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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第7章

      因为工作室的一通电话有急事需要萧疏桐去处理,他没能等到聂屿风从卫生间出来,只得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告诉他自己将要去一趟工作室。
      隐约听到聂屿风含糊的应答声,萧疏桐在门口等了片刻,最终离开了公司。

      去了工作室后,和前来维修机器的技术工人的程序交接并不顺利,最主要在分析细节问题的时候他频繁走神了,引得对方相当不快。
      最后因为指令传达错误,零件安装错位,导致一台进口的精控机床主轴轴承过度旋转,滚动轴承损害严重,损失费用暂且不计,重点是这个问题国内没办法解决,只能致电国外的生产公司安排专门的工人,调配原装零件,才能维修。

      “萧总,这可不管我们的事!”维修技工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背着工具箱跑了。

      这是萧疏桐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以至于他愣在原地半晌,周围的员工大气不敢出最后默默散去,留他一个人面对。

      “小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长期驻扎在车间里的赵叔听闻状况,立刻丢下手里的工作,跑来担心的问他。

      萧疏桐几乎是赵叔看着长大的,父亲走后,厂子里这些老前辈就接替了“父亲”这个位置,将他当亲生孩子对待。
      赵叔这几位长辈,是萧疏桐少有会亲昵的人。

      “……是有一些。”萧疏桐不擅长撒谎,和赵叔等人又是长期技术交流直言直语的相处方式,一时间像卡住的磁带,发不出声音。

      赵叔见他这个状态,就知道遇到的事情非同小可,他了解萧疏桐的为人,天大的事情都没见他皱过眉头,更何况发呆出神导致机器出大故障。
      “是不是愁老李住院的事……我知道最近公司很紧张,你要是缺钱,赵叔这些年也存了点,多少能给你支援支援。”赵叔低声关切道:“差多少啊?要是差得多,我就去借。”

      赵叔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萧疏桐忙道:“不用的,不缺钱。”
      “那你是因为什么事啊?”赵叔是个急性子,焦急追问。
      萧疏桐想起聂屿风今早上的各种异象,犹如迷宫绕动着他的神经元,让他迷失了控制力。赵叔的问题,他能回答吗?
      不能,也不敢。

      他不能让聂屿风知道自己喜欢他。
      聂屿风外形优越,能力出众,在学校的时候就受人追捧,但他太独,冷漠且不好接近,除了萧疏桐,没有任何人敢站在他左右。
      进了公司后,社交范围扩大,想为他做媒的人从来没断过,聂屿风依旧拒绝的很彻底,多次在公开场合明言:他对恋爱婚姻没有丝毫兴趣,暂目前公司的发展是他的唯一追求。
      不仅当众无情拒绝过狂热的追求者,连招进来的员工胆敢跟他表白,都会遭到开除。
      由于他的态度冷酷果决,处理得十分迅速,和他人的情感切割锋利如外科医生的手术刀,近一年来已经没人敢到他面前晃悠了。

      萧疏桐不是没试探过,作为唯一一个能贴近聂屿风的人,他曾近乎冒犯的问过聂屿风:“你有喜欢过的人吗?如果公司发展出了规模,你也功成名就了,你会选择哪种类型的人当你的伴侣?”

      “没有,从来没喜欢过谁,以后也不会。”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我知道很多人想通过你来,迂回的不怀好意的揣测我的想法,这肯定也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你不用再理会他们。我不屑撒谎,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说到此处的时候,萧疏桐还清晰的记得聂屿风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冷静无波,像对外输出一道真理般的指令:“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并想持续到死亡。”

      萧疏桐说不出话。
      聂屿风顿了顿,以一种交心的,带着憎恶感的口吻说道:“想像和另一个人像夫妻一样生活,会让我反胃。”

      听完这番话,萧疏桐当时的心情就像钟摆在两个极端的顶点来回摇摆,一边窃喜自己完全可以以朋友、老板的身份和聂屿风相伴到老,一边“反胃”这个词就像不定时的闹铃在脑中回想,时刻提醒他是个不干净的存在。

