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行医指南》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16、第 16 章

　　十六

　　是波波洛夫......
　　怎么可能！
　　布偶猫奈梨酱从北极熊身后走出。
　　波波洛夫蹲下，双手捧在脸颊边说道：“就在这里啦！博士和律师都在～奈梨酱～”
　　布偶猫的可爱是没有边界的，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大也无法幸免。
　　“呕！”艾利克斯发出呕吐的声音。
　　“太恶心了，我做错了什么要听到你捏着嗓子说话！”
　　“你闭嘴。”波波洛夫恢复了粗哑低沉的嗓音。
　　奈梨酱弯了弯腰：“谢谢你，波波洛夫桑。”
　　波波洛夫脸上飞起非常可疑的红晕。
　　“救命我真的要吐了。”艾利克斯动作夸张地掐着脖子。

　　波波洛夫说：“大ma灯灭了。”
　　“等我去药店买一点消炎药吧，”娜奥米接话道，“这个成瘾性太强了。”
　　波波洛夫对艾利克斯眨眨眼：“有人管你，我就不管了。”
　　然后出去了。
　　娜奥米假装没听见，艾利克斯假装没听懂。

　　奈梨酱说：“我刚才去诊所，但是关门了......”
　　“我没有和你说吗？”这周只顾着菲星的住户，娜奥米完全忘记了她。
　　“不好意思啊奈梨酱，我这一周太忙了。”
　　“没关系，”奈梨酱说，“刚好遇到波波洛夫桑，他说博士在这里......”
　　“不过博士不要担心，父亲会出面解决的，心理诊所还有律所，很快就可以恢复营业了。”
　　“奈梨酱，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是我现在......”
　　说到这里她就停住了，《爪之力》文章被抢，工作权限被收走，娜奥米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想着一定要去找一下玛格丽塔。
　　可是现在不仅仅是诊所开门的问题，就算她恢复了工作，很多事情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博士，我是说真的，你真的不用担心，也许你不太了解我们家的情况。”
　　和娜奥米的为难不同，奈梨酱特别笃定。
　　艾利克斯喉咙里轻哼了一声，只有娜奥米能听到。
　　“父亲和叔叔有一些关系在，而且和哉已经同意撤诉了。”
　　“什么时候？”
　　“刚刚。”
　　“是你父亲和他谈的，还是你？”艾利克斯问道，她的语气太急，娜奥米碰了碰她。
　　奈梨酱低头：“是父亲，我不可以再和他见面了。”

　　她就这样一直低着头，没过一会，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名贵的手袋上。
　　娜奥米和艾利克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她走过去轻轻拍着布偶猫。
　　“我们回诊所去吧？聊一下？”
　　奈梨酱擦了擦眼泪：“没关系，就在这吧，司机在外面等着，不方便。”

　　“本来已经好一点了，但是我现在又睡不着了，听说和哉还是喝酒，根本都不去学校了......”
　　在艾利克斯的坚持下，她们三个都躺在了粉色天鹅绒沙发床上（“我们都穿着衣服”，艾利克斯说）。
　　“父亲很生气，现在我去哪里都要司机跟着，去了哪里和谁说了话都要和他报告，和哉又喝酒，我最讨厌酒精......”
　　“每天我早早地在床上躺着，可是还是睡不着，我觉得我要疯了......”
　　“为什么这么难？”
　　娜奥米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猫党狗党？”奈梨酱回答道，“世代的仇恨了。”
　　“如果和哉也是布偶猫，你觉得你的父亲会同意吗？”
　　“会吧......”其实奈梨酱也不确定，从小到大，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不了解他。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娜奥米公事私事一向分得很清，她不愿意把私人的情绪带入工作。可是如果她今天说了什么不专业或者不该说的话，就赖大ma灯吧。
　　造型旖旎风骚的大ma灯徐徐燃烧，从裸男的各个部位喷出淡紫色的烟，艾利克斯坚持“有助于打开心扉”。
　　“奈梨酱，你知道我现在还不能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做咨询吧？”
　　“可是父亲说他会去处理......”
　　“嗯嗯我知道，”娜奥米说，“所以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说一些话，你愿不愿听，或者听完了之后怎么做，都取决于你。”
　　她用余光感觉到艾利克斯的目光。
　　不管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之后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难得放纵一次。

