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仙子奇谭》金水蕊

1、第1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帝启悠然地坐在龙椅之上。他深邃的眼眸中浸透出淡淡的笑意，虽然脸庞融在柔和的光线中，也难以掩住刚毅威严的气势。

　　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姬正伴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舞姬轻盈的舞步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灵动的水波。手中的彩带在空中飞舞，交织出绚丽多彩的图案。

　　武观急匆匆地步入殿内，跪地行礼。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与兴奋。

　　歌舞戛然而止，帝启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武观身上，说道：“但说无妨。”

　　武观深吸一口气，道：“儿臣之前向您提及遇见的伯余仙子，此次儿臣已将她带了回来。”

　　帝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微蹙，问道：“你为何如此行事？贸然将仙子带回宫中，可有考虑后果？”

　　武观赶忙解释道：“父皇，儿臣深知此举唐突，但伯余仙子听闻我朝盛世，特来献舞，以增祥瑞，自愿随儿臣归来，儿臣这才斗胆将其带回。”

　　帝启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可辜负仙子赐福之心。一切都要安置妥当，切不可有失礼之处。”

　　武观领命退下，帝启垂眼沉思，心中对这位突然到来的伯余仙子有些好奇。

　　两月之后，武观在宫中建造了一座观仙楼。把一切都准备好，请帝启并各路诸侯来到观仙楼。

　　正是寒冬腊月，观仙楼上漫天的飞雪飘飘坠落如梦如幻。伯余仙子周身穿红装，左手拿着凤羽华盖，右手拿着琉璃金环，腰间佩着一块紫云玉，身披玄天飞带起舞。

　　伯余仙子起舞时，翻飞的玄天飘带有些飘渺，像被风吹动的柔软春柳轻拂面颊一样让人觉得温情沉醉。飘飘的白雪晶莹剔透的，被伯余仙子身上的灵力震住。灵力凝聚时就变成了万千晶莹剔透的神花，灵力发散的时候就变成飘飘柔软的飞絮。

　　轻轻启动朱唇，天籁伴着神力随着翩翩如柳的舞姿荡漾开去，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在和诸侯的侃侃笑谈间，随意挥一挥笔墨，写了《九辩》、《九歌》、《九招》送给伯余仙子。

　　伯余仙子仰慕天子之才，琴挑文君。

　　但是他已经有了深爱的皇后唐婉，所以拒绝了伯余仙子。

　　伯余仙子大伤，把内丹丢失在了他的心上，于是坠入情劫，入境——太华杀梦。

　　时光像流动的溪水潺潺的从不停歇，光阴是一支飞箭，春去冬来暑来寒往，无声无息的让人毫无觉察。

　　时间太久，那时候的舞姿，那时候的容颜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旧友同门从未停止救她，只是经过这些年的变故，来的人越来越少。

　　前些年十二金仙历经封神，如今是周天子在朝。

　　镐京西南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个长三百里的大湖，天帝给大湖赐名雷泽。

　　雷泽南边有一座燧明山，山上有一个得道的太乙金仙，这一个道人自号“了无”，不知道他师承什么人，忽然修得了一个金身。了无道人终年游荡人间，想要度化有缘的人，但游历许久，还没有度得一个有缘人。

　　这一日，了无道人下山游荡，在集市之中讨了几两浊酒，盛在腰间法宝——饕餮纹紫金葫芦里攒着，把葫芦别在腰间，想着等口渴再喝。

　　走到一间露天茶肆前时，听身旁的几个猎人说道：这集市三十里外有一座附禺山。因为玄帝颛顼葬在这座山的阳处，颛顼在的地方水资源就丰富，所以滋养的这片山的植被非常繁茂，是个灵气十足的宝地，总是有一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奇异美景。