      “小桐,有什么话是不能跟赵叔说的?”赵叔拉着萧疏桐的胳膊往外走:“你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萧疏桐不想吃饭,也没有胃口,这使他又想起了上午的早餐事件。

      赵叔终究没问出个什么,直叹孩子大了,嫌弃老年人的肩膀靠着不舒服了。
      不过没关系,萧疏桐不说,他可以去问问聂屿风。

      ……

      下午三点。
      萧疏桐来到叶时见指定的那家餐厅。位置很隐蔽,就连通向会面雅间的道路也像隐匿的蚁穴般蜿蜒难寻,看得出来,叶时见非常不想这次的私下谈话被人发现。

      来的路上,萧疏桐一直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叶时见。
      他不清楚叶时见约他的目的,但不管怎样,解释误会也好、宣示挑衅也好,萧疏桐都觉得自己在叶时见面前是个失败者。

      叶时见有着和聂屿风相匹配的优秀外表,同样出色的工作能力,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更遑他那一出生就在云顶的家世,其实只凭这一条就足够碾杀所有人。
      萧疏桐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市侩的人,也不喜欢用世俗标准来定义一个人,但不用比较,只要是有只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叶时见的出众毋庸置喙。
      何况,叶时见还可能有比他和聂屿风相处时间更长,更深厚的关系。

      萧疏桐扒拉了半天,想找找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胜过叶时见的,结果像是在一堆珍珠里扒出了一颗汞球,他比叶时见拿过更多、更优质的赛事奖项。
      但奖状和奖杯对谈恋爱来说,没任何用处。

      “疏桐,你来了。”
      推开雅间的门,坐在里侧的叶时见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暖色灯光下,叶时见穿着一件刺绣纹样的黑色衬衣,解开了顶端的两颗扣子,修长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像被包裹的白色玉兰花束,优美高洁,却又透着别具一格的性感。
      他的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服帖且一丝不苟的将他本就优越的脸型塑造得秾纤具佳,五官也更显精描细绘,令人挪不开眼。

      这样的叶时见很陌生,也很危险。
      或许是大半年来叶时见总是用公司发的那一套员工服随意糊弄着过日子,让萧疏桐忘记了在校园里的这个人曾多么光彩夺目。

      车祸对叶时见的影响,并不如聂屿风说的那么严重。
      他的精气神比任何时候都好,甚至有心思特意装扮。

      萧疏桐一时间有些生气,这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让他有些失措。尤其是随着叶时见的接近,越发不能克制心头的不快。

      “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快进来。”叶时见没太注意到萧疏桐眼中的复杂变化,更让他在意的是看看门外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查看到没有异常后,他将萧疏桐拉进房间,迅速关了门。

      挨得太近,萧疏桐还能闻到叶时见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像典藏在宝盒里的一段香。他不懂香水,但这气味很称叶时见,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教人见之不忘。
      而自己的身上,即便打理得再干净整洁,永远一股工作室里工业化学的奇怪味道。

      一瞬间,萧疏桐懂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在自卑,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卑的感觉。
      还有一路上纷扰繁杂快打成死结的思绪,是因为他没有面对叶时见的勇气。

      “想喝什么?”叶时见打开冰箱问萧疏桐,等了小半刻也没等到回答,转头看向萧疏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和平时一样,叶时见却轻易发现了他的紧绷。
      泡了一杯萧疏桐常喝的毛尖,叶时见刚推到他面前,就听见对面说道。

      “你约我出来什么事?”

      叶时见怔了一下,萧疏桐虽然话少却向来四平八稳,鲜少有自我情绪。即便这句话简练干脆,但人情练达如叶时见,察觉到语气中暗含的攻击性。
      “是有重要的事。”

      萧疏桐将目光从叶时见的脸上转移到轻烟袅袅的茶杯上:“你说。”

      今天的萧疏桐有点不一样,叶时见有些抓不准到底该怎么说,即便在邀请萧疏桐见面前他就打了无数个腹稿。“聂屿风他……”叶时见才开了口,顿时感到萧疏桐的目光倏地抬起来。
      “他有没有一些奇怪的行为?”

