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知道》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5、第 5 章

　　第五章

　　森林里。
　　早晨的露水，湿漉漉的，还有迷迷朦朦的群山。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
　　也许是在某幅水墨画上见过这句诗。

　　轰隆隆的机器声。
　　钱翘醒了。
　　振振家。
　　难得没有喝酒还睡得这么沉。
　　昨晚振振带她回家之前，她心理负担实在过重，脱掉衣服之后，她看到振振的眼睛，不管是演戏也好，真心也罢，钱翘终于彻彻底底过了自己那一关，抛去了心理包袱。一夜激情过后，她享受了久违的深度睡眠。
　　闻到咖啡的香味，振振应该做了咖啡，她决定先起床。
　　她赞许地摸了摸卫衣，也许她穿了小黑裙，振振还是会带她回家，但是在昨天那样的社交场合，还是一起扮演叛逆的人比较好。
　　她注意到振振的床品四件套。
　　一片绿。
　　图案是层峦叠嶂的山和绿绿的青草地。
　　钱翘：......
　　难怪会做梦在森林里。
　　昨晚没有开灯，如果看到了振振的床单，自己还会义无反顾的睡吗？
　　应该会吧......
　　虽然在钱翘的性幻想里，从来都没出现过森林（但是有沙滩），不过对象是振振的话，她很愿意。
　　其实大森林床单质感很好，整个屋子的味道也很对，和振振本人一样，不是传统女香的浓艳，淡淡的，又有点甜。
　　先去卧室自带的洗手间里刷牙（睡觉之前她还是强撑着卸了妆），确保一切ok之后，她揉着眼睛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走向了客厅。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扎着丸子头的振振盘着腿，和男人坐成一个直角，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钱翘马上想退回到卧室里。
　　仗着卫衣大，她没有穿裤子。
　　已经来不及，振振看见了她，笑着说：“早上好哇。”
　　男人回头。
　　钱翘只能走过去，拘谨地并拢双腿坐到振振边上。
　　“喝咖啡吗？”振振问她。
　　“不”字还未说出口，振振已经起身了：“我给你倒一杯！我特意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豆子呢！”

　　男人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已经习惯了振振这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
　　“你好。”男人先开口。
　　“你好。”
　　男人突然笑：“我很喜欢你，钱小姐。”
　　钱翘心中警铃大响，听说过的亲眼见过的桃色交易浮现在眼前。
　　振振不会是给她卖了吧！把她介绍给张博那种狗屎，赚取佣金......
　　钱翘微笑。
　　“我看过你的很多作品。”男人又说。
　　钱翘起身，她受够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那个电视剧。
　　“独处的周末，”他说，“我在巴塞罗那见过你。”
　　钱翘又坐下了。

　　刚拍完《我青春的白日梦》，公司塞了很多类似资源过来，她没日没夜地工作，扮演的角色和大海没有什么差别，就在崩溃的边缘，李楚尧介绍她去演了《独处的周末》，一个单身的图书编辑，朋友们都成双成对的，见不得她孤单一人，因此都很热心地给她介绍男朋友，这样的一个故事。
　　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得了奖，巴塞罗那的一个小电影节，和戛纳柏林那种的没法比，钱翘还是很高兴，她在这部戏里懂得了表演的意义，找到了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平衡点，而且电影尺度拿捏得很好，没有以往中国电影的苦大仇深，带着点黑色幽默，很俏皮。
　　钱翘软磨硬泡请了假，跟着剧组去了西班牙。
　　正巧赶上圣梅尔塞节，到处都是放鞭炮的，晚上有大游行，各种奇怪的装置向外喷火，还有击鼓表演，钱翘用现学的西班牙语买了酒和小吃，和大家坐在街边看。
　　美好的日子太短暂，这位导演后来又拍了几部戏，竟然全部被列为禁片，他别无选择只能远走他乡。
　　彼时钱翘已经被迫”赋闲“在家了，她去机场送了他，业内很多人都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但是在机场的只有钱翘。
　　树倒猴狲散。
　　导演也听说了钱翘的境遇，唏嘘不已，娱乐圈最无情，巴塞罗那街头看烟火表演好像还是昨天......
　　他对钱翘说：“要好好的。”
　　用力拥抱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翘也不多做停留，她不想在机场哭，太俗了。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注定是要流血流泪的。
　　钱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