　　又说道：这座山上能捕到有灵性的野物，吃了野物的灵丹可以祛病延年，更好的灵丹还可以保管让人长生不老。将灵丹当神药卖给乡里的贵族，可以得到不少的银两甚至是黄金呢。

　　一众猎人连着胆大些的农人纷纷去附禺山上狩猎。

　　但近日来，附禺山好像有妖精出没，猎人去了总是失踪。等再找到的时候，都成了一堆白骨，吓得众人胆战心惊的都不敢再去附禺山。

　　了无道人微微皱了皱眉，当即往附禺山走去，有没有妖乱想要看个虚实。

　　正是酷暑天气，了无道人在山间密林走不多时，就觉得口喝难忍，随即取出浊酒边走边喝。但看这山清气爽朗，不像有乱妖，就想登上山顶，欣赏这座山的美景。

　　了无道人手里拿着饕餮纹紫金葫芦摇摇晃晃，手拍着葫芦唱道：“世人靡靡兮，灵胎莫定。沧桑变幻兮，乾坤不移。求仙问道兮，脱却浊世。勿恋红尘兮，逍遥天地。”歌声清缈空幻，在山间密林之中荡漾开去。

　　因唱的太入迷没注意看着脚下，被一个绊脚顽石绊倒，站不稳跌倒了。

　　不曾料到这座山上竟然有结界，跌进了结界，才相信这山中有妖。原来妖气被结界笼了起来，所以没有察觉到。

　　继续往前走，看见前方路上有一物什明晃晃的特别耀眼睛。了无道人收起葫芦，走到这一物近前，弯腰拾起来观看，是一面琉璃镜子。

　　这一面镜子通体透亮，拿来照脸看的时候，正面碧波波水光晃晃的，背面镶着苦寒之景。

　　了无道人看着手里的这面镜子，心中忖度了好几番，猜不透这镜子中的谜底。拿手一抚镜面，便进了这琉璃镜中。

　　这镜中变幻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景象，雪花飘飘盈盈的如鹅毛似柳絮一样簌簌落下，听不见风声，只是一幕静谧之象。

　　回头看看远处的山水，都没有见过。前面有一个竹苑，竹苑门前有一树红梅开的正艳。

　　红梅树下落了厚厚的一层花瓣，红色的花瓣借着雪光，把了无道人的脸上映满了红光。再仔细看时，竟然看见了一角红色的裙裾，半掩半埋在厚厚的红梅花瓣之下。

　　了无道人心惊，竟有一个女子睡在这镜中。

　　这女子穿了一身红装，与梅花花瓣相融，衬在雪里，就如同周身红装碎了一般。碎片零零散散，散了一地。这片红与境中的这场大雪一比，红的愈发血艳，白的愈发皎洁。

　　了无道人轻步向前仔细的瞧看，她的脸色虽然很是憔悴少有血色，容貌却是极好的。腰间半隐着一块水润的紫云玉，玉上刻着“昆仑”二字。

　　了无道人才知道她是昆仑山上修真的女仙，弯下腰来唤道：“仙子，仙子醒醒……”

　　了无道人唤了几声，她才从刺痛的朦胧的梦境中听见。

　　她以为还在做梦，是他么，声音似乎不像，还是太久了，早已记不清他的声音。

　　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道人，心中泛起多年以来几乎再也没有过的惊诧情绪。

　　身子有些僵了，慢着动作站起身来，拂落了一身的梅花花瓣。

　　打量眼前的道人，这个道人穿的破破烂烂，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了。只有脚上穿着的一双草鞋因为绑了一层又一层的新草杆，才没有露着脚面。头发黑白相间乱糟糟的，虽然瘦骨嶙嶙，眼光却炯炯有神，满脸的红光。

　　她向了无道人作揖，“仙师有礼了，仙师怎么会来这里？”

　　了无道人摇了摇手中的葫芦笑道：“我捡到了一面镜子，偶然进来的，不想遇见了仙子。贫道有些好奇，仙子为什么睡在一面镜子里？”

