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破解西门迷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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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内的阳春河与护城河沟通，为后者注入活水的同时又分了一支从地下连接了城外的大江河。古林听张大明交待说赵瑾掉入阳春河后再没寻到她的身影，他一路侦查，先在护城河寻摸大半，后依水流去了城外的芦苇荡。
此刻日头高照，阳气已到极限，芦苇荡里有水烛香蒲遮蔽人视野。
古林使了轻功在里面穿梭。
值得人注意的是栖息其中的野雁受惊后仅在半人高的水烛香蒲中蹿蹦，更有一两只贼兮兮的坠在人身后，教人疑惑它们的大胆。古林也注意了这点。他倒不知，昨日有人先一步照这走法，于芦苇荡的一滩涂把赵瑾捞了起来，野雁为着眼熟的一幕才没第一时间飞走。另一方面，赵瑾落难此地的痕迹尚在，仔细搜寻，不难叫人知道她是从这里被带走的。
盏茶功夫，古林找到了搁浅赵瑾的滩涂。
——横躺淤泥上的半截残影，尤其水烛香蒲的根茎上还落有赵瑾的头饰。以上，都在诉说这位三师姐当时的状况。
古林将珠钗捡起，适逢肚里的虫子嗷嗷相告。
也是应该，他耗内力给金无铭疗伤，又费体力寻找赵瑾，五脏庙再忍不住向他抗议。
古林环顾四下。但见水烛香蒲葱郁挺拔，于是上前数步，眺望远处光景。巧的是有一庄院正在前头山坡伫立，廊檐蔓延、气派得紧，聚气于目则见匾额书写“楼外楼”三字。更巧的是他眼底闯入几个身影，其中竟有姿势难堪的赵婕女侠。
风里夹杂重叠不一的脚步声。
古林警觉地将目光偏移一寸，则见杀气腾腾的两拨人一前一后追去了庄院。那架势瞧了就不是奔救美去的。
古林当场改了想法。
相较被人带走、性命尚可的赵瑾师姐，他打算先解救难字当头的赵女侠，便不顾一旁大雁拍翅攻击，捡起两枚野雁蛋去壳吞吃后去了众人集云的楼外楼。这一去，足有三日。三日后，当古林依后天八卦的阴阳互根、五行相生之法寻到一密不通风的石室，并按下石门机关，正撞见滨湖帮的小弟子给秦大少爷治伤的一幕。
他一脚踏入石室。
“不要。”
门里门外的人不得不说均是心中一惊。古林自是担忧大少爷的伤势，他一眼辨别秦骑身上的外伤是此地设伏的暗器所伤，紧上前两步。滨湖帮弟子则将熟门熟路进屋的鬼面人当做来取他们性命的敌人，手里的瓷瓶吓得掉落了地上，继续呢喃：“不要过来。”
古林没兴趣欺负胆小的娃娃脸，目光在石桌上被一一打开的瓷瓶上稍事停留。里面药粉有黄有红有白，诸色不等。古林深知此间主人的心计与物以及用的心思，对方循阴阳变化之道，巧用周遭事物的五行属性，将整座楼外楼布置成后天八卦阵。这间石室即为八门中的生门，联想庄外河道成片的水烛香蒲，对方必不会辜负它的出现——尤其古林懂药理，知道秋季采收水烛香蒲的雄粉，可制成止血良药。
他拣了暗黄色粉末的一只，两指挑抹后暗道：果真如此！
布阵之人在生门给来者留了线生机，他手里的瓷瓶正装有炮制后的水烛香蒲雄粉。其他药粉也是大有用处。古林思忖。却不及将瓶塞一一盖上，眼角得见某大少爷已是半昏迷的状态。
少年那根沾了粉末的食指举起，自然地抵在唇边。
古林口尝之，以确认水烛香蒲炮制到位。等他信心满满地拿它给秦大少爷止血，滨湖帮的小弟子栗栗危惧，蚊蝇般气弱道：“我身上没有驻颜丹的。”