　　男人说：“你演得好，拍得也好。”
　　钱翘说：“谢谢。”
　　振振回来了，把咖啡递给钱翘，对男人说：“那你找她拍戏啊。”
　　钱翘低头喝咖啡。
　　男人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
　　不等振振回，他说：“我得走了，钱小姐我们再联络。”
　　“振振，”男人临走的时候说，“莫负春光。”
　　振振只是挥挥手。

　　钱翘咕嘟咕嘟地把咖啡喝掉。
　　振振很满意：“怎么样？不错吧？”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钱翘：“拜托你一定要说好喝，我好不容易把咖啡豆背回来的......”
　　振振在官网的介绍是二十八岁。
　　可是素颜的振振看上去更小，说是大学生也会有人信，她瞪着单眼皮的样子非常奶，钱翘禁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脸。
　　振振下意识想躲，最终还是没躲，乖乖坐在那里任钱翘摸，然后就势拉过钱翘的手，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了一样。
　　钱翘问：“那是谁啊？”
　　“我哥。”
　　“你哥？亲哥？”
　　“嗯。”振振鼻子里哼了一声，“长得不像吗？”
　　钱翘想马上给头哥打电话！让他再打五千块过来！
　　任务圆满完成！
　　一箭双雕！
　　也许她刚才跟着男人走了，下楼就能见到李浩玮。

　　钱翘说：“他长得有点像冯德伦！”
　　这是实话。谁能想到李浩玮的专属选角导演这么帅！
　　“冯德伦？还好吧？”振振皱眉。
　　钱翘耸肩：“见仁见智。”
　　振振学她耸肩，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牵着钱翘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会不会太超过了？
　　钱翘不习惯和一夜情对象再次见面，早上醒了之后并排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喝咖啡的时候还要拉着手......
　　她很不习惯，就像她在一夜情之后不会穿对方的衣服一样（第一次纯属意外！）。不过三十一岁的钱翘还是屈服于下降的体力，一夜激情，加上神经紧绷又放松，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已经斜斜躺在沙发上，腿搭在振振的腿上。
　　振振把遥控器递过来，要钱翘选节目。
　　钱翘点开一档节目，My Supermodel第十一季。
　　振振只是笑：“怎么看这个？”
　　My Supermodel是一档全球性的模特选秀节目，振振是第十一季的第十名。
　　钱翘不想故作天真，好像从来没有在网络上检索过振振的名字，振振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就算钱翘假装，她也不会信。
　　钱翘说：“想知道超模是如何诞生的。”
　　振振还是笑，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我不是超模。”
　　“哦？”
　　“真的，”振振轻轻按摩着她的小腿。
　　“我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是我哥把我的照片发过去的。然后找了老师临时突击了一下，就去参加了。“
　　“什么专业？”
　　“嗯？”
　　“大学，你不是读大学吗，什么专业？”振振在网上的资料很少，官网上也只有她的年龄，身高体重和三围。
　　振振迟疑了一下：“我后来就没有再读了。”
　　钱翘很惊讶：“你觉得电影学院里有几个人认识字？”同班的几位男生，现在也算是著名演员了，按照钱翘对他们的了解，也就是签名利索点。
　　振振笑：“我碰巧知道一位，会写毛笔字，而且写得非常漂亮。”
　　几天前在杭州，酒店的茶艺工坊里有笔墨纸砚，钱翘顺手写了几个字，拍照发了朋友圈。她小时候练过一阵，有点童子功。
　　凌晨才通过的好友申请，不知道振振哪里来的时间翻她的朋友圈。
　　“你知道的不少啊！”钱翘说。
　　振振努努嘴，节目已经开始了，十八岁的振振一闪而过，很青涩，她是黑马选手，前几期基本没有什么镜头。
　　“还行，你也是，”振振眨眨眼，“会选节目。”