　　“不管是失眠也好，还是其他心理疾病也好，严重的患者治疗几年可能才稍微好了一点，可是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们也是非常幸运的人了。很多患者和你一样，煎熬了太久，只想要一个答案，他们缠着心理医生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把答案告诉你。”
　　奈梨酱从沙发床上坐起来。
　　“你之前讲过父亲去情人旅馆被拍到了，那不是第一次吧？”
　　不等奈梨酱回答，她又继续。
　　“没有完满的婚姻，人类也好，帝企鹅也好，什么生物也好，就是没有，这个概念不是为了幸福的目的打造的。可是不完美的婚姻和你看到父亲出轨还是不一样。”
　　地下室的灯没有很亮，难怪古埃及人崇拜猫，奈梨酱的蓝眼睛藏在紫色的烟后面，神秘蛊惑。
　　“有没有不是家人的布偶猫来过家里？”
　　奈梨酱不说话。
　　“或者在车里？她和你父亲一起去接过你放学？”
　　奈梨酱顿了顿，眼泪止不住地流。
　　“钢琴课。”
　　她从车里下来，奈梨酱很小，可是她仍能分辨出那不是妈妈。
　　“强势而多次出轨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虽然早早地对婚姻就失望了，你还是对伴侣有所期待。和哉是电影系的，听说他还组了个乐队，更不要说你们相遇的方式，和你父亲给你安排好的一切相去甚远，一个不谈钱的，只有风花雪月的世界。”
　　“你从来都没得选，家人给你安排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次你以为你终于可以选一次，只要选一次，不在乎结果，你根本都不敢想结果，因为结果肯定不会美好。”
　　“后来和哉变了，像你父亲一样对你大发脾气，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你以为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提分手，如果你不是你，和哉就不会这样，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他了，你还是自责，明明是自己选的，竟然也会不喜欢。”
　　“福田和哉一直很喜欢出去玩，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才收敛了一阵子，因为他觉得你很漂亮很听话，试问一下遇到这样的女朋友谁不想要炫耀呢？”
　　“他本来就生性放纵，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确实就很爱乱来，正好你提了分手，给了他一个开派对喝酒的借口，他借此不知道又勾搭了多少无知少女。”
　　”你肯定也知道吧？他和其他女生的事情，但是你一直不愿意面对，就像你的母亲，看到新闻之后只会在房间里默默哭泣。”
　　“所以你说猫党狗党，没错，如果和哉是一只布偶猫，你父亲会网开一面，甚至还会给他在家族企业里安排一个位置，但是这不是你的问题。”
　　娜奥米直视着奈梨酱蓝色的眼睛，继续说道。
　　“你的家庭才是问题所在，父母的相处模式给了你极大的心理阴影，其实就算没有和哉也会有其他的，但是这不是你造成的，你懂吗？”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父母可以离婚，和哉可以不酗酒，这都是他们的选择，你不应该为别人的选择难过失眠。我知道很痛很受伤，你至少可以试一试。”

　　又回到了博士毕业演讲的那天，娜奥米一口气说完，没有人说话。
　　除了奈梨酱的啜泣声。
　　娜奥米很想看清艾利克斯的表情，她很需要艾利克斯的肯定，或者不肯定。指控肯定会取消，之后又要回到“专业正常”的轨道，那今天她就要不正常一次，不专业一次，她想跳出心理医师的身份说一次实话。
　　“奈梨酱，”艾利克斯终于开口。
　　“嗯？”
　　“传闻说下一任党鞭还是你叔叔，是吗？”
　　现在是谈政治的时候吗？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奈梨酱说，“应该下周就会出新闻。”
　　“我认为你应该听你父亲的。”
　　艾利克斯起身熄灭了大麻灯，开了大灯，房间变得明亮，不再是“敞开心扉”的氛围。
　　她拿来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一个岛屿。
　　“欧罗岛，是最新发现的一个金矿，据说岛下的金矿开采一百年也没问题。”
　　“而这个岛的开发商是大野集团，大野集团......”
　　“我知道，”奈梨酱说，“大野集团是党派的赞助之一。”
　　“那你知道你要和他的四儿子结婚吗？”

