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米的工作日志》俊美的师弟

32、美好星星

　　殷文柏放下相机看向我身后，我也跟着他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于弘也发觉了：“什么声音？”
　　我：“昨晚看到那东西之前，我就是被这个声音吸引出去的。”
　　老周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哪儿有声音？是蝉在叫。”
　　蝉鸣和这个金属音我还是分得清的，它也不像蜜蜂的嗡嗡声，更脆。
　　“此地不宜久留。”殷文柏把包又甩回肩上。
　　我们火速离开亭子，不管那是夜蛾子还是腋毛侠，也不管他有没有恶意，他可能盯上我们了，我最好摆出一个低调的态度不要招惹他。
　　汗流浃背地跑到背阴处，有条宽约三四十米的野溪横在眼前，浅处可见底。
　　“是往前走呢？还是淌过去？”
　　于弘说：“淌过去。”
　　他穿的靴子，老周是凉拖鞋，我和殷文柏都是球鞋，现下只能脱了鞋袜拎在手里淌水。
　　石块被冲得很光滑，根部生了青苔，倒是一点都不脏，溪水冰凉，怎一个爽字了得，我踩着水哗啦哗啦走在第一个，脚下忽然一软，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吓我一跳。
　　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沉在石头上，软踏踏，底下是肉粉色，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上面糊满了血珠子，被我一踩又被水一冲，原本快凝起来的血都糊开了，成了烂兮兮一团碎肉。
　　“怎么了？”殷文柏见我停下，上前看我，惊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他蹲下观察那块肉：“这是什么动物被咬了一口掉下来的肉？”
　　“大惊小怪，”于弘也过来蹲下，看了看那玩意儿，也奇道，“这是什么？先别摸？”
　　我说：“我刚刚已经赤脚踩了它一下了。”
　　老周来看了看，伸手将那玩意儿翻了个个，露出下面干净的乳白色，摆手：“这叫薛姑姑，没有关系，以前老人说见到她就要有血光之灾，都是迷信，这就是一种蘑菇。”
　　我还第一次见到会冒血的蘑菇，忍不住掰开它看里面的纹路。
　　“好了，”于弘说，“快走吧。”
　　这回他走在第一个，我把手里的薛姑姑残片扔了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中那嗡嗡声好像消失了。
　　上了岸，脚底板在裤腿上擦擦再穿上鞋，我插着腰一边看风景一边等殷文柏系鞋带，他站起来准备和我讲话，刚开口说了个“哎”字就变了脸色，两手大张，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那个“哎”拖长了音调变成了一声惨叫“啊——”，随后他整个人向后倒去摔进了山溪。
　　我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捞他，在他刚开始后仰的时候我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他的表情惊恐又绝望，两手跟铁钳似的锁住我，我直接被他拖得重心前倾跟着他一头砸进了水里。
　　只见白浪猛地溅起涌上来卷住我们，耳边是闷闷的水声，我们拉着对方被一起向下冲去，越往下越陡峭，水流也越急，我莫名其妙想到一句歌词“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溪岂止十八个弯道，峡谷水道蜿蜒曲折，窄处湍急，撞得我七荤八素。
　　我想要甩开殷文柏抱着自己的头，但是也不知道他是怕高还是怎么的，劲贼大，死不肯松手，每次我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就又是一个断口坠落，砸在下面一层水道里被猛灌一口水。
　　方才淌水的时候也没注意往下看，竟不知这溪流到半山腰的时候变得这么汹涌。
　　在南泉魔方里好歹是个大型抽水马桶，原地转圈，这儿就是个拉稀肠道，左一下右一下，肩膀和屁股都要撞散架了，简直永无止境，也不知道下一个岔口有多高，会不会摔死，面朝下还好，能有个心理准备，背朝□□验失重那可真是刺激。
　　漂了近一个小时水流终于变缓了，我们瘫在山谷里的碎石滩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好了，免费峡谷漂流。
　　问题是我们只有人和背包，行李不见了。
　　“我的，我的小佳能......”殷文柏哀声道，“八千多块呢，从我高中时候就陪着我了。”
　　我抹了把脑袋上的血，说：“咱帐篷丢了，换洗衣服也丢了，手机估计也泡得差不多了，你刚才怎么了？”
　　殷文柏起来脱衣服拧水：“后面好像有人拽我。”
　　我说：“你是不是一下子站起来没站稳就滚下去了。”
　　他想了想：“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靠不靠谱，有人拉你和你自己摔了分不清？”
　　“我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呢，”他回忆了一下，“好像还是有人拉我，我不至于站起来低血糖，我又不是陈耀光。”
　　陈耀光，人在州海，莫名躺枪。
　　衣服湿了水又重又黏，光着膀子又晒得慌，只能将就着拧一拧再穿上。
　　殷文柏说：“现在怎么办？”
　　我说：“要不找找山里有没有民宿，邪门东西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殷文柏：“好的。”
　　“你留在这儿等于弘他们，我去找？还是说我们一起先逃离此处？”
