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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三十三重天,大明殿。

      大明殿为烈阳神尊的议事殿,彩绣辉煌,珠玉放光。

      身着赤色霞衣的烈阳高坐宝座之上,微侧着头,以手抚按着额角,头顶赤青十二旒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小的珠玉相碰之声。

      冕旒半遮了她的双眼,将她神色隐下,也将殿中的物件与她隔开,她垂下眼,透过轻晃的冕旒意味不明地看向台下的脊背笔直如青松的青衣仙君。

      那人正手执竹简,朗声诵念着上面的文书,他已经念了两个时辰了,抑扬顿挫、慷慨陈词、言情激昂、一刻不歇。

      烈阳深吸了口气,想开口,又咽了下去。

      结果那人中气更足,放下竹简,抬起头:“夫圣人者,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古之君,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①”

      烈阳深叹了口气,然后撩开挡在眼前的冕旒,笑颜温和地开口:“玄同仙君,您所言,甚是有理。吾今听而从知,记而广之,可好?”

      玄同将竹筒一卷,拍打手心,梗着脖子道:“神尊,天人之德,贵在垂拱。教化施行,恩德并重,政事宣昭,百姓和乐。今外有邪祟横行,内有责权不明,外方不定,冗员难平。故吾辈常驱驰以补缺漏,操劳以全天恩。所谓绸缪于未雨之时,此之失,上之过也!此之乱,上之怠也!此之祸,上之愚也!”

      语毕,殿内静无声息,落针可闻。

      而后冕旒落下,珠玉相击,玄同只见神尊面上暗影摇动,幽晦不明。

      烈阳垂下眸,从桌上捧起一盏茶。

      金兽香炉还在吞吐云烟,精致的山川滴漏壶中传来细小缓慢的点滴声。

      殿内空气似已凝滞,玄同崩紧身体,脖颈高抬,一副可以血溅当场,宁死不退的模样。

      烈阳伸出手:“玄同仙君,您骂了两个时辰,怕是口干,要不喝口茶,歇息一下再说?”

      烈阳平了平心气,终是没将茶盏砸下去。

      玄同拜了拜:“谢神尊关怀,玄同还未奏完,请容我先奏完此章。”

      烈阳无奈喝了口茶,大殿顶部雕花文饰落下的光流转在旒珠之上,光影迷离,烈阳看不真切玄同此时的神情,想来也是冷眉傲骨的。

      而后她摆摆手:“玄同仙君,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玄同:“神尊请问,可是哪里有疑问?”

      烈阳:“非也,我是想问您过去,俗身是做什么的?”

      玄同:“吾乃商汤王之司过,掌谏王恶。”

      烈阳:“原来您是谏臣升天。那您一心扑在国事上,又是何时修的道?”

      玄同:“道,天道!我司王过,谏王恶,岂能不修德行,不行大道!”

      烈阳:“那您应是朱雀点上来的仙官呀。”

      玄同:“正是!朱雀神君,其言铮铮,其性烈烈,其德昭昭,为吾等言官之首,我愿闻其言,效其行,仰其德。”

      烈阳叹了口气,心想:朱雀啊朱雀,你可是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好司过啊,简直是在世山膏,这舌头岂能拔掉。

      大殿中又回响起玄同那慷慨上谏的语调:“……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②”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才奏完此章,烈阳见他似是又要拿出一卷竹简,惊得连忙起身:“仙君!仙君!这样,今天先到这里,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去处理,你刚刚所言,甚有道理,我回去便依言建制,片刻不怠。至于剩下的奏疏,你先回去改善改善,我们日后再议。”

      说罢,烈阳逃也似的向殿外跑去,跑了一半又回头向留在原地、脸色难看的玄同问了句:“仙君,您刚刚想上奏的大约是什么内容?我好回去先反思一下。”

      玄同:“古来朋党,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③”

      烈阳:“……”

      烈阳皱眉,刚想说两句,又想到怕会激得他侃侃而谈,便又闭上了嘴,扭头向瑶池宫溜去。

      瑶池宫内,昆仑正坐在水榭里饮茶,见烈阳像被猛兽追逐一般地向她这边奔来,忍不住笑说:“你这是怎么了?”

