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酒一杯》玖未兮

22、真假

　　“三位远来辛苦了。”青衫白巾，团团一揖，再加上身边还站着个温婉的小家碧玉……儒雅的酒楼老板没有一点屠狗辈的粗豪，也没有一点生意人的市侩气息，不太像个曾在江湖上打拼过的武林人士，反而比较像个归隐田园的学究。

　　“项老板客气了。”琉夕当先还礼，大大方方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便开始不客气地吃起那项姑娘端出的点心来。

　　“项前辈不必多礼。”东南颔首为礼，微笑道：“我等的来意想必前辈已经知晓，若有何吩咐，这就请说吧。”

　　“少侠快人快语，当真爽快。江湖代有人才出，老夫即使当年没有退隐，只怕也难在江湖上再谋一席之地了。”缓缓抚摸着胡子，那项老板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地说道；“有三位出手相助，老夫所托之事想必定会十分顺利了。”

　　“叮”的一声轻响，系统提示任务再次更新。

　　秦越打开任务面板一看，如同第一步的任务提示一样简明扼要：

　　任务：取物。
　　任务提示：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秦越微一沉吟：难道是要寻找什么厉害武器吗？

　　“那我等便先行告辞了。”想必东南他们也看见了新的任务提示，当下也不再多话，起身告辞项老板离开了那酒楼。

　　“我的是十步杀一人。”等出了酒楼大门，又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秦越便抢先说道：“你们的呢？”

　　“脱剑膝前横。”东南的手指在腿侧轻敲，“小夕的呢？”

　　秦越微征，东南和琉夕之间的相处虽然一向看似熟稔，但却从来都是琉夕凶过来，东南嬉皮笑脸地酸回去，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她小夕。猛然想起之前在山顶上时，琉夕似乎也叫过自己小越，虽然当时情况危急，他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突然涌上脑海，却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起来。

　　“五岳倒为轻。”琉夕微微侧头，好奇地看着秦越，“你脸红什么？”

　　“呃……”秦越头一低，含糊道：“没什么，阳光太晒了。”

　　“是么？”琉夕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再看看天空，“现在是游戏里的秋冬相交时节，阳光怎么会晒？”

　　秦越这才想起来，游戏里也是有四季之分的。所以虽然为了方便玩家，太阳当空照的时候是占了大多数的，可是阳光的强弱也有区别的。现在洒在自己身上的，不过是略有暖意的深秋阳光，确实谈不上一个晒字。

　　“大概秦兄是对光照过敏吧。”东南似笑非笑地接过了话题，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尴尬，便将话题又转回了任务上面：“我们三人的提示都是出自《侠客行》，只是并非连贯的三句。依在下之见，既然不是连贯的，那也就没必要按照诗里原来的顺序来排列。”微一沉吟，念道：“十步杀一人，这一句应该就是在提示任务要我们寻找的东西了。至于五岳倒为轻和脱剑膝前横，这两句则可能是一句提示方法，另一句提示地点。秦兄觉得呢？”

　　“呃。”虽然不明白东南为什么不问琉夕而直接问上自己，但还是老实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我也觉得十步杀一人可能是一种东西，也许就是一种武器。可五岳倒为轻如果是提示地点的话，难道就是在五岳之中，这样的提示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嗯。”东南点头表示同意，“在下也认为，不会那么容易。”

　　“十步杀一人也可能是指武功。”琉夕突然插口说道；“我的霜空晓月就是以十米为最大范围限制，但使用的时候越是接近最大范围值，攻击力就越大。”

　　“霜空晓月？”秦越一怔之下便明白了，琉夕最爱用的那招，施展的时候袖里剑不就是会在空中划出两盏新月模样的轨迹吗？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那让我们找的，究竟是一个会十步杀一人这套武功的人，还是武功秘籍呢？”

　　“武功秘籍。”琉夕出乎意料地笃定地说道。

　　“你确定？”东南看了她一眼。

　　秦越也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从哪里来的这股自信。

　　“嗯。”琉夕点点头，淡淡说道：“任务不是说了吗？取物，当然不会让你扛个人回去。”

　　秦越沉默，这样的逻辑——于是刚才东南不问琉夕而问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小夕。”东南难得皱了皱眉，“你别忘了，再有一周，就该是你和别人的赌约到期之时了，如果能在那之前做完这个任务，拿到任务奖励，也许秦兄的胜率也许就会增加不少。所以你认真点好不好？”