　　殷文柏：“还是一起吧。”
　　于是我们两个以溪水为圆心开始搜寻附近有无人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真让我们找到了一片建在土堆上的屋子，看着像自盖的乡村小别墅，窗边栽满了小红花，修得挺规整。
　　门口用树枝打了个圆形拱门，旁边挂着个牌子，上面褐色的字写着“美好的星星拍摄地打卡”，是那种很可爱的幼圆体。
　　“我来过这儿！”殷文柏惊道。
　　我：“？”
　　殷文柏说：“我靠，原来是这里，你看过《美好的星星》吗？”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电视剧。
　　我说：“听说过。”
　　“他们在这里取过景，我姐带我来的，我们还在这门口合照呢，那时候我还只有这么高，”殷文柏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四处打量，”好荒凉，要不这牌子还在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那牌子是木头的，经年累月被晒卷了皮。
　　除了鞋里还是湿的，我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晒干了，否则两个晒得像劳改犯的落汤鸡上门求宿实在是难以给人好印象。
　　“这地方当时改成网红民宿了，可贵，”殷文柏说，“一晚起码一千五。”
　　我说：”那怎么办，先过去看看吧？“
　　大堂的门开着，路边看不到人，不太像个旅游景点的样子。
　　一个黑敦敦的小胖子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两手拨弄一个水枪，枪身上有些被水泡白了的贴贴纸。
　　他跟个熊猫似的，黑眼圈得有眼珠子四倍大，嘴巴一周因为长期□□留下了黑色素沉淀，颈脖子后面也晒得梆黑。
　　我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走上前去道：“爱你孤身走暗巷。”
　　小胖墩眼珠子一转，微微抬头从眼梢瞟我一眼，又羞涩地把头扭下去，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接道：“爱你不跪的模样。”
　　太可爱了。
　　殷文柏瞠目结舌，他抬起手臂，给我看他手臂外侧的鸡皮疙瘩，跟我说：“我真是尬得通体发凉。”
　　我倒是觉得还好，虽然尬，但有用。
　　我说：“小孩，这儿是宾馆吗？你们收客人吗？”
　　小孩说：“我要问下我妈妈。”
　　我说：“你妈妈呢？”
　　小孩：“我妈妈不在。”
　　“你妈妈在哪儿呢？”
　　“我去喊她。”他放下水枪就往里跑，穿过堂屋跑进中庭，跑没影了。
　　十几分钟后，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被他拽了出来，那女的三十多岁，短发梳了个低马尾，跟她儿子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那两个黑眼圈都如出一辙。
　　我立刻换上很有礼貌的微笑说：“姐姐好，我们是来旅游的，想问下你们这儿还收住宿客人吗？”
　　“收，”她打量我们，口气挺和善的，“你们几个人？”
　　“四个，我们两个先顺着那条溪下来了，还有两个同伴还在山上。”
　　她说：“一天六十一张床，空调费一个人十块钱。”
　　女菩萨！
　　深山老林的景区里还有这么慈悲心肠的女菩萨，这价格真是在做慈善。
　　我忙说：“好的好的，等我们朋友下来之后就来办入住。”
　　期间那小胖一直支支吾吾拽着他妈妈的手晃，他妈妈给他烦的不行，甩开他就又进去忙活了，小胖也跟了进去。
　　我和殷文柏蹲在溪边树荫下等了一个下午，那小孩时不时就跑到我们面前来，巡视领地一样走一圈，并且在“恰好”路过我面前的时候小声冒出一句“爱你孤身走暗巷”然后飞快跑掉。
　　我知道他是想跟我一起唱歌但是又不好意思，每次我还没来得及接他就跑，殷文柏都快笑死了。
　　傍晚的时候前面终于出现了两个人影，于弘和老周背着行李姗姗来迟。
　　“好兄弟，”于弘大老远就喊，“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他说：“打手机也不接，我估计你们手机也进水了。”
　　确实，根本开不了机。
　　“帐篷也丢了，这儿有个民宿，咱们今晚睡这儿吧。”
　　于弘：“好地方啊，走。”
　　幸好于弘身上还有钱，我们的身份证也还在背包里，当下就开了两间房。
　　“床单被套枕头可别弄脏啊，”老板娘交代，“脏了赔两百。”
　　我心想难道你不换洗吗，听了这话心里对房间就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没想到进了门发现环境还行，干净，每个房间两张单人床，磨砂玻璃隔出来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没有洗漱用品，有电视，桌上摆着两个瓷杯子和茶叶，墙上贴着不可吸那什么的警示牌。
　　床铺雪白，被子很小，有股很浓的洗衣液香味。
　　殷文柏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抓了空调遥控器滴滴滴滴把温度打到16度。
　　“啊，人间！”他感叹道。
　　我们四个人都在两楼，其余的房门紧闭，也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客人。
　　冲了个热水澡，没有换洗衣物，我跟殷文柏从于弘那里搜刮来两件黑T恤和大裤衩，鸟只能遛着，我还有点不太习惯，殷文柏说：“没事，反正我平时经常不穿内裤，很多男生都不穿内裤的。”
　　我说：“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