      烈阳猛灌了口水,说道:“还不是玄同,一份奏章,他念了我三个时辰!连水都不喝一口。这就算了。他说的要我知人善任、破除冗员、不得骄矜、居安思危……之类的话还勉强能听,之后居然想和我讲什么朋朋党党,幸亏我跑得快。这人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你定想不到。”

      昆仑:“什么?大约就是不要结党营私,要你明察秋毫吧。”

      烈阳:“大错特错!他说君子以同道朋党,小人以同利朋党。结朋成党,自然之理。我只知道君子和而不同,君子不党,从没见过结朋成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得亏我性子好,没骂他一顿。同道结党,说得好听,我能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在一起吗?谁在我面前,不会努力表现得像个清流啊。”

      昆仑笑了一下:“玄同就是这性子,固执直率,你看我桌上还有他上疏的奏章呢,言辞也不甚好听。”

      烈阳捏了下眉心,又看见昆仑桌案上的奏疏,便拿起瞧了瞧。

      上面恭顺写着敬语,从远古婚姻制度讲到如今的婚嫁美谈,然后才表示自己希望得昆仑神君准允,以古礼求娶结霜仙子。

      烈阳觉得这份奏疏颇有意思,特意瞧了眼上呈之人的名姓,又是玄同。

      烈阳笑说:“这个老榆木,居然有心上人,还欲娶妻,有点意思。怎么想到上书给你?”

      昆仑笑了笑,珠缨炫转,星宿摇光:“他说要循古礼,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没有父母,便想请我们几个做长辈,纳彩纳吉。因我调和阴阳,特意先问了我的意见,还希望你能请我做媒,替他去提上一提。”

      烈阳:“什么?还有我的事?”

      昆仑:“是呀,那封奏呈估计已送到你的案上了,因他为你下属,便希望你能代一代他家长辈。”

      烈阳:“有事求我,还这么骂我,不怕我偏不应承吗?”

      昆仑掩唇笑了一下,看着她。

      烈阳一时无言:“算了,这个老榆木,不知变通,不通人情。也就是我性子好,回去看看,替他跑几趟吧。”

      昆仑又拉住她的衣袖:“不说这个,你那边蚩尤祭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烈阳摇摇头,只说毫无线索,那群祭祀者看形应是蚩尤后裔,只是蚩尤早被诛杀,简直是凭空冒出的后裔。不过那株垮塌的铁树,虽然阴冷怪异,制作的手笔却像是人间的产物。雕了繁复的祥瑞花纹,但每根树枝都有血槽,干涸的血迹厚得几乎看不出形状,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过于阴邪。

      铁树的制作材料虽然常见,但人间如今冶铁刚现,多产于齐楚之地,若观其纹饰,则更像是楚地的产物,且楚地祭祀盛行,蚩尤又生于楚地,她已准备去楚地追查了。

      昆仑却说:“玄同有些话说的也是有理的,你这般事必躬亲,岂不是被人捏着鼻子跑?现下很多事情都不明朗,你频频追着祸端去填补缺口,终是落于下风。”

      烈阳:“仅仅是一场祭祀,便已有多名地仙受损,若欲追查,只怕会遇到更多的危险。我担心他们不能胜任,不如我去。”

      昆仑:“那如果你也受伤了呢?如果你也被困了呢?还有人能救你?要我说,玄同说的:‘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是一个字没说错,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治大国如烹小鲜,多不行,少也不行,每一道工序都要运转,每一样调料都不可取代,每一步都要精心。你偏以炉火作精盐,愚也,怠也!

      你现在应守静以观其变,你手上没人用么?朱雀、苍龙都行,若是他们平日里太忙,往下还有岁星、张宿,再不行南斗六星的七杀、凰鸟之王的皈章,是用不了么?况且你案上有那么多文书要看呢。”

      烈阳垂下手,搅了搅盘里的果子,浅笑了一下:“昆仑,玄同这是让我学星河的昳耀宫,无为而治,权力下放,这种时候,明晃晃是有人作祟,却要信之而放权,是谁疯了?”