古林好奇对方提及驻颜丹。却见小弟子指着身旁的秦骑道：
“他有！”
娃娃脸恶意满满地拿救了他性命的秦骑当替死鬼，才没意识到鬼面后阴鸷的目光，相反，他见鬼面人缓了步子竟拔高音量接着道：“他有个寰宇派的同伙，驻颜丹在他同伙身上。他们是一伙的！”
古林俯视贪生的娃娃脸，问及对方的出处。“名字。”他道。
秦骑敏感于周身袭来的一股寒意。
此地危机四伏，古林游刃有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得不叫人质疑他的立场。而他裹一身曳地黑衣，头戴一张丑恶面具，连声音都修饰老了一轮，更加重人对他的怀疑。
大少爷不确定这敌意针对的对象，抬眼看去。
眼前鬼面人双手背负身后，上身略微前倾，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滨湖帮小弟子就在这强大气场下夹着尾巴回道：
“滨湖帮弟子，常平。”
古林不客气地命令娃娃脸去墙角罚站，并警告对方不得再生邪念。“常小子，他为你们受的伤，已令我怒火中烧。你不要找死。”
这话道明了他对秦骑的维护之意。
秦大少爷听了一愣，回神时极力要看清鬼面后的真面孔。
常平则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悔得肠子发青，偏不知错，暗道自己话讲急了，悔自己能再慢一分也好，或早一点知道秦骑与鬼面人关系非同寻常，也就不用鬼面人当仨人面拆穿他的恩将仇报，而他也有机会借秦骑与鬼面人之手离开这鬼地方。
这位小弟子只觉得话出口如覆水难收，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听话。他也做到了。
古林的洞察力优于常人，他眼不见为净缩在角落的娃娃脸，立马凑近大少爷要给人疗伤。但后者不领情，道一声：
“拿开。”
秦骑忍着失血后的不适，抬手制止对方靠近。
古林晃动瓷瓶，告知药粉的作用。“这是水烛香蒲的雄粉，给你止血。”
秦骑与鬼面后的双眼对视，犹疑道：“你……”
古林一只手在人眼前晃动，左手则要摸上那只没放下的右手。
少年不解释自己的身份，想触碰秦骑的如意算盘打得也不错。可惜没得逞了。许是一眨眼，又或是一呼吸，大少爷打中拿瓷瓶的手，并选了个“脏”字送他。
“脏？”
古林以为这选字附合秦大少爷文化粗人的性子。然，观之秦骑眉眼间的厌恶，以及不留情的那一手，古林知道大少爷并非是说者无心。更甚者，以秦骑的心气，或是察觉了那份关切才如此针对他。
他凝视面色不佳的大少爷，“好意”相劝：“炒后就这屎色。也没叫你吃不是？”见对方双唇微张，想来有脏字蹦出，他抢先回击：“大少爷总这么好坏不分，要知道，吃亏的只能是你。”
是了，古林对秦骑的用心与谨慎一向有之，但架不住年少气盛下的倔脾气发作。
“滚你……”
古林继续逞口舌之快伤人伤己，打断秦骑道：“一而再的拒绝我，你又没本事不受伤。来，让我帮你。”
常平不懂，以为秦骑嫌弃药粉屎色才与鬼面人斗嘴，愈加担心自己被鬼面人报复。
大少爷则在气死人不偿命的“关怀”下有一肚子的话亟待出口，结果搞崩了伤口差点晕厥过去。
古林见后利落地将激动处就要发飙的某人点晕，动作处却小心地将人扶在怀里，随即头也不回地警告娃娃脸不准偷看、不准靠近。后者连连点头。
常平打心底害怕鬼面男人，想到对方看不到，他嘴上嗫嚅一声：“不敢。”
