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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这不是叶韶凡一个人的溯洄,不只有他一个人沉醉其中。

      .
      宫泽煜不是因为家境不好才去做的兼职。

      相反他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在国外工作。
      他兼职是想还父母的债。

      父母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

      宫泽煜从小一个人住在一栋大房子里。

      屋子大,房间多,但很多地方都落了灰。
      房子空荡荡,没有家人陪伴,只有父母请的家政。

      宫泽煜的父母在国外忙于工作,忙到逢年过节都不回家,平常也不用手机通话、视频等的交流,只有在过节时信息发一句祝福,然后就没了过多言语。

      宫泽煜曾看到邻居家的孩子出去玩不慎摔了一跤,膝盖受了伤。孩子的母亲会慌张跑去,一边训着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知道疼了吧?下次不准这样了”,一边小心的给孩子处理伤口。

      在读幼儿园的宫泽煜想,如果自己受伤了,父母也会赶到他身边训斥他吧。

      于是某天他淋着大雨跑出去,不知在哪摔了一跤,浑身上下湿透了,身上还裹着一层泥,手上、膝盖上都是伤,参差不齐的伤口往外淌血。

      但父母没有回来,只有家仆见他满身是伤时大惊失色。

      小学时期宫泽煜听说班上同学考了满分,父母笑着表扬,会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奖励他。

      于是宫泽煜想,如果自己考了满分,父母就会从国外赶回来表扬他吧。

      因此宫泽煜努力读书。别人在玩,他在学,取得了许多优异的成绩,满分的次数数不胜数。

      但父母从来没有回来过。

      因此宫泽煜的印象中,父母很忙,没空管他,只会不定期给笔生活费来“关心”他。

      因为小的时候没有能力,所以宫泽煜在初三以前都是靠着那些生活费生活。

      初三时期,他开始不定期跑去兼职。
      作业在学校里利用课余时间写完,放学了就跑去各种店里兼职。

      许是因为从小就缺少家人陪伴。
      他性格变得沉默,在玩得来的人面前会多说几句,在关系不熟的人面前一脸冷漠。

      他不会撒娇求人,凡事都独立自主。
      生病了,不舍得花钱去医院,会一个人窝在家里。

      受伤了不会喊疼,哼都不哼一声,一个人默默给自己包扎伤口。

      受了委屈,他心里难受。
      他谁也不说,就是一个人闷着。
      因为他没有倾诉的习惯,也不会诉说。

      刚开始兼职时,他在攒钱。
      一直攒着,攒了许多。

      读高二时,他用自己攒的钱,再动用了点父母给的那些生活费,在离学校近点的地方租了间小公寓。

      之后他开始学着做菜。大多数的花销都用自己的钱,不去用父母给的。

      因为他想把父母曾给自己的那些钱全部都还上。
      钱的数目他都记着,也仔仔细细地算过、估过,记在一个小本子里。

      父母对他来说是陌生人,他不能一直用“陌生人”给的东西,不然心会不安。
      至此他四处兼职,希望能把钱早点还上。

      宫泽煜不在依赖他人,却偏偏有人闯入他平静的小世界里,用行动告诉他,不用客气,你可以在我这里尽情依赖。

      从游乐园出来,已是晚上。

      叶韶凡瞪着宫泽煜:“刚吃完冰淇淋不久,又跑来吃烧烤?”
      “你不怕肚子难受?”

      “我身体素质好。”宫泽煜说,眼睛死盯着烧烤摊,好像八百多年没吃烧烤,现在馋得不行。

      叶韶凡依然瞪着他:“不行!不可以!”

      “你不能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叶韶凡说,想拉宫泽煜走。

      宫泽煜不走,只是转头看着他。

      “你别露出那副表情,搞得好像你跟烧烤是真爱,难舍难分,我是插足其中的第三者。”叶韶凡说,“又不是没吃过烧烤。小时候肯定尝过了,知道那味了,就别吃了。”

      “没吃过。”宫泽煜脱口道。
      “什么?”叶韶凡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宫泽煜沉默片刻后,轻声说:“我小时候没吃过烧烤。”

      他说话声本就轻,一句话下去,越到后面越轻,搞得叶韶凡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人,宫泽煜语气里还有点委屈。

      叶韶凡瞅着宫泽煜,和对方对视半秒后,他无奈地瞥开眼:“只许点一些,而且得慢慢吃。”

      “好。”宫泽煜飞快应道,平淡的语气里貌似还藏着一丝……高兴?
      叶韶凡:“……”
      我太放纵你了。

      点了一些肉串,宫泽煜把东西端到桌上吃,叶韶凡手撑着脑袋在一边看着他。

      小朋友吃东西不说话,是非常好的习惯,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很乖。

      “好吃吗?”叶韶凡问。
      “一般。”宫泽煜说,“有点辣。”
      他说着,下意识舔了舔辣红的嘴唇。
      唇角上还沾着点辣酱和油渍。

      叶韶凡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抹。

      “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他说,眼底透着温柔的光,唇角是不自觉的向上勾着。

      叶韶凡动作自然,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像是没察觉哪不对劲。

      倒是宫泽煜被这一弄愣的说不出话。
      他看了眼叶韶凡面色柔和的笑,喉结上下攒动。

      宫泽煜瞥开眼,克制着脸上的神色,轻声道:“因为有你宠着。”

