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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名单末尾 ...


  •   又是黄昏,圆日像尾金光闪闪的大鱼,被来自地底的钓竿钩住,不情不愿地拽向地面。

      余晖笼罩住整座佛罗伦萨、散漫在室内空气中,给少女的侧脸抹上好看的弧光。

      奥菲利亚端坐在窗前,头颈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姿势一动不动,博纳罗蒂坐在不远处,画布和画架也同样浸在落日中。

      空气中飘着颜料和羊皮纸的气味,外面有叮叮当当的石料锤凿声。

      学院舞会过后,博纳罗蒂向帕拉瑟小姐提出希望她能在闲时为自己充当模特,她欣然同意了,但一直到今天午后才终于有时间过来。

      出于绘画时的无聊,帕拉瑟小姐喜欢与他闲聊,即使他由于专注艺术极少回应。

      几分钟之前她正提到她有一位朋友,自幼与家人离散,寻亲多年眼看团聚在际,却突然丧失了见面的勇气。

      “好了。”快速勾完唇部线条后,他示意她可以继续说话了。

      奥菲利亚却没有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她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沉默着垂下眼帘。

      博纳罗蒂的视线在画布和她的脸庞来回移动,看到她眉头微蹙,面色颇为沉重的样子。

      帕拉瑟小姐与这位朋友的关系想必十分亲密,否则也不会为她忧虑到如此地步。

      真是位重情义的好姑娘呢,博纳罗蒂不禁想到。丝毫没有怀疑奥菲利亚的这位朋友就是她自己。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分担一些她的忧虑,于是思量片刻后,他罕见地在绘画过程中开口了:“或许她可以试着暂时抛下不必要的担忧,先去见了再说,否则无端的忧心与猜测只会越滚越大,最终压垮她自己。”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奥菲利亚说,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我想嘴上说说和实际去做完全是两码事吧。”

      ……

      落日终于被拖至地平线,倏地一下消失不见了,大地逐渐暗沉下去。

      室内光线已不再适合作画,奥菲利亚起身与博纳罗蒂道别,后者送她出去。

      走到一个拐弯处时,她差点同一个快步走来的男子迎面撞上。

      “长没长眼睛啊!”男子立即出声骂道,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奥菲利亚刚到嘴边的道歉咽了回去,她认出这是前些日子在舞会上骚扰她的那个金发男,正想开口说话,博纳罗蒂就上前半步挡到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劳伯子爵。这是我的朋友,她不常来这儿,对地形不熟。”

      他虽然是在道歉,但表情疏淡,声音平实,显然只是想赶紧息事宁人而已。

      劳伯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开,他身后紧跟着一名男仆,拐角处还走出两个衣着花哨、满身廉价脂粉气的女子。

      “等等!”他们还没来得及走远,博纳罗蒂突然警觉地叫了起来,两名女子和男仆回头看他,犹豫着要不要停下,唯独劳伯置若罔闻。

      但他很快被强行拉住停下了,“你要干什么?!”劳伯不耐烦地说。

      博纳罗蒂神情冷硬,“你不能把她们带进来,这里是学院,不是妓院。”

      “谁告诉你我在召妓?”劳伯嗤笑一声,“我想让她们给我当模特不行吗?”

      他面上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模样,声音却透露出一丝心虚,博纳罗蒂显然也听出来了,两人争执一番,最终以劳伯悻悻让两名女子回去为结局。

      在离开之前,奥菲利亚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没有走的劳伯,发现他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自己。

      她转开脸,和博纳罗蒂一起走了。

      刚一脱离劳伯的视线范围,博纳罗蒂就开始为让奥菲利亚看到了这样一场闹剧而道歉。

      奥菲利亚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她更好奇那个劳伯。

      听她问起劳伯,博纳罗蒂轻叹口气,揉了揉眉心:“那家伙是几个月前从那不勒斯来的,是个子爵,据说是因为惹出了什么丑闻想躲一阵子…我看他要是再不滚,在佛罗伦萨也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他今天这种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还是在床上被人发现的,简直是…”

      博纳罗蒂又叹了口气,奥菲利亚同情地没有说话。两人站在学院门口,天光暗淡,外面街道上的人正在慢慢减少。

      “天黑了,一个人在街上不太安全。”他岔开话题提议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奥菲利亚自然是推辞了,在道别时,她不经意地朝某个方向斜了一眼,一个虚虚的人影立即躲起来。