      昆仑秀眉微簇,有些惊异,低声道:“你的人你不敢信?烈阳,你向来洒脱,不会在意考虑这些,是不是有别的线索?”

      烈阳从雕有飞鸟云纹的绣闼中看向清朗天空,吸了口气:“天气不错,我先回去了。”

      回去后,烈阳想了想,私下召了七杀星与皈章议事:“七杀,你为将星,表威勇,主肃杀,最是坚毅果敢,忠心无二。皈章,你为百凤之主,首载德,心抱忠。如今,我有一事交予你二人去详查,犹要记得不可透露他人,不可泄露行踪,不可冒进惊蛇。”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铁树枝,递给他们看:“你们秘密去人间楚地查探此物的来历、去向,由谁所制,为何而制,经由谁手,用作何事。切记,此事重大,内有凶险,务必小心。”

      二人施礼应下。

      演武场,黑云压城,飞雪连天,号角吹寒,风鼓声杂。

      正值天军大试之时,星河司战,一身玄色九重右祍绣金冕服,立于高台,观下方两军演练。

      云山高耸,纷纷落落的雪花中两列玄甲骑兵当先,天马奔腾,扬起迷蒙云气,遮住了道上的视野。一辆辆战车轰隆隆从云尘中驶出,车上的玄甲战士大力挥舞着战旗示意全军速行。

      后方战车上立着一威武战将,冷峻的目光落在掌中罗盘上,罗盘指针乱转,从中传出一阵阵刺啦声响。

      自靠近这山口,罗盘便失去了和中军帐的联系。他略感不安,却谨记必须穿越山谷的命令,下令全军列队迅速行军。

      阴云低垂,白色的光弹划破长空,“轰——”地在耳边炸开,一只三足枭刺破阴云,拉着单人云车飞速掠过行军阵列,云车上坐着一位轻甲战士,正对着手中罗盘呼喝。

      威严将士的掌中罗盘上红光闪动,终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是那轻甲战士的声音:“将军,吾已破开默语阵!可通联。”

      这轻甲战士便是此军的护行军一员,自通联罗盘失去与中军帐的讯息时,便携破阵筒飞抵高空,轰破干扰的默语阵,重建通联。

      战车上的将军面色舒缓,拨动罗盘,同中军帐汇报:“全军预计于一刻内迅速穿过虎啸谷,护行军全程未见敌军,请指示!”

      罗盘传来混乱的声响,一阵噼啦啪啦中炸出一声怒吼:“全体回防!有敌!”

      将军怒目圆睁,急把罗盘捧到嘴边,连问后方营帐情况。他现在正在山谷行军,立刻掉头回防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而山谷危险,他也不能未见敌军,却再冒着风险重新穿越一次,实在进退两难。

      星河于高台上见此景,不免无奈地歪着头,叹了口气。

      此次会战,全军分两组,一军名乾着玄甲,一军名坤着黄甲,两两对决,以实地演练两军对垒,赢者授奖励功勋。除实地会战外,本次大试还有众多条目,如行军检阅、个人比武、军团竞技……星河都需一一阅完,然后评点授功。

      她已于此地看了许久,忽有凛然天风拂过,一道白光掠过天际,落在她身边。

      星河回头,原本冷淡的眉眼浮出浅浅笑意,天风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远天长云散开一角,露出一线天光。

      星河:“师尊怎么来了?”

      白虎未着甲胄,一身丝帛白衣立在她身旁,气质比往常显得要温和许多。他遥望下方战场,落雪纷纷,平静道:“这几日休沐,来看演练。”

      星河眼含戏谑,笑道:“休沐不去休息,却来这里,师尊还真是夙夜在公啊。”

      凛冽的风雪杂着战场尘烟乱卷,乾军大营的旗杆金铃摇出清脆急切之音,玄旗张扬,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星河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广袖随风而舞。

      她见白虎沉默不言,想着这人真是三棍都打不出一个响来,便又找些闲话:“自周都东迁洛邑至今,已两百多年,人间征伐不休,事事要师尊处置,这几日终于休沐,不去放风,怎么想着来这里?行军打仗也不是你的主场,不嫌累么?”