      “你是我哥,宠着也是应该的。”宫泽煜补充了一句,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知道在藏着什么。

      叶韶凡闻言笑了笑:“行,我宠着,宠着是应该的。”

      .
      五月的天渐渐闷热,他们进行了许多次的任务。

      宫泽煜在某一次任务中受了伤。
      当时是为了救一个人,收紧血线时,怪物猛地朝他扑来,似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宫泽煜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整条胳膊上的皮肉都被撕下来,伤口从胳膊肘延伸到手腕,血汩汩而流。

      但他哼都不哼一声,就是蹙了下眉,将线收紧,那怪物灰飞烟灭。

      叶韶凡处理完他那边的怪物时,转头看向宫泽煜,一入眼便是对方那条血淋淋,格外醒目的手臂。

      然而宫泽煜却一声不吭,死命咬着发紫的嘴唇,随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走了。”宫泽煜对叶韶凡说。

      叶韶凡沉默地看着,大步走向宫泽煜时,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阴鸷与冰冷。

      笑意在脸上消失殆尽,叶韶凡从另一个任务者的背包里拿来了事先准备好的医务用品,轻轻拉着宫泽煜帮他处理伤口,怕弄疼他。

      “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叶韶凡蹙眉道,眼底布满万般情绪,“不疼的吗?哼都不哼一声。”
      ”下次这种事我来就好,逞什么强?”

      宫泽煜垂眼看着叶韶凡,脸上神情像做错了事,添了麻烦的孩子。
      他咬破嘴皮,倔强地嗫嚅道:“不疼。”

      “还嘴硬?”叶韶凡听见了,瞪着他,“你多大?呈什么能?”
      “我好歹也算是你哥。”

      “听好了,宫泽煜小朋友。”叶韶凡一脸严肃道,“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逞强。”

      “顺其自然,一步步来就好。在你现在的年龄阶段做你力所能及的事。”

      “痛了要说,生病了要告诉我,难受了可以倾诉。”

      “我是你哥,你是我的小朋友。”
      “既然我想要宠着你,那因此你可以在我这里撒娇。”

      宫泽煜看着眼前的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呼吸轻微一滞,心脏跳得很快。

      小时候没尝过家人所给的温暖,长大后有人用行动告诉他可以放纵依赖。

      少年人的喜欢来的热烈,是止不住的想要亲近,想要对喜欢的人好。

      会关注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然后铭记在心,做饭时会下意识做成对方喜欢吃的东西。

      尽管那个人不在身边,他也依然记着,尝着对方喜欢的味道。

      他会关注他的喜好,记着他的生日。

      喜欢的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会铭记于心。
      比如有人随口提起“听说那家店的甜品挺好吃的”。
      他便会抽个时间去买,然后找个理由送到喜欢的人面前。

      他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替他处理掉路边的绊脚石,一心一意待他好。

      想在靠近一点,接近一点,在彼此关系亲密一点,与对方更熟一点。

      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又大大咧咧的呈现自己的喜欢。

      学校举行春游时,宫泽煜在故里老街的一家店里看到了一对饰品。
      一个十字耳钉和一条坠着十字项链。

      宫泽煜买下那对饰品,耳钉送给叶韶凡,十字项链自己戴着。

      偷偷摸摸藏在衣领下,掩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殊不知对方早已知晓的一清二楚。

      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在认真对自己好。

      叶韶凡看见宫泽煜放学跑去一家甜品店买甜品,第二天跑到他家来告诉他是同学送的,吃不完就过来分一点。

      叶韶凡看着宫泽煜在公司食堂吃饭点的菜,全是他爱吃的,而且帮他夹菜时会仔仔细细挑掉里面他不爱吃的东西。

      叶韶凡生日那天,看着宫泽煜给他买了款自己喜欢的游戏,那游戏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天。

      叶韶凡被宫泽煜邀请去故里老街玩一次,他听过祈愿桥的传闻,知道宫泽煜是想和他一起在上面做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只是两人没写下愿望,写下的是一段承诺。

      那段承诺的最初来自某个任务,任务者们无意间挑起的话题。

      当时有人开玩笑说:“谁没个害怕的东西啊。”
      原本没参与话题的叶韶凡听身边的宫泽煜忽然低声问他:“你害怕什么?”
      叶韶凡没想,他不愿让人看透自己的心思,就随口撩拨了一句:“我害怕失去你。”

      他随口说的话使听得人耳尖泛红,为他做下了虔诚的承诺。

      “那就不让你失去。”宫泽煜低声道,“我会一直默默跟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带你回家。”