      她仿佛并没有看到那道影子,毫无异样地继续说话:“下回见,期待你的新作。”

      “再见,帕拉瑟小姐。”博纳罗蒂毫无察觉。

      两人分开,奥菲利亚头也不回地走上大街,快步前进在越来越暗的天幕之下,那道影子也跟上去。

      落日后的城市喧声渐寂,光线本就晦瞑,相邻屋舍间的窄道更是暗得难以看清前路,一道身影在其中无声穿行。

      这是个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脚步急惶,像是在追着什么,但他前方除了崎岖狭窄的小道以外空无一物。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叫他做这种事,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办砸了,要是补救不回来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想到这里他更加焦急,再次加快脚步,完全顾不上察觉周围异常。

      前方不远处,奥菲利亚将后背贴在拐角后的墙壁上,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闪身出现拦住去路,吓得他立时惊叫出声。

      啧,果然是那个劳伯的男仆。

      奥菲利亚双手抱臂,从容地看着面前这个慌乱的家伙,他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来,又从这神色中隐约嗅到些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忘了对方只是个独身女子,腿一软,差点一屁股摔下去。

      奥菲利亚单手扶住他,待他站稳之后也没把手拿开,而是钳着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劳伯让你跟着我做什么?”

      “大、大人叫我跟紧你,弄…弄清你住哪儿,回去告诉他…”男仆语无伦次地说,此刻他只是个胳膊被箍得生疼的十四岁男孩,面对这强硬的质问完全慌了神,张口便全供出来了。

      “然后呢?”奥菲利亚语气咄咄,上半身逼近男仆,居高临下地紧盯着他,“知道我的住处之后他想怎样?”

      暮色早已模糊了她姣美的眉眼,因此这颇具威压的逼近只是让人头皮发紧,纷乱惧意如吐着信子的小蛇密密爬上脊梁,冰冷的鳞片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我、我也不知道啊…大人没说那么多…”男仆说话音调快要变形了。

      奥菲利亚上下扫视他两眼,确认不是在撒谎后,松开他的胳膊。

      “回去告诉他滚远点,再有这种事没那么容易放过。”

      男仆点头如捣蒜,飞快转身跑了。

      奥菲利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原地立了几分钟,然后谨慎地往深处又走了几步,拿出魔杖和一片羊皮纸。

      太阳是落山了,但今天于她而言还没有结束。

      莱拉?希文,名单最后一个人。

      ?

      人迹罕至的荒林。

      乌云蔽月,林木深深,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几只野狗信步从山林中走出,突然奇怪地在空地上绕了个大圈,好像在避开什么东西似的。

      它们只是恰巧路过这里,很快就重新没入山林寻找今天的猎物去了。片刻后,一道金色的光圈突然出现在它们刚刚走过的空地上。

      奥菲利亚从圈后走出,地上厚厚的落叶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她的正前方就是之前野狗们奇怪绕开的地方,不过那里在她看来并不是空无一物。

      一幢四四方方的石屋好好地立在那儿,方窗溢出暖黄色的烛火,橡木大门上挂了香草环。

      这里就是那个姓希文的红发女巫的家,巫师们通常都会给自己的房子施加伪装咒和驱逐咒,麻瓜和普通生物不仅看不见房子,还会自动远离它。

      奥菲利亚原地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脚走至橡木门前,门上精心装饰的花草环和精致的铜扣环显示这里生活着一个幸福快乐的人——或一家。

      她抬起手,扣了扣门环。

      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十八九岁上下的男孩,他身后不远站着位中年女子,她正望向门口看访客是谁。他们都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

      奥菲利亚咽了咽口水,挤出得体的微笑,“你们好,我叫奥菲利亚?帕拉瑟。”

      …

      一小时后,奥菲利亚从石屋中告别离开。

      莱拉?希文,不是她的母亲。

      她低下头,用脚尖拨弄两下地上的落叶,小声叹出一口气。

      月光撒到她的脚上,她抬起头,望着刚从乌云后露出来的皎月。

      还好,没有太多时间可供自己沮丧。

      千里之外的原始森林中,众多年仅十六七岁的小巫师们齐聚明月之下,稚嫩的脸庞上或是期待;或是不安。

      他们正在等待,等待一项危险的仪式开启。如果一切顺利,它将会改写他们的命运。

  • 作者有话要说:  事件顺序变动了一些,上章末尾有些微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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