孩朗声回答,缺了门牙的笑容看上去滑稽可爱。
      “噗,”娄致笑着抬手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站起身来:“你看那。”
      娄致手指着大柳树那边,“那片水滩里鱼虾顶多,你把鹅赶到那去就好了。去吧。”
      “哎!”小男孩答应着,朝他挥挥手,继续赶着鹅走了。

      娄致微笑看着小男孩和白鹅们离去的身影,心情明朗了许多。
      沿着荷滩走着,娄致准备去摘几个莲蓬。毕晚秋最爱剥莲蓬挑里面的莲子吃,说是这样吃莲子才地道,那股子甘甜都被莲蓬拢着,剥开来清香四溢,最是新鲜美味。
      摘好了一捆,娄致正准备回去。忽然看到河边的树荫下坐着个人,背影却是眼熟之极。
      那人不断地捡起身边的石头,向河里打着水漂,一副愁闷的模样。
      娄致好奇地走了过去,近了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就想离开。
      那人已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见了娄致。
      “小篦子!”那人叫住了正准备悄悄走开的布衣少年。
      “噢,是你啊。我、我不是故意过来的……”娄致勉强笑着。
      邹虎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像平日里张扬的样子,满脸都是沮丧。
      “你干吗防我跟防鬼似的,我又不能吃了你。”高大挺拔的少年讪讪地转过头看河面,又拿起一块石头向水中砸去。
      娄致愣了一下,他今天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要是换了平时,自己敢出现在他面前,他早就对自己满脸嘲讽恶语相向了。
      “你……怎么了?有心事?”娄致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虽然他很讨厌这个恶霸一样的少年,但是看到他愁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问。
      “啪啪!”邹虎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身边的草丛,示意他过来坐下。
      娄致警惕地望着他,不清楚他是否要耍什么花样。邹虎看懂了他的顾虑,苦笑了一声:“我就想找个人聊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娄致被看穿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就过去坐下了。

      两人并肩坐在水边,看着荷滩里莲影深深,茭白芦苇中偶尔窜出一只翠鸟,叼了鱼虾飞过。水面上涟漪一圈圈漾开。
      分外清宁。
      邹虎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娄致。这个白净的,发髻上总插着一把玉篦子的少年看着水面一言不发,安静温婉的像个女孩。
      邹虎内心动了动,叹了口气:“你有想做的事么?”
      “嗯?”娄致抬起头,一脸疑惑。
      “人这一生,总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邹虎望着远方,没有理睬他的疑问:“可是哥哥不明白。他期望的那条锦绣光鲜的路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走的。他从小好强,对我也是期望颇高,从不放松要求……”
      “可我不想读书。”邹虎闷闷地说,语气里带着坚定:“我喜欢练武,不喜欢成天晃着脑袋傻乎乎地背那些之乎者也。哥哥书读得好,我在这上面从来比不上他,再读下去也是辜负他的期望,辜负爹娘的期望。我不想给他们丢脸。”
      邹虎垂着脑袋,用力拔着身边的草。
      “我有想做的事碍…”娄致托着腮,看了他一会,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没听到那个愁眉苦脸的少年说的话。“还记得小时候我刚来小藕庄的情形么,你们成天过来欺负我,朝我砸石子。”
      邹虎愣了一愣,没想到他提起陈年往事来,只好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么,你还记着呢。”其实他也记得。
      娄致笑了:“少装乖了,就算是现在,你欺负我们还少么。”不经意提到了毕晚秋,两个人皆静了一静。
      “反正,那时候我就在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好好惩治你们,把你们一个个揍得跪地求饶!”娄致想到小时候的愿望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现在呢,我不过还是个小书童,以后说不定就一辈子在地主老爷家做个奴才了。”说到这里娄致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所以说,”娄致拍了拍邹虎的肩膀:“我是打小羡慕你的,你不像我,你有爹娘,有哥哥,还有个殷实的家底。你的烦恼只决定于你要不要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能不能。你跟我不一样的……我是没有选择的。”说罢娄致低头看手中青青的莲蓬,轻声道:“我在私塾连张自己的桌子都没有。又凭什么妄想呢……”
      邹虎看他一脸凄凉的模样,不由得心都揪了起来。
      忽然,他拉着娄致的胳膊一起站起身,伸出右手,响亮说道:“小篦子,你别难过!以前是我邹虎对不住你,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今天我们算是交了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邹虎一定帮你!你没有选择但可以有朋友,一个人做不成的事情两个人未必就办不到。”
      娄致看着这个高大少年真挚的眼神,内心一阵感动,也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用力点头。

      两人在路上走,邹虎一直挠着头呵呵笑着。尽释前嫌的畅快让他开心不已。
      “我去城里看中了一家武馆,”邹虎认真说道,眼神里都是期冀,“里面的师傅很赏识我,我想拜他为师。”
      “那你哥哥答应了么?”
      “我提过,可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浓眉虎眼的少年笑了笑,露出几分无奈。“没事的,有你方才的那番话,我自是不会放弃的。”
      “嗯……你好好劝劝你哥,他会答应的。”娄致给了邹虎一个勉励的笑容。
      “那,就此拜别吧。”
      “好,明日见。”
      两人告了别,便各自回去。