      “你指什么?”
      “你和他住在一起有五年了,这五年来你有发现过他的一些怪异的行为吗?”

      萧疏桐一时语噻,叶时见这话问得很怪,完全不似他来之前想的那些会谈到的话题。
      “没有。”

      “这坏东西可藏得真深……”叶时见低低喃了一句,萧疏桐没听清楚:“什么?”

      叶时见很清楚,他和萧疏桐的关系并不热络,哪怕大学一起组队参加过赛事,进公司大半年来他又单方面烙饼贴锅一样努力挤进萧疏桐的视野,才让萧疏桐对他的存在略有改观。
      但两人除了学习和工作上的事,从没涉足过生活中的私人话题。

      叶时见和大部分人都能相处得很轻松,哪怕某些人难以接触的,也能做到君子之交,唯独对萧疏桐没辙。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无力感,遇上萧疏桐,他就从一个社交达人变成了社交困难专业户。

      “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和聂屿风认识。”叶时见靠在椅背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咖啡杯里的银制汤匙:“因为两家住得近,又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
      说到这里,叶时见轻咳了一声,他撒了谎。虽然他小时候经常跟着父母参加宴会,能碰上聂屿风,但玩的次数并不多,再说他父母也不乐意他和聂家的孩子玩。

      “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比你和他认识的时间都长,我可能比你还了解他。”这个倒不是谎话,至少聂家那些奇葩事、聂屿风的病情,萧疏桐都不知道。
      “他并不像你相信中那么简单。”

      啊,好蠢!打了那么多腹稿,为什么说出来的话有种三流电视剧台本的感觉。叶时见捏着汤匙的两根手指,竟在银制面上留下了些许汗渍。
      艹,叶时见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而这句话对萧疏桐而言,就像一场提前预警的灾难如期而至,他并未给自己准备好救援物质,任凭灾难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
      萧疏桐有种是去双手和双脚的解离感,大脑皮层里一串串方程式、指令、代码疯狂爬过,却找不出应对的办法,最终只能冷静地说了一句投降书似的话:“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就是这冷质的、简短的一句话,叶时见听过很多次,每次入耳后就像不能分析的算法,光标闪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叶时见心里难受,只要在萧疏桐面前他都像矮一截一样气短,明明他的身高比萧疏桐还高上两三厘米。
      进大学刚认识萧疏桐时,这种CUP无法运转的感觉就像杂草扎根在他的心理上,烧不尽也铲不断根。那是在一个全国高校AI软件开元大赛,萧疏桐站在台上领奖,手捧着奖杯和鲜花接受来自老师同学以及全国媒体的赞扬,他是第一名。

      叶时见看过萧疏桐的作品,会让人产生一种被迷住的晕眩感,他的想法像一颗燃烧的彗星拖曳着长长的流光在宇宙中划出美轮美奂的双曲线,如此灵动优游,又让人无法捕捉。

      大赛结束后,叶时见的老师让他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向学长取经,叶时见满怀热情拿出自己做得意的作品,萧疏桐坐在桌子前看了几分钟没动,最后叫了自己的老师,说里面的问题基础又零碎,他讲不清楚,让老师代劳。
      接着萧疏桐起身走出了的房间,从见面到离开,萧疏桐都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那不是无视、也不是蔑视或心不在焉,叶时见还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当时陷入了对自己能力怀疑的巨大震撼之中,活到十七岁一直顺风顺水头顶S市理科状元头衔入校的他,遇到了人生头一遭的碾压。

      过了段时间,在双方老师的撮合之下组建了一个研究小组,叶时见被老师耳提面命要跟着萧疏桐好好学习,说萧疏桐未来一定会在C国人工智能发展史画下重重的一笔。

      叶时见对这个说法并不怀疑,但想到会和萧疏桐再次接触,他恶补了不少知识,怀着一种嫉妒、不甘又无比想得到认可的复杂心情走到萧疏桐身边,结果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两人的差距犹如光速不可追赶,彻底折服。
      他有些笨拙的按照萧疏桐的指示学习、做事一段时间后,才知道之前那种被看不见的感觉是什么。

