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但可生蘑菇》周剧

6、晋升

　　距离魏玉朝梦游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之后风平浪静，但朽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天心里都有些澎湃，蘑菇一茬一茬跟野草一样的疯长。受他影响，桃身上的木耳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这天晚上，和平常的夜晚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朽特别奇怪，头发都被他揪下好几根。
　　没错，他又变成人了。
　　还是一个人类成年男子形象，朽坐在地上，把自己缩进了小毛的树荫里。他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先给自己找一件衣服，毕竟无论何时，他所看见的人类，都是衣冠楚楚的样子。朽决定先去找一下杨大嫂，毕竟是自己的主人，自己身心有什么变化还是知会她一声比较好，顺便能提一件衣服穿。于是他大喇喇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凭着记忆往杨大嫂居住的屋子走去。
　　不过走到一半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抖开自己在假山后捡到的一件衣服，兴冲冲的就准备往自己身上套，然而很快他发现这是一套裙子，朽想起自己看过的人，并没有发现有男人穿裙子的例子，于是他放弃了这一身，转而拎起了旁边一套仆役的衣服。
　　虽然有些小，但是勉强还行。
　　杨大嫂似乎已经睡下了。她的屋子大门紧闭，朽试着推了推，没有推开。
　　朽呆在那里。显然，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但是老是站在别人门前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算见着了人。他向声源地跑去，半路上一个人突然拉住了他。
　　朽认得他，他们刚搬进来的那天来给宫里来的人传话的那个家仆，好像是叫阿金。
　　阿金两手都提着一根棍子，递了他一根，边走边说道:“刚刚有人看见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从这边经过，你拿着这个，看见了就打，打完送官府去。”
　　朽颇有些心虚的接过棍子，但想到自己现在是穿好衣服的，又稍稍放宽了心，跟在阿金后面转悠。但他显然忘记了他自己的衣服从哪里来。
　　喊打的声音自另一边的下人房里传来，朽跟着阿金跑过去，入目的首先是一群或拿着棍子，或持着扫把的家仆，再往里看去，一个只穿了一半衣服，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的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上左一条右一条，相当凄惨。
　　张总管也过来了。
　　“叔叔，救我啊！”那人挣扎着爬起，膝行到张总管面前，一把抓住他袖子下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到。然而他此刻如调色盘一样的脸实在是叫人认不出，因此张总管也拿不准他究竟是个登徒子，还是那个十几年没见过这些天刚过来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远房侄子。
　　思及此，他唤过阿金:“阿金，你把人都召集起来，一个个的查。”
　　围着的家仆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打的是张总管的侄子，正惶惶不安时听得张总管的话，想来张总管也不确信这人究竟是谁。
　　人很快就召集齐，然而按着名册一个一个对过之后，发现居然所有人都能对上，这下张总管没再说什么，大手一挥就让人把这个胆敢夜闯魏宅的登徒子送官。那人还想求情，阿金直接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朽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张总管的侄子叫修。然而现在，他确实是这里唯一的一张生面孔。
　　这一次变成人形，时间似乎太过久了些。朽慢吞吞的扫着前院的落叶，一边想着心事。斜刺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最后径直走到他面前。这人开口一句话就将其镇住了。他说：“杀过人吗？”
　　朽花了几秒消化其中意味，随即老实地摇摇头，乘人不备抄起手中扫帚照人头上砸去，末了，对着院内大喊摇人，于是汉兰达又一次被人五花大绑。
　　时隔多年庶熙仍记得这张脸庞，当即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往树上爬，被黑着个脸的玉朝一把揪了下来。朽在一旁看她这样子，实在诧异当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这么大反应。
　　张总管要将人送去官府，被玉朝抬手制止了。他一指趴在地上的汉兰达，命令周围的仆从：“上个被送官府的是先打一顿再说的，这个也按照这标准。打，给我往死里打，还有口气再送官府。”
　　瞧好吧您嘞。
　　朽也拿着扫帚加入暴打贼人的行列。这边动静太大，终于将杨大嫂吵醒。她一听就惊讶了，连忙阻止众人：“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把人打死了还怎么问幕后主谋啊。”
　　朽好心提醒她：“主……杨大嫂，这人是来家里杀人的。”
　　谁知杨大嫂白眼一翻：“我当然知道他不干好事，可瞧这蠢样也不像是主事的人呀，你们把他打死了，治标也不治本呐。”
　　说得好有道理。众人停手一致看向玉朝。偏生汉兰达也是一根筋的家伙，不知哪来的底气叫嚣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出卖自己主子，这下可好，连杨大嫂都看不下去了。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她骂骂咧咧地，在一叠声的棍棒与惨叫声中回了自己房间。
　　汉兰达被打得奄奄一息，要被送官府之际，玉朝分开众人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你的主子是谁我早就知道了，既然他不肯收手，我也不必再客气，今儿就拿你开刃，算是对他的回敬吧。”
　　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如同死狗般被拖走，朽目送其远去，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居然是玉朝。见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玉朝含笑道：“多亏你反应机警，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他这话来得突然，一时半会儿朽还真不知想要什么，只能期期艾艾地询问是否可以先欠着。玉朝一愣，随即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地走了。
　　所以究竟是好不好？朽挠挠头，无解。
　　事情处理完已经很晚了，这些日子朽一直住在下人房，今天他干完活计正准备回去睡觉，迎面走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闭着眼睛的玉朝，后面还跟着一个东倒西歪的庶熙。好嘛，这是又梦游了。眼瞅着庶熙给他打手势让避开，朽侧身从另一端离开，走了几步却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这魏玉朝咋跟个游魂似的跟在自己后面？
　　朽一时间吃不准他的意思，只能看庶熙。谁知后者比他还诧异，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他只能当做自己挡了玉朝的路，往旁边让开。
　　诡异的来了，玉朝居然像个背后灵一样，他走哪跟哪，他停他也停，就连朽避无可避爬到树上也躲不过，只能又爬下来，累得直喘粗气。玉朝亦步亦趋，看起来睡得正香，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庶熙小姐，您别干看着呀，这是怎么个情况？”
　　庶熙哪里知道，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简直就像之前非要搁朽木旁边躺着一样莫名其妙，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也不能这样干站着，外面还是有些凉意，玉朝只身着单薄寝衣，为免着凉庶熙还是让朽领着人回房去。快到玉朝屋里时，前头领路的朽只听身后庶熙一声惊慌的叫声，刚回转身就被一片阴影砸倒在地。
　　玉朝醒了。
　　他手里拿着冰袋摁着倒地时被砸到的额头，面无表情地听着庶熙和朽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末了才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在场无人可知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他都不敢说出他即是妖，可这事总透着一股诡异，而他的身份却是经不起细查，否则只要唤来张总管一问必得露馅。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比如他为何从烂木头变成人，梦游的玉朝为何要跟着他，还有以前，玉朝可是时不时就要贴着他的原形睡着的。还有，为何只他可以化成人形，其他植物如小桃可还在那里杵着呢。太多的为什么了，就像现在突然被玉朝升为贴身小厮一样令朽摸不着头脑。
　　身份危机暂时解除，摇身一变成为贴身小厮的朽开始跟着玉朝同进同出，地位又上了一台阶，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