给大少爷上药的心情暂不赘述，上药完，古林也有其他打算。
事实上自他踏足楼外楼的一刻便有了与秦骑今日碰头的机缘，更有了破解西门镇怪局的办法。而前者已成，之后的打算便不言而喻。
但不同于眼下的成竹在胸，古林学梁上君子初入楼外楼时的感受唯古怪二字可形容。
时间且到三日前。日中，伫立山坡上的楼外楼格局极大，是有着前院、中院、正院、后院的四进院，第一道关卡也属大气，足两人高的大门，叫人望而生畏。
但古怪的是，滨湖帮之后无一人把手正门。
与垂花门相接的前、中二院亦寂静不见一只飞鸟，遑论说得见半条人影。
到第三进院，情况相同无二。古林放慢瓦片上的脚步，谨慎地打量院里的一应物什。目光擦过正院的一假山时，他心里一突，道声：“怪哉。”不由多停留了点时间在上面。而意料之中，后院一样连个伺候人的丫鬟都没有。一时间任谁来了都以为这庄院是吃人的怪物，它一口吞下三波人马，也将全部声音隔绝在了院墙外。
而当古林在东花园寻了一制高点，于石亭高处眺望四下，这点疑惑才有了解开的头绪。“竟是，如此。”
他惊道：“是阵。”
纵观全局，此地布局规整，前后左右比例接近大小。简言之，楼外楼似张方正的棋盘。古林略懂阵法。他清楚，要解释一帮人无故在人前消失，说他们掉入某陷阱无法脱身，可作个答案参考。但眼前这张“棋盘”给人以当头一棒——它适合布阵。而在古林看来拿大陷阱来解释前面的古怪并不令他信服，可说有人在此布下阵法，路子对了。应只有“阵”才能弥补一个陷阱前后三次扣下总计十数人的低成功的缺陷。
古林强记四进大宅的整个布局，随后选了与东花园接壤的东北角院，是第三进院与后院连接的必经处，他以此为起点，跳下屋顶，其后正大光明地在里面搜寻线索。
少年以为，要破阵，必先入阵。
此时，“艮覆碗东北，生门。”正北方一暗阁，有人称赞古林的选择不差。就听他拖着调评道：“至少，他的运气是这群人里最好的。”
同在暗中观察的元娇龙注重结果，她主动询问：“柳商与柳宫已经入阵，滨湖帮的人也都去了，先生既要炼阵，可要派人将这少年引入阵中？”
男人二十有五，因看过几本卦谱及兵书，于是投身上家做了一名幕僚。元娇龙等人瞧他擅长风水及布阵，称他一声“先生”，也不为过。眼下这位“风水”先生眼神毒辣地盯着古林，嘴上却不以为意，道：“毛小子一个，不必为他浪费。”
元娇龙又问对方如何处置赵瑾。“赵婕还是不肯吐露驻颜丹的下落。”
风水先生不犹豫，道：“拿去祭阵。”
原来这位赵瑾师姐不善水，她依仗内息在水下坚持到搜寻的人离开，却也在对方放弃搜寻后没了意识，之后被水流带走。今晨醒来，赵瑾已处在受制于人的处境。偏元娇龙还拿她来威胁赵婕。毋庸多言，赵婕自不愿交出驻颜丹的哪怕一条线索。
风水先生表示这师姐妹二人同是笼中鸟，留下赵婕即可，对没用的那只要物尽其用。“且拿它测下寰宇派门人的实力。”
元娇龙满意地点下头。她鼎力支持盟友，先吩咐元胡将赵瑾扔入阵中，又让元虎继续抓厉害的江湖好手“喂阵”。
一顿处置叫风水先生移开了放古林身上的目光。
“监军。”
眼前元娇龙杀伐果决的做派叫这位自负的风水先生很是欣赏。尤其与净整官腔的蝇营狗苟相比，元娇龙不端架子，便宜行事之余给足人面子。另一方面，元娇龙手里的高权真切地叫他渴望着！
风水先生狡黠地从侧后方打量神气的元娇龙，等藏好眼底的歆慕，他向对方发出邀请：“这阵法改新后威力大增，监军可留下观摩。”
元娇龙不懂操纵眼前一排排的机关按钮，也无研究的兴趣。