      萧疏桐的思想就像一颗太阳,独自散发着光源和热量,被1.496亿公里远的地球上的一颗小树努力吸收,是最珍贵的养料。
      小树无时无刻不在感激太阳的恩赐,而太阳从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颗靠他才能存活的一棵树。

      整个小组的人,都渴望着萧疏桐随意撒下的一点阳光。
      他们都期待着萧疏桐走上“历史舞台”的一刻,却不想这个万众期待的天才毕业后,拒绝了所有大型公司、研究机构、院校团队的橄榄枝,回家接手他父亲留下了的一个小作坊式的小家电生产工厂。

      包括叶时见在内的许多人都很惋惜,但没有人问出萧疏桐到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虽然从萧疏桐的角度来说,他只是曾经的校友,一起竞赛过的组员,公司的……临时工?但叶时见却很感激萧疏桐的不吝指导,还有半年前的收留。

      今天早上的车祸事件后,聂屿风不正常的状态让叶时见很担忧,害怕这个神经病会伤害到萧疏桐,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萧疏桐的哥哥温溯。
      温溯不是萧疏桐血缘上的亲哥哥,萧疏桐是Y市温家的孩子。他小时候遭人绑架走失后,温家夫妇寻找无果后,从福利院收养了温溯。

      七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温家夫妇终于找到了萧疏桐,但不知什么原因,萧疏桐并不愿意回温家,甚至没有恢复联系。
      温溯一直很期待这个弟弟的回归,但萧疏桐冷淡封闭的性格可想而知,温溯吃过不少闭门羹,即便如此,七年来温溯也从不气馁,一头热的想和萧疏桐搞好关系,劝他回家看望父母。

      直到大半年前,叶时见离家出走来到萧疏桐的公司,温溯立刻找上门来,让他代自己照顾萧疏桐,重点是注意聂屿风这个不确定因素,会不会伤害到萧疏桐。
      为表感谢,温溯出面和叶时见的父母商谈,叶时见终于重获自由。

      温溯早已接管温家的事务,和聂家打过不少交道,自然清楚聂家的状况,只是萧疏桐一直不愿意见他,想让萧疏桐警惕聂屿风这件事也无从提起。

      叶时见很乐意帮这个忙,因为对萧疏桐的担心,也因为他喜欢温溯。

      “我想说,我认识的聂屿风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他并不简单,他的精神状态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以他的能力为什么愿意到你公司工作?”叶时见说。

      “我知道。”萧疏桐说。

      叶时见讶然,萧疏桐居然知道吗?他的表情风轻云淡般的不在乎,好似他讲的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还……”叶时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普通人他有一万种理由和方法,但对上萧疏桐,就像精卫填海一样最多在海面上溅起一点涟漪。

      “屿风确实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但他并不危险也不复杂,他只想过按部就班的简单生活,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你理解中的他和我理解中的他,似乎是两个人。”
      “至于他的精神状态……他一直是个很独孤的人,和原生家庭的关系也不好,他说过他的父母都有精神疾病,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可能因为遗传问题,他也有心理问题,但应该很轻微在可控范围内。五年相处下来,他从未有过失常的表现,我也没见他服过任何精神类疾病的药物,在我眼中,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

      叶时见嫉妒了,从学校到公司,萧疏桐唯独对聂屿风另眼相待,出言维护。甚至当初在小组里的时候,他都极少会说这么长一段话。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和他……”叶时见哑住,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看向萧疏桐已然变得不悦和冰冷的眼神,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萧疏桐本就不多的冷静,被这句话像杀毒软件揪住了藏匿在硬盘深处的木马一样,查杀出血红的警告提示,他仿佛看到自己喜欢聂屿风这件事,像多米诺骨终于倒下了第一张牌,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倒塌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叶时见:“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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