　　娜奥米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艾利克斯耸肩：“我只是听说，小松议员所在的保守派前段时间遭遇了危机呢，为了巩固势力，他们会安排你和大野集团的联姻。那个老头子好像有好几个儿子，和奈梨酱年纪相当的是老四，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
　　奈梨酱说：“律师和叔叔很熟吗？”
　　“呃，”艾利克斯很犹豫，“我确实帮你叔叔处理过一些问题，不仅是税务上的，但是我也不建议你继续问了。”
　　过于详细，娜奥米怀疑艾利克斯还有更多的没有讲。
　　这个消息反而让奈梨酱收起了眼泪，她过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大野律毕业了就在家族企业里工作，他私生活非常干净，”艾利克斯说，“我可以保证，至少没有......”
　　“至少没有像父亲一样，有很多情人？”奈梨酱说，“我猜也是。”

　　她沉默了很久，又开口。
　　“三个姐姐，她们都是棋子，我早就应该想到。”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我还有四个妹妹......”
　　“她们最后也会是这样吗？”
　　艾利克斯看了娜奥米一眼，娜奥米点点头，今天就是要说实话。
　　“会。”
　　“小松家是建立猫党的几位元老之一，通过婚姻获取政治地位和资源是最便捷的操作。不光是你的姐姐妹妹，你的哥哥弟弟也是一样的，和性别无关。”
　　艾利克斯说：“奈梨酱，我很抱歉。”
　　“不不不，你们已经做得很多了，尤其是博士......”奈梨酱擦擦眼睛，“谢谢你，从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话。”
　　这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娜奥米拥抱了奈梨酱。
　　“保重。”
　　“我会的，”奈梨酱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奈梨酱乘坐高级轿车消失在黑夜里。
　　艾利克斯打了个喷嚏。
　　“哎呀名贵的布偶猫也会掉毛啊！”她艰难地拍拍左肩。
　　“奈梨酱的发型是有专门的发型师打理过的好吗！”娜奥米帮她把肩膀上的毛拿掉，“你别扯到伤口了！”
　　艾利克斯目光追随着娜奥米的手，悠悠地说：“果然越蓬松的就更容易掉毛......”
　　太过无厘头的结论，娜奥米轻笑。
　　各个店铺的灯陆续亮起来了，猫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艾利克斯说：“是不是弄错了，今天天黑的好早。”
　　“今晚有SW3流星雨。”
　　“这样吗......”艾利克斯看着天空，“不太高兴，嗯？”
　　“没什么。”
　　“只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奈梨酱会振作，挣脱出来，没想到她听了联姻的消息，马上又黯淡下去，转成另一种绝望。
　　“我是不是多嘴了？”
　　“没有，”娜奥米摇头。
　　“应该要讲，她早晚都要知道的，至少你态度会好一点。”
　　艾利克斯说：“讲实话就是会这样。”
　　“什么？”
　　“你，我，可能折腾了一圈，最后也就是各回各家，任何事情都不会变，”艾利克斯说，“还要继续吗？”

　　娜奥米收到了邮件。
　　来自导师，洋洋洒洒客客气气极尽谄媚地表扬了娜奥米在马来亚虎项目的付出，《爪之力》也协调过了，会出一个特刊再介绍一次这个项目，早上的邮件是“系统问题”，现在已经恢复了娜奥米的工作权限，又问娜奥米什么时候方便，希望她在下周回大学开一个讲座。
　　“期待你的回复！”
　　这样热情的结尾。
　　过于冗长了，娜奥米心想。

　　“你问我什么？”娜奥米说。
　　“还要不要继续，说实话什么的，救人救心什么的。”
　　娜奥米眯起眼睛看，SW3流星雨马上就会降临，虽然白熊酒吧门口并不算一个非常理想的观测点。
　　“当然。”她说。

　　零星的流星经过菲星上空。
　　“这算是今年规模比较大的了。”
　　“你许了什么愿？”
　　艾利克斯抱怨：“飞太快了！我有一个超级长的愿望清单。”
　　“飞得慢的你才要担心！可能会有灾难。”娜奥米说。
　　“不要太贪心......”
　　这时又有一颗划过。
　　“你！”艾利克斯大叫。
　　“你？”娜奥米重复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