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中》阮风轻

16、因世俗而消失的女性链接

　　今天上午的时候，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体检，后面也一起聚餐，谈论起来一些学校的事和婚育方面的事。

　　都是二三十岁，正值这个年龄的女子，而且能考进来，基本上都是有几分智慧的，谈论下来，大家的困扰竟然类似，让我不禁有了些释然。

　　也有交往过男友或者相过亲的，除了不满意身高或者学历，还有就是对生孩子的恐惧，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不想婚育的想法，但又碍于世俗地觉得“小城市不结婚闲言碎语太多了”。
　　这句话很有意思。

　　风气，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人害怕至此，害怕程度甚至于超过了费心费力地搜寻一个不抽烟喝酒、外貌体型人品正常的男性，然后再用大部分的精力怀孕生孩子呢？

　　大概就是父母辈会被亲戚八卦，自己会被同事八卦吧。可是人张了嘴，不被讨论是人死了之后才有的事。既然活着，就会被八卦。
　　这不免让我想起另一件事。

　　整个上半年，我刚刚从另外的学校考进来，工作繁忙的同时，氛围也非常压抑，偶尔想吐槽下学校规章制度，如“像押送犯人一样押送学生”，都会被其他年轻老师制止，低声告诫我办公室有传话的，会传到领导耳朵里去，会给你穿小鞋。

　　其实我很怀疑，有些话是领导编来恐吓的，但这中有内鬼的怀疑，确实让大家吐槽起来都不敢大声，工作除了繁忙还有压抑。

　　这就是我们被异化的证明啊。
　　我们本就是一样的女子，类似的教育背景、类似的年龄、一样的月经和喜欢甜食，一样的容易共情。我们才是最该建立情感链接的人，却被一步步异化、去被恐吓着成为领导管学生的僵硬工具人，和生儿育女的工具人。

　　这不免让我想到红楼梦了。红楼初看时，还是小学，懵懵懂懂，以为是三角恋故事，后面一大段时间觉得是家族败落故事＋美食文＋诗词，现在再看，却是女人的故事。曹公虽然是男的，但是描写的女儿灵秀和婚姻悲剧，再过这么多年，竟也熠熠生辉。

　　也许有女人，能获得一个体恤人的丈夫、能承担一部分家务和育儿工作，或者说干脆经济够好直接请保姆，但是我是普通人，也只有普通的姿色，没有言情小说女主角那样独特的气质或者容貌，供我选择的选项也只有普通的男性，他们中大部分人，还没想好自己的生活，但是于男人而言，一个女人不会让他的生活发生毁灭性的变化，有也只是心态和经济的变化，但是一个女人会因为结婚生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恐惧，是人之常情。

　　越想越觉得，还是一个人清净。丢脸，能丢脸到哪里去呢？谁敢指指点点，我就敢辩论回去。所谓的小城市风气，就和办公室吐槽会被领导发现一样，属于是看不见的鬼。

　　看不见就是没鬼。
　　我敢直视针头、敢独自去千里之外、敢雪天冒雪去吃火锅，就敢不结婚。
　　我已经很勇敢了，以至于后面我姑姑再以交朋友名义让我相亲时，我说：“你们让我相亲无非就是想让我结婚生孩子，并不是所谓的接触接触交个朋友。如果是女性朋友的话，你们会对此那么上心，甚至帮忙介绍吗？根本不会。甚至高中的时候，还告诫我不要交学习不好的朋友，免得影响成绩。工作了，还嘱咐我不要和同事交朋友，因为是竞争关系。那么你们凭什么那么相信一个陌生男性的人品？

　　之前您教我擦亮眼睛，可是我眼睛没那么亮，那么多坑，我根本避不开，如果说是自由相爱结婚的话倒也罢了，可是没这么个人，何必费尽心思去寻找？

　　是的，男人有真爱，但真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爱的也是大美女或者小美女，他们心里的白月光（哪怕是普通男的）也不会是我，我的学历或者思想，在这方面根本不起作用，那我干嘛要在这个赛道上卷？”

　　其实这段话让热衷给我介绍的我姑姑有点闹翻了，但是，后来我们也感情回温，继续联系了。想来她也清楚，我想得够清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勇敢，虽然我自己内心已经坚定，但是面对比我年轻的女孩们，我也只会温和地笑笑说：“遇到合适的就谈吧，不合适的也别内耗。”

　　毕竟劝人不婚不育，这本身也挺容易引起矛盾的。女性之间友谊似乎只存在于未婚阶段，而如同家人一般的链接，在其中一方结婚生育后，变迅速消散了。

　　今天还拜读了著名的上野千鹤子的《厌女》，由于译文，读起来有些生涩，其中还是有个点让我印象深刻，就是上野千鹤子评价另一位女性作家的小说，说她爱写大美女爱慕虚荣、婚后背德出轨最终被另一人抛弃的故事，其实也是一种隐形的厌女。

　　因为大部分女性包括作者本人，也只会把自己置于“丑女”的位置，因此足够看客心态地看待大美女的拜金物欲遭受惩罚的故事，阅读起来并没有感同身受的痛苦。而读完我发现，自己有时也渐渐地，对步入婚姻的女生，有种“看客”的心态。男的就那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啥巴巴地结了婚，还有抱怨各种细枝末节呢？这条路是你选的，屎是你自己选择吃的，你也可以离婚啊？

　　但其实，很多女性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父权社会，隔绝了很多天然的女性链接，而很多女生又缺爱，怕孤独。所以她们会在男性的婚姻中试图寻找，这无异于南辕北辙。男性语境下的家庭的温暖，更多的是你为这个家服务，是你做饭给他吃，在感情上共情理解他，而他顶多拿点钱出来，陪你逛逛什么的，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

　　直男自诩为自己不会挑礼物，可他们对兄弟很上心，很讲义气，女生之间也应该建立这样就算有了性缘关系也非常紧密的女性链接。但我悲哀地发现，很多女生婚后因为生育，忙于孩子，只会和同是孩子妈的其他女性建立一段悬浮的友谊，一旦孩子转学或者男人搬家，这种链接便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