　　“嗤。”琉夕自得一笑，“就算做不完又怎样，我就不信谁还敢胜过我的徒弟！”

　　秦越却有些心虚，他想起了自己和苏行舟之间的约定。虽然他一直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可是据他和苏行舟那几天的相处看来，这个人也不是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你不是向来打赌都喜欢赢得光明正大吗？”东南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啊。”琉夕点点头，“可是你几时见过我打赌输过？”

　　想起抱着一堆黄瓜青着脸离开的苍昊，秦越心里默默点头赞同。可是一想到那未知的赌局，他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虽然他是和苏行舟有所约定，他也对琉夕利用自己的做法有所不满，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琉夕虽然有时候思维比较特立独行，可是不能否认，她对他着实不错。

　　“师傅，我听说对方输了就要解散帮派，那如果你输了呢？”秦越忍不住问道。这个问题其实他早想问了，可是以前一直觉得不论琉夕和对方谁输谁赢，都是帮派之间争权夺利的尔虞我诈，和他无关。再加上一想起这事，就会顺便想起自己只是被琉夕当作工具利用，心里就会莫名烦躁起来，所以他一般不愿主动提起。

　　但是他和琉夕相处这段时间下来，却觉得她虽然有时候行事是出人意表了一些，但却不像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而且一向独来独往，不像是会为了某某帮派利益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反而常常为了在他看来很古怪很没有必要的事殚精竭虑。

　　可是琉夕和别人以解散他人帮派为赌注而打赌却又是事实啊！

　　秦越微微侧目看着那红衣红发，张扬无忌的女子，只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更加神秘莫测起来。

　　“未战先言败！”琉夕却把脸一沉，十分不悦地说道：“不许诅咒你师傅！你要是敢输就给我等着瞧。”说到这里，脸色一正，侧头对东南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尽量在比武之前解决掉这个任务，我这个徒弟啊，实在没有我自己靠得住！”

　　东南一笑，微微点头。

　　“我们为什么不再去问问那项老板呢？”秦越道：“也许他还可以提供一点线索。”只靠这三句话，实在是有一点勉强啊。

　　“没用的。”东南摇摇头，“如果他还有线索的话，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就会主动挽留我们了。”

　　“哦。”秦越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琉夕和东南都不是很喜欢那个项老板的样子。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侠客行》这首诗，仍是半点头绪都无。

　　三个人站在酒楼外面大眼瞪小眼了半响，琉夕抿了抿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秦越问道。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偏了偏头，“明明说的是屠狗辈，可是那项老板却分明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嗯，那又怎样？”

　　“所以……”琉夕不慌不忙把霜华满袖拿到了手上，淡淡说道：“也许他根本就是假冒的，是用来扰乱我们视线的，所以才会有那三句让人抓不住头绪的话。”

　　“……”秦越保持沉默。

　　“你也觉得任务NPC竟然主动让人来迎接玩家有些古怪？”东南眉一挑，笑道：“看来并不是在下一人多疑了。”

　　“嗯。”琉夕点点头，“毕竟是个高级隐藏任务，虽然说是第一步，可是太过简单实在也有点瞧不起我们啊。”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对秦越眨眨眼，“而且我来这家酒楼那么多次了，项老板一脸正气的模样可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是在演戏？”秦越抬头看了眼琉夕身后雅致的二层酒楼，“这酒楼如此雅致，项姑娘又是那样的人，想必项老板也不会太差劲才是。”

　　“伪君子这个词，可不就是为他这样的人所造的！”琉夕咬咬牙，“我打包票，这酒楼绝对是大理城中最贵的一家。”

　　这个秦越倒是没有怀疑，琉夕素来爱吃，她说是最贵的肯定就是最贵的。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做呢，难道要抓住一个游戏里的NPC严刑拷打不成？

　　项老板刚才是在酒楼二楼一间独立的小间里面见的他们，看样子平日里那里也是他休憩的地方。琉夕侧头向后看了看那间房子的位置，往前走了几步，对秦越一笑，突然曼声念道：“十步杀一人。”

　　随之而起的，是张扬的暗红色光影。当她破窗而入时，秦越只来得及看见半弯暗红色的新月隐入房中。

　　街上还有一些陌生的玩家，俱都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四周似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秦越仿佛连琉夕的袖里剑刺入人体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分明。

　　但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却是：如果他们估计错了，项老板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么杀了他，他们的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

　　可是随着楼上一声闷哼响起，“叮”的一声系统提示也随之响起。

　　——任务再次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