      自她登神尊位,下辖金阙、玄英两宫,各有分工。白虎封为冢宰,居金阙,掌百官与刑法,秋水原为大司徒,居玄英,掌土地人民与各类工事。而礼乐与军政则收归星河所在的昳耀宫直接管辖。所以才有行军打仗已非白虎之责。

      沙场的烟尘伴随着杀气,激得高台上的两人衣袂随风翻飞,两人之间虽隔了三步远,广袖却缠卷起来,一黑一白的绸缎相交,如一幅太极两仪图。

      在她登位之前,白虎主西方,司战与刑,为杀伐之神,掌肃杀之气。当她建昳耀,释他兵权的时候,白虎安静地喝了杯酒,认真地将西天虎符交到了她手里。

      天下掌兵的战神不少,昆仑神尊司天之厉及五残,身后至今还有着近十万的精兵,这些人不若水军里的那些鱼龙散兵,而是正儿八经的得道神仙。

      只是,在大大小小的司战之神中,交兵权交得最干脆的便是白虎。也无法不干脆,有西天之主的名号顶在前面,各方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而这条合西北两天,共拜三尊的路从来都是他自己选的。

      台下厮杀声震天,白虎看见黄甲的坤军中,有一列奇兵借山势掩藏行踪,走小道迂回前行,突然从乾军后方杀出,直逼乾军大营,截断乾方兵势。

      正在山谷中行军的乾军主力,进退两难。乾军大营指挥当机立断,立刻召最近驻军回防。而此时,前方战场,乾军一名勇猛小将率一队突骑回防,杀入坤军阵地,冲东击西,奔南突北,直将坤军一侧阵型冲出一道缺口。

      两边局势难测,一时看不穿结局,但坤军隐隐有上风之象。

      星河向白虎靠近一步,微侧着头低声说:“师尊,那名小将不错,能突破坤军重围,凭一己之力搅乱数千人,堪赞一句勇冠三军。”

      一阵幽香扑进他鼻腔,使得战场混杂出的呛鼻烟尘也变得柔和幽静起来,有冰凉的雪粒落进颈间,化成雪水,沾湿了衣领,白虎颔首:“此战变数应系于他身。”

      白虎掩在袖中的指间似有一片凉滑掠过,待他有所反应时那片织锦软缎已随着天风从他袖间离去。

      星河:“我也觉得,但坤军有飞廉坐镇,他是老将,乾军这次应小败于坤军。”

      飞廉曾是商纣王的大将,犹擅行军,至殷都破灭时,他尚在北方驻守,因他不曾参与殷商之乱,星河将其招安,并约定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以此为凭,安顿稳固商人中那些战败的半神。

      令她定下该决断的,还是当年攻破殷都之时,原先被纣王派往攻打东夷的攸侯喜率十万大军,从扶桑赶回支援,半路却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件事如同一片阴云,长期笼罩在众人的心头。在人们的惴惴不安中,招安交兵,已是大势所趋。

      白虎动了动袖中的指尖,转头看向她的双眼:“战场之上,败局不分大小,输一着便是满盘全输。”

      星河:“我知,但这次演练,我虽给他们分了相差无几的兵力,却令坤军伪作乾军之强敌,故坤军装备要精良许多,且坤守乾攻,坤军治军素有威名,又有老将坐镇,军士多有实战经验,相较而言乾军确实不利。往年实地演练,坤军从无败绩。”

      本次演练,坤军各方面配置都更强,乾军多为新兵新将,与坤军战,可借实战训练增强自身实力。

      那片玄色织锦又被天风卷起,没入白虎袖间,织锦上沾着点滴雪水,虚绕上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凉意。他被雪粒濡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指尖轻抬,织锦又松又滑地从指缝间溜走。