      因此祈愿桥上写下了少年人认真的答复。

      我害怕失去你。
      那就不让你失去。

      然而叶韶凡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撩拨会在某一天成为现实。

      有一天,他真的害怕失去宫泽煜。

      .
      日子很长,忘了谁先告的白,谁先说的喜欢。
      也可能谁都没说,只是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叶韶凡和宫泽煜在一起不久,宫泽煜开始不让叶韶凡吃糖。

      “吃多了对牙不好,对身体也不好。”宫泽煜蹙眉看着叶韶凡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

      “我又不是小孩。”叶韶凡说。
      宫泽煜不动摇。
      “那我烟瘾犯了怎么办?”叶韶凡问。

      宫泽煜闻言,垂下的浅眸冒出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随后叶韶凡便看见宫泽煜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抽走了他嘴里的糖。

      少年人貌似有些紧张,俯下身子轻声道:“这样。”

      随即身体力行,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烟瘾犯了,就这样。”宫泽煜补充说,耳尖有些红。
      他顿了几秒又补充问:“可以吗?”

      叶韶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整得愣住,一瞬间大脑充血,满脸通红。

      小破孩都会耍流氓了?!
      耍完流氓才问可不可以?!
      什么意思啊?!
      叶韶凡想着,却别过头不敢与宫泽煜对视。
      半晌他佯装镇定回答:“可以。”
      宫泽煜闻言唇角不易察觉的向上勾了勾。

      小破孩第一次耍流氓,非常紧张。
      但效果令人满意。

      于是叶韶凡开始戒烟、戒糖,靠着宫泽煜度日。

      他们在一起相处快一年了,中途被同事发现,几个人插科打诨,捂着心脏开玩笑道:“为什么叶韶凡脱单了?”
      “你这个祸害祖国花朵的人!”
      “我现在上个班还要吃狗粮?”
      “我早就说了嘛!早看你俩不对劲了!”
      “祝你们幸福!但请给单身狗留条活路!”
      “……”

      被发现的那天,叶韶凡笑着,他没想到公司里有那么多人饱含善意。

      渐渐二月,某天大雪纷飞。
      宫泽煜的生日快要到了。
      十九号那天是宫泽煜十八岁生日,刚刚成年。
      本来应该心情愉悦,但开心的时光并不长久。

      宫泽煜的父母不打一声招呼,前几天从国外突然赶来。
      没见到宫泽煜人,他们派人去找,偷偷跟着他。

      那天雪下的很大,为宫泽煜庆生的一行人从饭店出来,其他人都识趣地走了,边走边道“不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了”。

      叶韶凡笑着带宫泽煜去小广场那边放烟花。

      鹅毛大雪,他们在烟花底下接吻。

      好巧不巧,在烟花下接吻的那一瞬,宫泽煜父母派的人路过,刚好看见,拍下了那一幕。

      宫泽煜的父母知道了他们没在宫泽煜身边时,宫泽煜所做的工作,相处的人,每天的生活。
      查的一清二楚。

      他们反对宫泽煜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支持他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吗?”宫先生说,“我觉得这都是人的幻想,做这种行业的人都是精神上有问题,都是有病的人,应该早点去治疗较好。”

      “你怎么可以跟那种人在一起?”宫女士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可不想哪天别人闲言碎语说‘你看看,这家人的孩子喜欢男的,是个神经病’。”

      “别人可能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孩子。”宫泽煜闻言,嘲讽似的开了口。

      “你什么意思?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宫女士一愣,蹙眉看着他。

      “你是我们的孩子,你应该听父母的话。”
      “我们会害你吗?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宫泽煜没在吭声。他面对这样的父母,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的时候没管过,给笔钱打发走,长大后开始管起来,要乖乖听话,过他们口中所谓的“正常”生活。

      宫泽煜性格倔强,他不打算放手。
      宫泽煜父母拿他没辙,便查了叶韶凡的资料,找叶韶凡谈。

      某家咖啡店里,宫泽煜的父母坐在叶韶凡面前说:“都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不会被人接纳,会很辛苦。”

      “我们的儿子还小,我们不希望他的前程被毁。”

      “他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

      叶韶凡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时不时捏捏耳垂下的耳钉。

      他以前没见过宫泽煜的父母,也没听宫泽煜提起过家人,曾有过猜测,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谈话中,叶韶凡什么话都没说。窗外街道白茫茫,叶韶凡冷着脸听着眼前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相声。

      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心里非常烦躁。
      想开口骂一顿宫泽煜的父母,但奈何他们是长辈,是宫泽煜的亲生父母,他没法骂。

      相声表演结束,叶韶凡在离开前弯眼礼貌的笑了下,笑容里带着寒意。

      他留下一段话,也是在这场谈话中他唯一说的话。

      “宫泽煜是他自己,不是他父母的一个作品。”
      “无论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是他自己想要的就好。我只希望宫泽煜开心,也希望他的决定能被尊重。”

      “未来是他自己的,他有权利去创造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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