　　振振至少还点开过她的朋友圈，看来有好奇心的人不只钱翘一个。
　　如果振振是个男生，像张博那种猥琐男，事情会简单很多，钱翘不需要纠结小黑裙还是运动服，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敲门，直白地说出自己的需求，对方满足她的需求，over。但是就像她和头哥讲过的，女的不一样。
　　仅仅是几个小时的相处，她发现她已经开始喜欢振振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情侣的喜欢，振振是那种你会想要交朋友的人。
　　她很松弛，没有圈里人的急功近利。
　　而这种喜欢很危险。

　　振振说：“我把你推给我哥吧，他好像有个戏要演员。”
　　钱翘第一反应是振振已经知道了。
　　李浩玮和振振的哥哥，一定是见惯了女人投怀送抱，娱乐圈里没有秘密，肯定也有一票人前赴后继地过来敲振振的门。他们兄妹不是丑八怪，真到那一步了不好说是谁比较吃亏。
　　商务一点也好，太亲密反而会带来危险。
　　睡一觉，换一个资源，就像头哥劝她的那样。
　　振振还在看电视，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
　　钱翘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说：“OK。”

　　钱翘从没有看过选秀节目，更别说模特选秀。国外做综艺确实有一套，老外更放得开，钱翘看得津津有味。
　　第三集终于有振振的镜头了，宿舍里有两个人吵架，她被迫当和事佬。
　　“你可以啊你！”
　　钱翘表扬，振振的英语说得很好。
　　振振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偷偷溜出去的，让她俩吵好了。”
　　钱翘按下暂停键，听振振说。
　　“结果宿舍门从外面锁上了，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只好留下了，结果她俩越吵越凶，都要动手了！”
　　“那你让她俩打呗！”节目组又不是瞎子，不会任由选手乱来。而且打架的话，收视率大概会更高，人人都爱drama。
　　“唉，”振振叹气，“大概就是我们中国人的优良美德吧，你懂得，和为贵。”
　　她满脸写着后悔，腮帮子鼓鼓的，十分可爱，钱翘克制住想要捏她脸的冲动，说：“不过你英语说得可以啊！”
　　“我在美国读的大学。”
　　“哦？”
　　振振只是说：“你还看不看啦？暂停好久了。”
　　避而不谈，肯定有猫腻，钱翘不是那种追着问的人，她说：“不看了，我得走了。”
　　手机设置了静音，她刚才偷瞄了一眼，微信未读消息一直在增加，肯定是头哥和甘棠，她得回去向组织汇报了。
　　振振点头：“也好。”

　　也好？
　　也？好？
　　钱翘这种级别的美女，已经习惯了别人留她求她，“也好”两个字让振振变回了昨晚看着钱翘和头哥演戏的冷酷样子。
　　钱翘回卧室穿衣服，振振一直在客厅，其实什么都没变，只是没有了刚才的亲切。
　　收拾好了，钱翘觉得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于是说：“我走了。”
　　振振听到她说话，放下了手机，说：“我一会儿要开个视频会议，就不送你了。”
　　ok，还算可以，至少说话了，钱翘讨厌自己这么在乎振振的每一个反应，即使是她有求于人。
　　“没事。”
　　振振又看起了手机。

　　不知道任务是不是成功了，振振也只是口头承诺会把她介绍给哥哥，再加上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站在电梯前的钱翘在想怎么和头哥说。
　　电梯到了。
　　“钱翘！”
　　是振振，戴着耳机，光着脚。
　　“这是你的吗？”她摊开手，一条梵克雅宝的白五花手链。
　　“嗯。”
　　钱翘接过手链，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振振的脸慢慢消失。
　　突然门又打开。
　　“嘿！”振振说，“也许我们可以再见面？”
　　振振的脸又变得可爱起来。
　　“当然，”钱翘说，“你不是有我的微信吗。”
　　振振说：“我会找你的。”
　　钱翘微笑着按了G层。

　　很好，她摸摸手腕，听说梵克雅宝手链招财，还真挺灵的。
　　不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