      白虎深邃双眸中流溢着暗彩,如幽夜里的萤火,隐约不明。他沉声开口:“胜负之事所涉及的因素繁多,两军对垒时,面上虽只是小有胜负,看似无甚差异,实则内中筹划的水准已是天壤之别。战前堪舆、运输、定计之事必有高下,战时士气、配给、用兵之事必有优缺,乾军究竟得到对方多少真实有用的信息?走漏了己方多少重要机密?大营方位如何被敌知悉?为何误判了对方辎重粮草的运输路线?这都是影响胜负的关键。真正的战争,比得是谁犯的错更少,却不能将希望寄于对方犯错。

      若想着与强者相差不多而自我安慰,则待到战时,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怕也是会输得难看。以弱胜强固然不易,但真到战时这不可以成为战败的理由。

      强则围之,等则抗之,弱则避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来善战之人,先要不败,而后等待战胜敌方的时机。因为不败取决于自己,战胜敌方取决于敌方留下的可乘之机。战败没有大小,败便是全败。④”

      星河:“我想着他们尚年少,以后将有纵横沙场之能。”

      白虎侧身替她挡了些风雪:“少年意气,胜在无所不往,败在易得骄矜。星河,过犹不及,赏罚分明。那位突围的小将军很好,但不该盛赞。”

      星河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而后她遥望远处一座校场,向白虎身边又迈了一步,说道,“师尊,我先前令人在那边新修了校场,留作单人比武的场地。你要不要和我去那里较量一二?”

      衣袖相挨,长风漫卷,一线阳光穿破阴云落在她肩上,上方云鬓缀着的珠玉闪动着细碎的光,珠玉清音入耳,光彩斑斓得有些晃眼。白虎藏在袖中的手指微抬,悄悄捏住了一点玄色衣角。

      “师尊?”星河见他片刻未曾回答,转头看他,旒珠相触,入耳丁丁然。

      馥郁的香风拂过,四周的肃杀寒气如同冰雪消融。

      白虎指尖发紧,捏得那一小角的玄色软缎生了皱褶,开口时声线有些低:“那是给各将士进行个人比武时用的校场,我们上场不免逾矩,有公器私用之嫌。治军重威严,演武一事最为重大严肃,不可轻慢。”

      星河闻言,垂眸想了想,又笑道:“我宫内也有处校场,待演习结束,师尊可要与我比过?让我看看如今你有几分长进。”

      语闭,星河双眼轻忽慢眨,有璀璨星光闪动,带着狡黠笑意。此话算不上恭敬,还有些伪退实进的意味。

      白虎袖中的指尖轻抬,多勾了几分玄色软缎入掌心,闻言不见恼意,语调更平和清润,淡淡回了句:“好。”

      星河侧头嗅了嗅:“师尊用的什么香?如松枝清幽却少了涩气,好似是加了点香檀。”

      白虎:“很寻常的香,名为听雪。”

      星河抬眼,双眸的星光撞入他眼中,眉眼弯弯道:“我突然想起在园中梅树下埋了两坛瑶琚冬露,是去年采的新梅枝上新雪酿制的,现下正值新雪,挖出来饮正好,梅中一点淡雪,雪中一段梅香。师尊,可想尝尝?”

      白虎:“军中禁酒。”

      星河:“战备之人禁酒,休沐时可饮,你不在军中,去我宫中,能尝。”

      白虎:“你可知为何禁酒?”

      星河:“无论何时,枕戈待旦。战事突起时,不会等你做好准备。”

      白虎:“故于我而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枕戈待旦。”

      星河:“那便算了。”

      白虎说完又觉不妥,便叮嘱道:“你莫要贪杯,不可饮酒。”而后顿了顿,“今日新雪,若扫梅上的新雪煮茶,有轻云闭月之韵。”

      星河:“烹茶扫雪,一碗轻浮(轻飘浮云),你来煮罢。”

      白虎悄悄松开指间的玄色软缎,低低应了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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