　　她的双目神伤无光，声音无力，“在这里应劫。”

　　了无道人神色严峻起来，把手背在身后，“不知道仙子应的是三劫中的哪一劫？”

　　她轻叹一声，抬起手来用指尖轻轻的抚摸面前的一朵梅花，“乃一个情字。”

　　手指刚触了这片花瓣儿，一树梅花就次啦啦的结满了冰碴，满树梅花尽困在一层厚厚的寒冰之中。

　　她的神色一顿，若有所思，把手缓缓的收了回来。一树梅花才复又生机盎然，静悄悄的伫立在雪中，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了无道人看到这番景象，心中惊异不已，“贫道也知道应劫惊险，看你失了内丹，不如告诉贫道，贫道帮仙子找回来好渡劫？”

　　她表情凄然的摇了摇头，“仙师帮不了我……”喃喃的似是自言自语又道：“我有一个深爱的人，我只在这面镜子中等他，等他来接我……”眼中积满心伤，木木讷讷，“内丹在他的心上，如果他心中念着我，就会来到这里找到我。”

　　了无道人不忍见她这般模样，摇头叹息，“哎……等他多久了，还不曾来过么？”

　　她摇了摇头，纤手轻轻一抚仙风，把一片将将要落在肩头的梅花瓣儿轻抚下来。转身望着静立在大雪中的深山，茫茫然道：“在这面镜子中不知道岁月，雪景也从来没有变过，竟不知有多少年了……”顿了一下，喃喃犹如自语，“他也没有到这里来找我……”

　　了无道人嗟叹一番，“他如果不来找你，你怎么不去找他？如果你又不肯去找他，不如跟着我出了这场幻镜，看尽人生百态，来消磨一下时间和痛楚？”

　　她有些木讷的摇头，“不是我不肯出去，只是……如果不是他来这场幻境中救我，我出境便死。”

　　了无道人不解，“这……为什么？”

　　她望着远方的群山尽显落寞，出神半晌，“太华杀梦，梦全得生，梦破则死。”

　　脸上一道泪光划过，声音夹杂着无力，“往事让人心伤，不敢再提。”施礼谢了了无道人好意，决绝转身进了竹苑，再也不肯出来。

　　了无道人惊诧的摇了摇头，不禁叹息，早些年间也听过一些传说三劫最后一劫——情劫，是如何厉害。

　　时至今日，传说中进入过幻境中的神人仙子仅有一人，但却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知道那个人没能活着出了幻境，那就是第一场幻境——神音烛。

　　因为第一境中的仙人殒灭时，骇人的异象出在太华山，修真者又多坠入境中如梦，遂名：太华杀梦。

　　她是第二个入境的仙子，了无道人也是头一次见识到。

　　情劫诛心。

　　了无道人自小至老修真，从来没有动过一丝情爱之心，便不明白情为何物，不懂其中欢喜苦闷是如何作践众人。

　　但道本心生，心被诛杀，道还何存？

　　仙子依附心之正道生出灵丹，本应该用这神力护佑苍生，不可以生出情爱来。如今心道不正，肉身没有了灵丹护持，最终也不免会飞灰烟灭。

　　转脸看那雪时，大雪愈发纷飞，一阵寒风吹来，卷了几卷雪花飞往远山去了。

　　了无道人拿出葫芦边喝边唱，“世人靡靡兮，灵胎莫定，沧桑变幻兮，乾坤不移。求仙问道兮，脱却浊世，勿恋红尘兮，逍遥天地。”摇头叹息一番，随即飞出镜外。

　　了无道人飞出镜外，寻了半天，竟然怎么也找不到这面琉璃镜。

　　酷暑难当，了无道人口渴的有些受不住，葫芦中的浊酒都已经喝光。了无道人站在山腰，抬起手来挡在眼睛上面遮阳，望了望山头，暗想着需要等待机缘，才能再找到这面琉璃镜。四顾一番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地方，随即转身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