风水先生直言元监军可替侯爷把关大阵，看它是如何将这群武林高手杀个片甲不留！
元娇龙被说服。她偏重结果，但也确实想知道对方在侯爷心中的价值。见状，风水先生摸上一个火焰标记的推杆，一口保证。
“监军不会后悔的。”他道，随之推上推杆。
“离中虚南方，景门。”男人一脸算计，“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这是我给柳商与柳宫准备的方阵火箭。”
“双柳”在前院被元胡拦截，也在元胡的设计下掉入阵中。对应位置正是后天八卦的景门离卦。五行属火。
风水先生见元娇龙面有疑虑，摸着下巴上的短山羊胡就开始解释其中门道，他道方阵火箭不单是四方位的箭雨攻击，逢两刻便会有新一轮的火攻，直至破阵方歇。“倘若有人带队从西南院突围，或可前去解柳商与柳宫的燃眉之危。”依据后天八卦象，坤六断死门，巽下断杜门。前者属土，虽为火生，然土旺得水而晦火，生克关系下自有一线生机，对应位为西南院角。后者属木，助势火，正对东南院角。
他假惺惺地感慨：“但可惜，西南院属八门中最凶的死门，更没有这么一支队伍。”反之，东南院备了一纵队他的人，专伺暗杀。
元娇龙听不得甚么土火、东西、死门之类的门道，她既不曾接触，也无法迅速领悟，对藏于车粮房内那支队伍的真正作用也就不够理解了。
“兑上缺西方，惊门。”
这时候风水先生已经解说起对滨湖帮众人的安排。他指尖轻点第二根推杆，其上标识为金，道：“属金。宜酉时开。”
元娇龙眉头微皱，突然质疑火箭方阵对“双柳”的围剿。“柳宫与柳商联手后的实力可比二流高手，除非四壁及顶乃铜铁所筑，这般，料他们武功高深，也没法用利器破墙而去。”
“监军放心。考虑到有不守规则以内力、或利器破墙离去的，这楼外楼的院墙都内筑有精铁。”风水先生一把推上第二根推杆，十足自信道：“除非有本事破阵，否则插翅难飞！”
“是我多虑。”
“监军实是心思缜密。”
元娇龙没一点被奉承的好心情，她选了张太师椅坐下，心中叹道：这懂门道的行家本事有，啰嗦也有，索性他对侯爷没有二心。
风水先生尚不知元娇龙的心思。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新一轮的讲解，洋洋洒洒道：“滨湖帮有十数人，西厢房到西花园，正对惊门，也够他们活动，是给他们安排的最好地方。”
“惊门属金，五行中有肃杀整顿之意，故而布下的是枪戟之阵。同样的，启阵后每半个时辰就发动一轮攻击，直至破阵方歇。”
“酉时是枪戟之阵最厉害的时候。午时则是方阵火箭最厉害的时候。”
“我这大阵，和合天时与地利……”
“五行中有木火土金水依次相生。这大阵已含五行变化，自东南向西北，正是相生之变化，倘若要从大阵中离去，则要破伤门，入中门，抑或入生门，最后自休门破出。”
风水先生一一告知，滔滔不绝之下是对元娇龙的丹心一片。
然而于初闻者，这无异是听了场天书怪谈。
另一边，古林从东北角院溜达到了东花园，已然到了风水先生口中的伤门位置。更甚者，古林在东花园的假山里发现了一扇石门。
这是少年初见便察觉有异的假山，而他也从这里找到了石门，并由此去到了一条暗道。
想来，懂风水先生所想之人，不在他眼前，在此！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破解西门迷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