      邹虎想着以后可以跟小篦子称兄道弟呼朋唤友,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没留意前方的路,撞上了人。
      “唉哟!小伙子可真沉呐!”一个尖利流气的声音。
      “谁啊这么不长眼!”邹虎的火爆脾气上来,从地上的人身上爬起来怒吼道。
      是个算命的道士。一双贼溜溜的浊黄眼睛透着狡诈之色,两绺翘起的小胡子更显奸猾,头戴印有太极图案的粗布方帽,手中握着写有“黄大仙”的幌子。
      从相貌到行头,都透着两个字——“骗子”。
      “小伙子,可要算算命数测测姻缘呐?”骗子模样的道士站定了,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对邹虎谄笑道。
      “去去去,我可不信你们江湖术士的那套玩意儿。”邹虎没好气地挥手要走。
      “小伙子当心,你十步之内必摔跤。”道士笑了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呸,你敢咒我!”邹虎本想上前揍那道士一顿,可一想到自己今日心情大好懒得同他计较,就啐了口不理睬继续向前。
      一步,两步……九步。
      邹虎刚想迈出第十步,脚下忽然跟打了结似的,一个没站稳就倒了下去。
      “见鬼了!”邹虎爬起身,奇异地看向笑得淡定的道士。
      “叫你当心了偏不听,啧啧啧。”道士得意地摇着头。
      “你还有什么本事,一并显出来!”邹虎叉着腰道。
      “小伙子可是家中排行老二?今年刚满十六?”
      “没错……”咦?这道士算的还挺准。
      忽然,道士暧昧一笑,念道:“疏牝密牡,痴心错付。”
      “什么书聘觅母?听不懂。”邹虎皱眉。
      “是说你远女色,好男风。一腔情意得不到圆满,而且唔——”
      邹虎忙捂住了道士的嘴,跺脚:“胡说什么呐!再满口喷粪老子揍死你!”
      道士忙摆手示意,邹虎才放开他。道士喘了口气道:“是胡说还是真话,你自个儿心里头最清楚。原是看你可怜想拉你一把,谁知道你如此不爽利,罢了罢了,本大仙就不蹚这浑水了。”
      说罢,提了幌子就要走。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道士的后襟,将他提了回来。
      “你……有法子?”邹虎扭捏问道。眼睛不看那道士,微黑的脸庞涨了些红色。
      “法子嘛,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需要点东西。”道士看他上钩,愈发笑得贼眉鼠眼。
      哼,就知道是这句话。邹虎手伸进裤腰摸钱袋。
      “嗳~”道士看到邹虎的动作忙制止道:“谁说要这些个烂俗玩意儿了,本大仙要的是引子。”
      “你也忒黑心了!我哪来的银子,最多给你些铜板!”邹虎指着道士怒喝。
      道士斜瞪了他一眼,抽了抽嘴角:“谁说要银子了?我说的是引子,作法用的引子!”
      “啊?引子?什么引子?”
      “头发。”
      道士一脸的高深莫测:“结发即为夫妻,有同心缠绵之意,做为引子再好不过。”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弄到了两人的头发,你就可以帮我们在一起?”邹虎双目放光,连害羞都顾不得了。
      “自然,自然。”道士自信满满地点头。
      邹虎心动了,忽又一脸警觉地望着道士:“那对人的身体性命可有危害?”
      “以命担保,绝无妨害。”
      “那……要多少钱?”
      “分毫不取。”
      邹虎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忙嘱咐道士:“你待在这别走开,我去去就回!”

      娄致与邹虎告别后,心情又抑郁了起来。犹豫着回去之后要不要问毕晚秋今日的事,也许他只是多想了?毕晚秋只是偶尔心情不好?百思不得其解,娄致只好甩着脚尖,神色怏怏地向前走着,手中的一摞莲蓬因摘下有些时辰而微微泛起锈色。
      忽然,他听到后面有人唤自己。
      “小篦子!小篦子!……”
      娄致转过头,只见邹虎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邹虎!”娄致讶异道:“有事么?”
      “我……”
      邹虎定了定神,抓头想怎么开口问他要那“引子”。一根头发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小篦子追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
      忽然,他瞧见娄致袖口上粘着一根头发,忙开心地凑过去抹了一把,又不动声色地抽了一枝莲蓬出来。
      “给我尝个鲜!”说罢,心怀鬼胎的少年摆了摆手就仓皇跑开,留下娄致一人莫名其妙地站着。

      “呐,大仙。这是我的,这是他的。”邹虎有求于人,称呼上都尊敬起来。
      拿到“引子”的邹虎喜上眉梢,忙回到了算命道士那。
      “好,那你回去敬候佳音吧。”说罢那道士居然端起了架子,甩了甩袖翩然而去,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派头。
      邹虎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暗喜,一路哼着歌儿回去了。

      远处的草丛中忽然腾起了一阵浊黄的烟雾,不消片刻,从里面窜出了一只半人大的黄鼠狼。
      “哼,玉风朱瑾,让你占我修炼的宝穴。看我不作法整死你,让你一辈子命中孤煞,姻缘全断!”那黄鼠狼竟口吐人声,龇着牙嘶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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